“……”
我稀裡糊塗的喊完,臉熱的可以烙餅,連雋卻未答話,片刻之後,病房裡殘存的只剩我的餘音。
空氣靜悄悄的,流淌着的都是濃濃的尷尬。
不,還有很多別的東西,難爲情,羞澀,意外,以及,心跳加速後形容不出的那種小齟齬。
連雋靜靜的看着我,似笑非笑,而又光明正大的,似乎他剛纔並沒有捧着我臉,也沒有用力的貼上來,眸子裡,瀰漫着一層淡紅,幽深深的,漩渦般,看的人有吸入般的魔力。
“那不是我的詞麼。”
好一會兒,連雋才輕輕地啓脣,嘴角微翹着,打破這一室說不清的情愫,“祝蠻蠻,我的確是做了個夢,在剛剛……很美的夢。”
“我,我……”
我哪哪都不舒服,整個人要中暑似得,悶頭就要離開,“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我要回家了!!”
說完我擡腳就走,想逃的意味兒明顯,剛到過廳,只聽到身後‘哐當~’!一聲,回頭,連雋之前倚靠牆壁的手杖倒地,下一瞬,就是他抽冷氣的聲音,“蠻蠻……”
“哎!!”
我就跟被他下了降頭似得,轉身就折了回去,剛忙幫他彎腰撿起手杖,“你腿……連雋!你騙我!!”
連雋還是笑着,食指附在脣前,看着我,意意味味兒的,“腿沒事,是心跳的很快,從喉嚨出來,撞到柺杖,倒地了。”
有勁沒!
“你正經點!!”
我腦袋木的,一手杵了他一肩頭拳,另一手的柺杖還執拗的朝他送了送,“接拐!!!”
“……又兇我?”
連雋眉頭微挑着,眸底帶着一絲小戲虐的,手慢慢地伸過來,掌心直接覆蓋到我的手背上,包着我手,微拄着那根手杖,“還打我……”
我怔了怔,手本能的想拽出來,但是他逐漸的加着力道,像是無聲在和我博弈,包着我的手都熱熱的,暖暖的,小小的電流還在滋啦滋啦的到處燃燒着,咬牙,“連雋……你別……別太過分……”
“初吻?”
無聲的較勁中,他忽的發問,音色裡,還有着隱隱的篤定和笑意。
“纔不是!!”
我腦袋一瘸。直接否定!
很缺心眼的反應!
好似他不管問我什麼,我都不願意承認,喜歡他嗎?不喜歡!看到他高興嗎?不高興!想見到他嗎?不想見!
哎呀,打臉的矯情勁兒。
“不是?”
連雋握着我手一緊,眸光微閃的,:“你確定?”
“確定!”
完!
我這心眼是將缺心眼進行到底了。
回頭都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媽的,初吻啊,我之前和三叔見鬼的時候還在乎的不要不要的,就這麼沒了,讓某人白日做夢的做沒了!
演!
祝精衛讓你演的,陪他個人格分裂的玩什麼玩!
隊長沒開搶,但是隊長親了你!!!
“……”
連雋直看着我,就在我有些發毛的時候他忽的輕笑出音,脣角的弧度俊逸着,“差點忘了,你初吻在停車場已經給了,這次的,不能在算。”
“你……”
我臉一別,“我不想搭理你,我要回家了!!”
“就怎麼走?”
連雋的手還不鬆開,“你走了,我怎麼回病房……爬着?”
嘿!!
我擡着眼瞪他,瞄了他身後裡臥的房門。“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剛纔有動力。”
連雋斂着笑意,“祝精衛三個字給了我堅持出來迎接的動力,這理由好嗎?”
“……”
我坑坑着,握着手杖把柄動了動,“那你先把手拿開啊,不拿開我怎麼扶着你進去……”
在捂一會兒就出痱子了!
“好。”
連雋滿意了,鬆開手,很自然的就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神情還略微的有些嫌棄的,“祝蠻蠻,你有些瘦,知道嗎?”
我不理他,臉紅着,不扶不要緊,一扶着他整個人都要掛我身上了!
他那大體格子比我爸都高,保守估計都得一米八六七那麼樣,我扶着吃力的,“你腳借點力啊……”
“借不上力。”
連雋可憐巴巴的樣兒,單腿真是我走一步他才小蹦一下的,“祝蠻蠻,我這是粉碎性骨折,粉碎,你知道嗎,好可憐的……我好可憐的……”
我不說話。攤上這麼個大神沒地兒說理。
沒轍,就只能一手握緊他摟過來的小臂一手還摟着他的腰,隔着薄薄的病號服,別說,他那腰還真蠻……咳咳,緊緻!
“抱得感覺如何?”
連雋還好意思問我,區區二三十步愣是讓我們倆走出了一萬里長征之感,我漲着臉,“誰想抱你了!”
好不容易給他扶到了病牀上,我侷促的還不太趕看他,臉太紅,又沒辦法遮掩。
扭頭還是想走,“看你沒事兒我就先回去了,作業我還沒寫呢。”
“我渴了。”
連雋笑意輕閃的看着我,“能不能勞煩祝精衛小姐幫忙倒杯水?”
“好。”
我低眉順眼的,拿過牀頭櫃上的水杯從飲水機裡接了些水遞給他,“喏~”
連雋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姿態自然的接過水杯,“謝謝。”
輕抿了一口,水順着他喉嚨而下,喉結略微滾動時看的我居然有些乾涸,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發出咕嚕的一聲。
“你也渴了?”
連雋看着我慢悠悠的詢問,水杯朝我一遞。“嗯?”
“我不渴!!”
我接過杯子就放到一邊,渾身身下都寫滿了不正常,“那個,我……”
“坐下。”
他輕輕聲,下頜朝着病牀旁的座椅上送了送,“有話坐下說。”
“不坐!”
“生氣了?”
連雋似笑非笑的樣兒,“你打也打了,還要怎麼樣?再說……剛剛,是你突然間轉過來的,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投懷送抱?”
納尼?
我瞪着眼看他,“我,我……明明……”
“可以再來幾次的。”
連雋笑的讓人沒法生他的氣,“我不介意,來,蠻蠻。”
“滾!我纔不搭理你呢!”
我麻爪的,二話不說就要走,轉身剛到門口,就聽到連雋的聲音又出,“……喂,你好祝叔叔,我叫連雋,對,我跟您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祝精衛的早戀男朋友……”
“喂!!”
腦袋裡是轟隆一聲啊!!
我扭頭就衝進了病房,就看這連雋大爺似的靠在病牀上,斜眼看我,手機放在耳邊,嘴裡還在說着,“嗯,您別這麼着急,我們該做的事情都做了,至於我負不負責,就要看……”
這個神經病啊!!
“爸!你別聽他瞎說!!!”
我想都沒想的就朝連雋撲了過去,他拿着手機故意氣我似得朝着病牀裡側一伸,“你急也沒用了,叔叔都知道了。”
“不是,爸!不是他說的那樣!!連雋!你給我,給我!!”
我凌亂的,單膝撐着身體就爬上了病牀,張着胳膊搶着他的手機,電話一拿到手,手胡亂拜的就按開,“爸,我跟你解釋,我……”
可……哪有什麼通話?!!
我看着手機大腦裡一片空白,“這……”
“……”
連雋細碎的笑音又起,我垂下眼,這才發現這姿勢有些太過……曖昧!!
我整個人都懸在他的身上,若不是有膝蓋支撐着就要壓到他了!
“你……”
逗我哈!
沒二話,掙扎的就要下地,後腰卻被連雋用手一攬,眼裡含着笑意,吐出的話,卻挑釁的意味兒十足,“祝精衛,你不是靠近戰鬥民族的麼?爲什麼總是想逃?沒出息啊。”
“誰,誰沒出息!”
我當時就來勁了,胳膊一別,把他的手從我腰上拽下來,同時也不管那套了,什麼脫沒脫鞋的,腳下一蹬牀邊,腿一邁,整個就坐到了他腰腹處,沒坐太實,也怕給他壓着,高低這也是個病號不是?
坐穩,同時上身挺直,微俯,胳膊左右支撐到連雋依靠的被枕兩邊,對着他的眉眼,“連續劇,我警告你,別!惹!我!!”
造型一凹好,我都被自己帥到了!
連雋沒動,躺在那還挺舒坦的樣兒,輕輕音兒,“惹了會怎麼樣?”
不知道!!
我腦袋裡歘歘的只閃過了這三個字,但氣勢還是繃着,瞪着他,“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嗯!~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
“……”
連雋沒說話,像是很仔細的在端量我,眉宇潤潤如鋒,就在我被他看的周遭空氣再次凝滯之時,連雋的頭卻忽的擡起,偷襲般,對着我的脣輕輕的一啄,旋即就躺了回去,脣角噙起得逞的輕笑,逗弄的意味明顯,“惹了。”
“你?!!”
我顫了一下,愣愣的看他,“你又……我?!!!”
“嗯。”
連雋回的坦然,“怎樣?你讓我付出代價,有本事就親回來呀。”
嘿!
“你挑釁是吧!”
我倒了兩口氣,手背在脣上一擦。下一秒,就掐住了連雋的腮幫子,在他略微詫異的瞳孔中,臉狠狠的垂了下去!
靜。
很靜。
滴答滴答的只有電子鐘跳動的輕音兒~
眸眼間相處真的只有寸距,我掐着連雋的手都有些發麻,但嘴上還在輕微用力——
血腥味逐漸的瀰漫而出,連雋沒動,瞬間的意想不到之後便是一副任你處置的神情,仔細看看,那眸底,似乎還有着層疊的笑意。
這變態……
咬他都不知道疼?!!
沒錯!
姐們兒垂下臉的瞬間,就咬住了他的下脣!
親我是嗎!
我咬回來!!
腥甜的味道沒幾秒就出來了,不可否認的事,嘴雖然是臉部活動範圍最大,最富有表情的部位,卻也是最脆弱的,皮兒忒薄了!
“蠻蠻。”
連雋輕聲開口,手不知何時還搭到了我的後腰,“這纔是你,讓人印象深刻。”
距離太近,他吐出的氣很自然的就進了我的口鼻。
“你神經病啊!!”
我猛地擡頭,看着他下脣被紅潤點綴的星星點點,奇怪的是,整體來看,居然有種詭異的美感,很妖冶的意味兒,“你不知道疼啊!”
“疼。”
連雋仍是輕音兒,黑眸裡有紅絲勾勒,倒是很愜意的樣子,“所以銘心。”
“有病!!”
我扔出兩字,收着胳膊下牀,一挪動間好像是被他褲腰帶給咯了一下,不禁誒了一聲,站穩後有些疑惑的看去,連雋的腿卻支起,調整了一個坐姿,看着我,還是戲虐虐的樣兒,“出氣了?”
“出了!”
我哼了一聲,提着氣看他,“你別惹我啊,不然下回我還……還給你咬出血……”
連雋也不答話,挑着脣角,食指輕輕的在脣上擦了擦,不知道爲什麼,很簡單的動作,卻讓我看的有些迷眼,莫名的,就想起了一句話——這世間最烈的酒,就是你低頭噙笑的溫柔。
畫面好似被人按了暫停,我站在牀邊看着他,他坐在病牀上看着我。
周遭淨是透着血腥氣息的甜味兒,連雋眸眼微眯着,下脣被我咬出的腥潤,更像是塗抹了豔豔的硃砂。
如珠玉在側,朗然照人,斂衿作一來,何其軒軒韶舉。
我看的有些恍惚,這人會長得,巖巖如孤鬆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別過臉,不敢在看的貪婪,害怕眼睛被他灼瞎。
“想什麼呢?”
對視了好一會兒,連雋才低聲詢問,“祝蠻蠻,你臉很紅。”
廢話!
誰在病房裡演了這麼一出各種意外的大片兒臉都得紅!
初吻噻!
“說話。”
我不說!!
連雋看我這樣反而有些失笑,“你知不知道女人的這個樣子,是最可愛的。”
“?!”
我莫名,連雋旋即笑着頷首,眸光閃閃,“不過你還不算是女人,小爺還得等。”
臉一燒!
我退了一步,垂下眼,“別瞎說話啊,我什麼脾氣你知道!”
嘖嘖嘖,祝精衛你還有脾氣麼?
連雋失笑,絲毫沒把自己嘴破了當回事兒的豪邁樣兒,“哎,能不能和你打聽個事兒?”
“說。”
我不看他,此情此景,不知內情的大概還以爲病房裡的倆人是師生關係,學生犯了錯,在地上站着,都不敢直視老師,窩囊的!
“你那書包裡有寶貝麼?”
連雋問的我一愣,“從進來開始,你就沒摘下來過……”
“……”
我沒言語,被他提醒的,倒是想起那書包裡包裝好的打火機了,手在書包帶子上握了握,“我習慣揹着了……”
“哦,這樣啊。”
連雋拉着長腔,“那……你來看望病號,就這麼來了?”
“啊?”
我暈乎乎的,“那怎麼來,我坐公交車來的啊,走也太遠了……”
“噗~”
連雋輕笑着扶額,耐了耐性子看我,“我是說,你來看望病人,是不是會買點什麼?”
禮品?
我啊了一聲,也有點不好意思,“我是想買來着,可早上走的早,我家附近的水果店還沒開門,到了醫院後這邊的水果都賣的很貴,我就沒買……”
關鍵是沒錢了!
想着正好送他個禮物,可誰知道……買的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種東西,與其送了讓他礙眼,那還不如不送了!
“別的呢。”
連雋眼深着,“除了水果之外?你就沒有……”
“沒有!”
我回的乾脆,手在包帶上握的很緊,“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我想的是……以後,等我賺錢了,我買最好的東西送給你!”
“最好的東西?”
連雋臉上的笑意有些淡去,很認真的望着我,“你告訴我,那是什麼?”
“是……”
我想了想。“不是假的,是真的!”
連雋沒有說話,我想了想就走到了他身前,深吸了一口氣,“連雋,我鬧清楚那圍巾的事兒了,你是不是給我補了差價?”
“……”
連雋眼深着,“所以?”
“所以我……”
我磕巴了一下,“我知道,問了你多少錢也沒用,一來你不會說,二來,我也還不起,而且,我也欠了你好多,但是我以後可以賺錢……”
“祝精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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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雋的臉一變,微有些冰涼,疏離感當時就出來了,“是不是再過兩年,你身上那些靠近戰鬥民族的屬性就要被磨光了?”
“什麼意思?”
我沒聽懂他說的話,剛纔不還好好的麼,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
“你纔來這裡多久?”
連雋直看着我,“這麼快就學會客套虛僞了,我眼中的祝精衛,她從來不會用價錢去衡量一件商品,重要的是,她的心意,商品有價,而心裡的那份情意,送出,以及收到的那份期許,遠不是價格可以去衡量的。”
我有點懵,“可是……”
怕你看不上呀!
“沒有可是。”
連雋有些無奈的,“我說的不明白麼,我在乎的,是送出的這個人,而不是商品的本身,懂?”
額……
我清了清嗓兒,“那個,那假的也行啊。”
連雋眼色一厲,我慫的差點想退後,“那,我說實話,我是買了禮物,可你不能不喜歡!送你了就得用!”
“咳咳!”
連雋似乎被我氣到了,舌尖頂了頂自己的腮幫子,氣的想笑的樣,“祝精衛,難怪你記不住那歌訣,我說的話你是不是都當做耳旁風了,你……”
“不對!”
我打斷他的話,“你知道我有禮物送你,對不對?”
連雋沒聲了,眼底閃爍着輕微的笑意,“能猜到啊。”
“是高大壯跟你說的吧!!”
那小子!
吃裡扒外的,揹着我不定和連雋通了多少氣兒,我都跟他說保密了啊!
連雋徹底的無可奈何狀,“是,你那個同桌是說了,你有禮物送我,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所以很好奇,祝蠻蠻小姐,現在,可以讓我看看,欣賞一下嗎?”
“……”
我想了幾秒就摘下書包,算了,到這步就送吧,也不能白買!
走到他身前拿出那個禮品袋,朝他手裡一送,“喏,就是這個,你肯定看不上的,要是不喜歡,就揹着我扔了,別讓我知道。”
連雋沒說話,接過就很好奇的樣子打開,“是打火機?”
“嗯。”
我悶悶的,看着他從盒子裡拿出那打火機,“我花一百三買的,假的……”
連雋詫異,“這麼貴?!!”
我被他着反應嚇了一跳,“貴?這原價不得……”
“呀,這上面還有貼章翅膀呢。”
連雋在手裡端量着,還試了試打火的滾輪,“這翅膀做的真不錯,手感也好,哎,這個是鑽石嗎,很漂亮啊,怎麼挑的,眼光這麼好……”
“是吧!!”
我一看他喜歡就樂上了,湊過頭去看,“我就是一眼相中這個翅膀的,那個老闆說了,這個滾輪能用好幾萬次。你看,這都是菱形的,還有這上面的鑽石,都是落什麼世襲的,這個是藍寶石……”
正說的歡,轉眼,卻發現連雋一直在看我,眸底是輕閃的笑意,很滿足的樣兒,我被他看的臉紅,撓了撓頭,“你真覺得貴?可是這個東西我才知道原來是……”
“心意無價。”
連雋低低音兒的打斷我,像是說悄悄話一樣,“我很喜歡,you,are,my,love。”
“……”
我對着他深邃的眸眼,心頭,像是又被什麼給撞了下,溫度再次飆升,我視線很自然的落在了他被紅潤點綴的脣上,喉嚨一干,我猛地扭過臉。“我想起來了!”
“?”
連雋莫名,“想起什麼?”
“那個……”
我直起腰,默默的做了做深呼吸,嗓門提着就來,務必做到聲情並茂,“小建中湯芍藥多,桂姜甘草大棗和,更加飴糖補中髒,虛勞腹冷服之瘥!!”
不岔開話題要出事兒啊!!
“噗~”
連雋各種意想不到的看着我失笑,“你不說你記不住嗎?”
“我剛纔想起來的!”
能說他第一遍教我時就會了嗎?
只不過有點小心思,說學不會,這樣,就能打電話總是煩他多聊幾句,喜歡他在手機那頭不厭其煩重複教我的樣子。
大奶奶和三叔總是會誇獎我懂事,可是在連雋這兒,我一點也不懂事,不想,也不願,還患得患失的,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
……
從醫院出來,已是夕陽滿天,李哥開車送的我回家,路上他還在說,祝小姐你真有本事,小爺送你出來的時那臉都是笑着的。
我沒答話,暗想,打從我進了那病房就沒看出他心情不好啊!
“連雋他,平常很兇嗎……”
“不兇。”
李哥車子開得很穩,熟了,也沒距離感,“小爺就是話少,他在國外什麼樣我不清楚,在這邊,除了和老爺子老夫人,對旁的,都很有距離感,不過也正常,小爺要是平易近人了,那身邊的蒼蠅不得烏央烏央的。”
話少?
我怎麼沒看出來連雋話少?
哦,對,連雋或許是話少,但我熟悉的,是連續劇啊。
眼睛看向窗外,嘴角莫名的傻笑,李哥在說什麼,我也沒聽清,想的就是這一天,和連雋在病房裡你來我往的,他不像高大壯那樣的只會跟我臭貧,還常常說不過我,連雋是會氣我,但又讓我無可奈何。
回頭想想,他也沒氣我什麼,一個和你非親非故的人,可以把你的生活妥善的安排,如此心思,還不了然?
可……窗戶紙仍是沒捅破。
我害怕,也不知道怎麼面對,連雋肯定是看出來的,所以他重複說,小爺我等的起。
下車時我看着天邊的紅暈深吸了口氣,五臟六腑都說不出的愜意,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脣,傻傻的就剩歡喜,回手朝着車裡揮了揮,蹦噠的朝着巷子裡去了。
……
“哎呦喂,好姐,您這可算是回來了啊。”
剛一回自己的小屋,高大壯就進來了,嘴巴朝我耳邊一湊,悄聲道,“你爸媽加上你弟都問我你幹啥去了,哥們編了個你去學校幫忙批卷子的瞎話,你回頭可別漏了,這情分,你記下就成,回頭折現的話也就百八十的。”
“滾。”
我白了他一眼,小聲的回他,“嘴夠快的你,我前面剛給連雋買完東西你後頭就傳話了是不?衝這你還好意思跟我談情分?”
“不是……”
高大壯給了我一個特天真的臉,“我可沒多說啊,我就說你買了個禮物,給他個驚喜,讓連大哥先吊吊胃口……”
我無語,“狗屁,你說了還有驚喜嗎?”
“那都不重要啦。”
高大壯賤嗖嗖的坐到我椅子上,在我家沒住兩天,就不拿自己當外人了,“重點是,今天……四不四很美好的一天?”
我低着眉眼,“關你屁四。”
“哎哎哎,得,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高大壯笑嘻嘻的,手在我身前比劃,“哥們跟你說啊,你這……”
“等等。”
我看着他手有些發直,“怎麼又腫了一圈。”
“沒事兒!”
高大壯大咧咧的揮了下胳膊,“這不算啥。”
“怎麼沒事兒!”
我起身扯過他的小臂端量,那手才過了兩天,貼上藥膏不但沒好,反而腫的像是饅頭一樣,“疼不疼啊!”
“不疼。”
高大壯嘴還硬着,我盯着他臉,“大壯,我還沒問你,你身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傷的啊。”
要不是他光着膀子,誰能想到他這小身板子這麼多傷?
“嗨,還不是小時候不懂事鬧得。”
高大壯倒是出現了一絲爺們樣兒,拍了拍自己心口,“哥們小時候,家裡困難的連班費都交不起,那肯定有招人煩的小孩兒找我麻煩了,再加上我這身材,那啥,精緻些,他們就以爲我好欺負,但哥們是什麼人,我不死就得讓他死,所以……這就留了些歷史印跡。”
我定定的看他,“可是,你爸爸不是在工地做工出事兒嗎,那這屬於工傷啊,沒個賠償款之類的嗎?”
“有。”
高大壯看我笑,苦澀澀的,“還是一筆鉅款呢,可是,你知道我媽是怎麼沒的啊。”
“看病用了?”
“對啊。”
高大壯笑的無奈,“一病回到解放前麼,錢沒了,人也沒了,就剩我這個拖油瓶了。”
我吐出口氣,拍了拍他肩膀,“沒事兒,以後還有我。”
“哎呦我天!”
高大壯反應誇張的,“我這受寵若驚啊!”
“滾!”
不能好好說話的,看了他手一眼,“明天我帶你去診所看看,這麼腫下去肯定不行。”
“沒事兒,看啥看,不得錢啊!”
高大壯撇着嘴,“你要是說負責到底,給我拿錢看的話我沒意見,我……”
“我兜裡就幾十塊。”
我也沒客氣。“去診所的話夠就夠,不夠咱沒轍,你得想清楚,愛看不看,不看你就扛着,反正殘疾的不是我,落病根兒也不是我。”
“我是因爲誰傷的?!”
這小子真談錢就現實,“要真殘疾了你就得養……”
“大壯哥……”
高大壯正來着勁,我臥室的房門被來人拉開,祝浩面無表情的進來,手裡還拿着一封紅包,走進來就放到我書桌上,“這是我過年的壓歲錢,三百塊,給你看手,這麼腫着不行的。”
我愣了,“祝浩,你……”
“哎呦我,這我親弟弟嘿!!”
高大壯二話沒說就把錢給揣兜裡了,一把摟住祝浩的脖子,“不枉壯哥嗓子幹吧的教你英語啊!哥們!兄弟!純的!祝好你看到沒,咱弟弟絕對的視金錢如糞土,有前途啊!!”
“你給我消停的,明天就去診所。”
我回他。轉臉看向祝浩,“以後這錢我還你。”
……
“祝好,你這饑荒又拉大了……”
醫院裡,高大壯搖晃着他那打完夾板的手還跟我來勁,“片子,固定的錢,你可全都得給我報了,回頭你啥時候還錢給祝浩,啥時候把我的錢也給我……”
“你歇會兒吧。”
我不愛理他的,也不知道誰天天嚷着沒事沒事兒,這一到診所,人那大夫看完他手就說處理不了,八成是傷了骨頭,就建議趕緊來醫院拍個片子。
到了醫院一拍片,輕微骨裂!當時就給上了固定,加上開藥前後花了小一千,不夠的錢都是高大壯自己補的,這高大壯就不樂意了,非說他那是血汗錢,是點燈熬油給人寫作業才賺出來的,心疼啊!
“我歇啥啊,我心痛啊!”
高大壯浮誇着,“祝精衛,你說你來醫大幹啥,我這本來能自行恢復的,非得給我上個夾板,來這大醫院花錢比撒尿都快你知不知道!”
我拎着裝藥的袋子塞進書包裡,忙活完就朝着電梯走去,“咱這就是花錢買健康,再說,別的小醫院你能信得過啊,誰讓你劈磚的,活該!!”
這小子也夠行了,醫生都說骨裂的疼痛是很難忍的,即便是很輕微都疼的人睡不着覺,他愣跟沒事人似得,佩服啊。
“哎哎哎,你這就忘恩負義了啊!我劈磚是爲了誰?!”
高大壯跟着我,進了電梯還有些納悶兒,“咱看完了還不走啊,上哪?”
“骨科病房。”
我回了四個字,來都來了,不看看連雋就回?
“……”
高大壯沒聲了,右手撓了撓下巴嘿嘿嘿的笑,“祝精衛,這纔是你帶我來醫大的真正用意吧……誒!也好,一會兒我就讓連大哥先把你欠下的錢給還了,回頭呢。你在慢慢和他算,反正你們遲早是一家……”
“你敢!”
我嗤了一嘴,電梯門一開就走了出去,“你幫我是幫我,這事兒跟連雋無關!敢跟他要錢咱倆就甭處了!!”
“行行行,你彆着急,我見機行事……”
高大壯嬉皮笑臉的,一點都看不出是個病號,“精衛,連大哥這得是高間病房吧,是不是特豪華那種,回頭你問問他,一個人住寂寞不,我好陪陪他,老實講,你弟弟睡覺那磨牙的毛病我真是……哎,怎麼不走了?”
我停住腳,站在連雋的病房門口還有些疑惑,他的房門開着,別說先前在外面的黑西服了,裡面也空了。
“是這間?”
高大壯順着我眼神朝裡面看了看,旋即皺眉,“人呢?”
我擡腳進去看了一圈,病房顯然剛被打掃過,連雋的衣物用品全都沒了,看了一眼同樣也有些茫然的高大壯,我掏出手機就撥出連雋的號碼放到耳邊。
“精衛,你昨個來時連大哥說要出院了?”
“我沒問他。”
聽筒裡鈴鈴的聲音還在響着,昨個聊得時候他就問我什麼時候還來看他,說他快出院了,要看他的話就抓緊時間。
我說不一定,得學習爲主,誰知道他這剛過一晚人就沒了。
等了一會兒,高大壯疑惑的看向我,“沒人接?”
“嗯。”
我點頭,從通訊錄又找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這回接的很快,“喂,你好,祝小姐。”
“李哥!”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是這樣,我今天又來醫院了,可是連雋這病房沒人,我給去電話也沒接,他是出院了還是換病房了?”
“小爺出院了。”
李哥壓着聲回我,“今早老夫人來接的他,現在正在開會,手機可能開的靜音,你等等,小爺看到你電話會給你回的。”
我哦了一聲,“李哥,那連雋是好利索了嗎,不會有問題吧。”
“放心吧。”
李哥應着,“半個月前就醫生就說可以出院了,是小爺不出,昨晚老夫人來電話又催促一遍小爺才點頭的。”
“啊,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我這邊沒事兒,就是問問,打擾你了李哥。”
放下手機,我撓了撓頭,他不出院是要等我嗎?
“人家早就可以出院了啊。”
高大壯聽的門清兒的,看着我就挑起眉,“連大哥不會就爲了你的十一之約所以硬生生的多躺了半個多月吧!”
給他精的!
我看着手機給連雋去了一條信息,告訴他我這邊沒事兒,他先忙他的。
“連雋沒在咱就回去吧。”
手機揣回兜就出了病房,高大壯在身邊跟着我,笑模滋兒的,“精衛,我還沒問呢。你是怎麼認識的這連大哥,認識多少年了?”
“多少年?”
按了下電梯,我轉頭看他,“剛認識的……”
“哈?!!”
高大壯驚了,“剛,剛認識……”
“嗯。”
我深吸了口氣,把和連雋初相識的事兒給他講了講,包括,連雋的那句,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然後在水房裡,他又看到了我出醜,就這樣,漸漸的,纔算是熟悉了些……”
“我的個乖乖。”
高大壯還扒拉了下手指頭,“這麼一看,你們倆認識的都沒過百天啊!”
“沒有。”
電梯門開了我就擡腿邁了進去,見到他時是盛夏,算算日子,也就兩個多月。
“合着……你這是粉紅色的回憶啊~一見鍾情,可以啊祝精衛!”
高大壯輕笑着,斜眼看我,“這歌正適合你,夏天夏天悄悄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能告訴你~晚風吹過溫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記!~不能忘記你!~嘿~把你寫在日記……”
“等一下!!”
高大壯正撩閒着,電梯外兩個男人疾步的過來,我眼明手快的摁了下開門,倆人進來就忙不迭的道謝,“謝謝,謝謝!”
“不客氣。”
我退了幾步,和高大壯站在後面,眼前的兩個男人一個三十出頭,一個二十多歲,個子都蠻高,跑進來的很急,心情也不太好的樣子,
電梯剛剛下行,前頭那年輕的就朝稍微年長的男人開口,“沈哥,你別想太多,要不就按頭兒說的去看看心理醫師吧。”
“看什麼心理醫師?!”
三十多歲姓沈那個男人在我身前叉腰,“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法師!”
法師?
我一愣,那年輕的男人又忙不迭的出口,“沈哥,頭兒說了,這事兒沒那麼複雜,咱們就是精神緊張的。”
“精神緊張?”
姓沈的男人哼哼着,“老許你看到了吧,那屋子要是不鬧鬼他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掉下去摔成骨折,告訴你,有些東西兒不信不行,咱要是不找找明白人下次就得咱倆摔下去!回頭躺在那病牀上的就是你我!”
“沈哥,哪有明白人啊,咱不能信這些……”
“反正我信,你有幾條命這麼折騰,這事兒這麼辦啊,咱倆找法師先祛邪,要出的錢咱倆一人一半。”
姓沈的男人音沉着,:“偷摸的辦,別讓頭知道就成。”
鬧鬼……?
我正腹誹着,高大壯突然伸出那打着夾板的手碰了碰姓沈的男人背身,見他一臉疑惑的回頭,高大壯就扯開了嘴角,“大哥,您二位不用那麼麻煩的出去找明白人了,相逢不如偶遇,我身邊這位,就是專門祛邪捉鬼的法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