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有一肚子的話想問爸爸,只是看他無端激動,只有聽着的份兒,“這些年,我一心撲在工作事業上,他們只是看我升職加薪,但對我付出的努力卻視而不見,呵,都說我是攀關係走捷徑,他們也不想想,沈明雅是商人,就算是她跟我的關係好也不會把院裡的重要的職位交給個一無是處的醫生!”
我看着爸爸壓抑的極其不甘的臉,嘴張了張,“爸,如果你真的不願意被人誤會,那你可以離開信雅醫院啊,這樣,不就沒人說三道四了麼。”
爸爸搖頭,鏡片下的眼睛無比複雜,“沈明雅對我有恩,我不能不報答。”
我不明白,一方面說着深愛我媽還貌似滿腹委屈,另一方面卻又死活不走,什麼恩這麼多年還報不完啊,這方面他真得跟那個姓陸的學學,裝失憶多好,一了百了!
“葆四,其實爸爸不在乎被人怎麼看,我心裡沒鬼,閒話也就對我構不成威脅,只是你今天得罪到陸二了,一定要記住離他遠點,他這個人心機很重,笑臉傷人還出手狠絕,打小就是個陰晴不定不講情面的主兒,就連他媽都得讓着他,真是活生生的被寵的無法無天的例子。”
我很贊同,嗯了一聲,“爸,其實秦森挺好的,他還”
“他好什麼。”
爸爸一改往日的斯文咬牙唸叨着,“他雖然姓秦,可他是被陸家養大的,是沈明雅給陸二培育的親信和臂膀,說好聽的,他是陸二的異姓兄弟,雖無血緣,但待遇等同,說句難聽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陸家給予,如果他敢有外心,陸家要他生,他就生,想他死,他就死。“
我發出一記不信的笑音,“爸,你說的也太嚴重了吧,這都什麼年代了,行,就算你想表達出陸家的勢利龐大,可秦森好歹也是個先生,還是個本事不小的先生,是說誰給弄死就給弄死的?”
搞笑呢,還賣給他們家了啊!
爸爸冷着臉把車開進小區,停好後直接看向我,滿目嚴肅,“他能被領養,是因爲他有做先生的天賦,可是,他能走到今天這步,都靠的誰”
“你們院長啊,我知道,可”
“難道他們領養回一個孩子就不怕養虎爲患麼,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依我對沈明雅的瞭解,她敢培養出一個秦森並且讓他心無旁騖的幫着自己的家人事業,那就說明,她手裡掐着這個人的死穴,所以,她不怕背叛。”
我怔了怔,“死穴?”
爸爸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我,“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會爲了自己的利益而活,但之所以出了弱肉強食四個字就說明有的人會爲了保護或者強大自己的利益而不擇手段,外人都很欽佩沈明雅能把事業做得如此強大,可她要是不狠,她怎麼走到今天。
所以,‘狠’這個字,是他們陸家人骨子裡就流淌的基因,你一定要記住,跟他們家所有人都保持距離,不要相信表面上的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只要是給陸家辦事的,那不管他姓什麼,都是陸家的外姓家奴!”
我直看着爸爸半天都沒有吱聲,外姓家奴,這不是張飛罵呂布的話麼,而且,我怎麼覺得,爸爸這麼說,也是在貶損他自己啊。
這社會已經變了啊,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我理解,可要說什麼奴不奴的不就言重了麼。
“爸,我覺得秦森既然是被領養的,那他肯定也對你們院長有感情,懂得感恩的人都會在能力足夠的時候再付出自己的回報的。”
爸爸緊着臉勾了勾脣角,“的確,所以你爸我也在報恩啊,我想跟你說的。只是要你記住,有些人咱們得罪不起,陸二的每一步路,他媽媽都是精心爲他鋪墊的,那孩子小的時候其實還沒這麼囂張乖戾,他雖然不聽他媽的話,但對他舅舅還是言聽計從的,只可惜他舅舅去世了,這世上,真沒人能管住他了。”
沈叔叔,想到這個親切文雅的長者,我心裡也有些難受。
“葆四啊,通過你這件事我算是看出來了,他遇事的處理方式對比他母親絕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太單純了,要聽勸,千萬別和他有什麼瓜葛,明白嗎。”
我聽話的點頭,這我都離開酒店了,還上哪有瓜葛。
坐電梯上樓的時候我忍不住還是跟爸爸張口,“爸,你記得我小時候去你們醫院忽然喊了一聲把一個導診姐姐嚇到了嗎。“
爸爸情緒不高,應該是一直帶着氣的,聽着我的話只悶悶的點了下頭,“嗯。”
“那天就是這個陸二出院對不對?”
爸爸像是回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頭久遠了,他想的有些費勁,可還是點了一下頭,“好像是吧,他那時候寒暑假都會來醫院住院。”
“對對,你也是這麼說的。”
我連點着頭,感覺有些我想知道的事已經觸手可及了,“那他當時是因爲什麼來着,你好像跟我說過的。”
爸爸吐着氣拿出兜裡的房門鑰匙,“他舅舅那時候應該是走了現在是九年,你十二歲來陪你姥姥看病時他舅舅已經走了兩年了,這件事對他他打擊很大,一直沒怎麼緩過來,來住院做做心理輔導什麼的。”
對,我爸當時就是講的心理輔導,一咬牙,“爸,那你說他受了刺激是不是就失憶了所以纔要做輔導什麼的。”
“失憶?”
我爸微微的蹙眉,“我倒是真希望他能失憶,最起碼那性格做些微調整或許會好一點,我記得他舅舅走後我還去看過他,除了有些恍惚之外說話都很正常,當時他手裡還摟着一張照片,上面是他舅舅抱着他跟他哥的合照,他還講說,他最愛的人都走了,他媽聽完這些還很傷心的揹着他哭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看,我就知道,他在那裝大頭蒜,是因爲他舅舅走了他生我家人氣所以才一直裝着已經全忘了嗎。
“我就是想你說他受過刺激,還頭疼什麼的,是不是失過憶,最後性格才變得這樣的”
爸爸沒吭聲,拿着鑰匙打開門直接進去,開燈時房內佈局擺設完全跟我七年前來時一樣,還是沒有一絲絲的女人氣息。
我心思有些重,看着爸爸的背身還是咬牙問出了我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爸,爲什麼他又叫陸沛又叫陸二的,還有別的名字嗎,怎麼他名字這麼”
“別再問他了!!”
我嚇了一跳,不懂他怎麼忽然就爆發了。
爸爸回頭胸口有些微喘的瞪向我,“我回來的一路話都白跟你說了嗎,你老打聽他的事做什麼,不管他叫什麼,我跟他的母親關係有多好,我都不希望我女兒跟他們家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我光腳踩在瓷磚地上,看着爸爸盛怒的臉略退了一步並未應聲,他這樣子我挺怕的。妥妥的就是我十二歲那年要揍我的樣子
爸爸瞪着我像是用力的在控制,直到對視了幾分鐘後我才輕輕的叫了一聲,“爸”
他的眼神忽然就變了有些痛苦,對着我的臉緩緩地伸出手,我有一瞬本能的想躲,但硬挺着站着沒動,只見他的手就在要觸碰到我的臉頰時頹然放下,似乎,自己也不適應這種跟女兒突然而生的親暱。
“疼嗎。”
我木木的搖頭,知道他在問我紅印遍佈的下巴,“不疼了。”
爸爸顫抖的吐出一口氣,“葆四,爸爸想保護好你,你知道嗎。”
我繼續點頭,“嗯。”
他的眼睛莫名的發紅,“這些年,我活的很累,可我想,都會過去的,我所有的辛苦,一定會獲得回報的,我們一家人,終究會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爸爸對你沒有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健康,不要再去招惹陸二,今天過後,你跟他就是陌生人,你能做到嗎。”
我想爸爸一定是被陸沛給刺激到了,自尊心這三個字有時候很卑微,有時候卻又可以刺激着一個人走向癲狂,我雖然不知道陸沛到底跟我爸爸說什麼了,但可以很確定,他一定對我爸出口刻薄,或者說,威脅他什麼了,所以,爸爸纔會怕,怕我再被傷害吧。
“能。”
對未知的事情,我不喜歡承諾,因爲真的不清楚是不是究竟會遵守會做到,可是這一刻看着爸爸的臉,我想我只有說能。
爸爸滿意的點了下頭,“去休息吧”
我默默地擡腳向我小時候的那間少女房走去,推開門的剎那,爸爸又叫了我一聲,“葆四!要記住爸爸的話!”
點下頭,我進去後又反手關緊房門,心裡的滋味兒說不出來,亂,除了亂就是亂,我真的很想找個明白人,能一五一十跟我說清楚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兒,這麼雲裡霧裡的感覺,真的着實不爽。
擡腳走到窗邊,擡眼的時候並未看到星星,這是個很本能的反應,就像是小時候在村裡,當我心情不好時,就喜歡擡頭看,我喜歡星星,喜歡仰頭的同時感覺夏夜清涼的微風在臉龐徐徐掠過。
可以前的看,也僅僅是看,後來的看,則會有目標,去找那根勺子,回想着,也許某一天,他就會在村口出現。
我不想說有些心事其實很可悲,我明明清楚自己憤怒,自己生氣,可還是會控制不住的去想,我可以裝的無所畏懼,可我承認就是忘不掉啊,不知道爲什麼,人家現在連名字都跟星星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了我還是賤賤的忘不掉!
天壓得有些低,這是要下雨的前兆吧,嘴角再次抽搐,老天爺也是在告訴我,過去式,已經徹底過去了,如果我還是不知所謂,那下一個大虧,興許就不是被當成小姐抓進去那麼簡單了
‘鈴鈴鈴~鈴鈴鈴~’
兜裡的手機響起,吸了下鼻子放到耳邊,“喂。“
“葆四?怎麼聲音這麼啞,你哭了啊。”
是龐旁,我坐回牀邊笑笑,“沒,好端端的我哭什麼,這都幾點了你還不睡覺啊。”
“我有兩個事兒要跟你說,一個好事兒,一個算是駭人聽聞的,你想先聽哪個!”
“駭人聽聞的吧。”
龐旁在手機那邊提了提氣,“我學校宿舍不是有東西沒取回來麼,今天我就讓我姑去給我取了,結果她就遇見咱們班老師了,她倆不以前就認識嗎,就這麼聊起來了,你知道不,現在學校重要領導都在加班,就是佟倩倩那事兒鬧得,三天兩頭就有家長去找”
“你就說誰死了。”
她這麼大的揍性,連我都不停的嚇唬更別提那些讓她有怨氣的。
“你怎麼知道死人啦!”
龐旁有些驚訝,但隨即就想到了什麼,“對,你是未來的先生啊還以爲能吊吊你胃口呢,那我就直接說了吧,就是跟佟倩倩最好的那個張婷死了!”
張婷,那四大護法之一,小社會人一個,也算是佟倩倩最衷心的追隨者,“她怎麼死的。”
“媽呀,我姑聽完都說抗不了,她說張婷是趁着家長沒在家,自己就把用的那個乳液化妝水洗面奶都擠出來吃了,吃光了之後,她還把一個眉刀給吞了,最後,不知道自己怎麼弄得把一個菜刀吊到客廳棚頂,自己就在那下面跪着,等他爸媽一回來,拉開門,那菜刀就吭哧一聲掉下來把她腦袋劈了!
說是正正好好的劈的老準了,就那樣當時還活着呢,還跟她媽說了句欠佟倩倩的都還完了才嗝的!”
我微一挑眉,那畫面不忍去想,只是覺得天靈蓋都被劈開了
得,看來這佟倩倩是要她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啊!
從陰陽角度來說,任何髒東西,其要害部位皆是天靈,聊齋故事中有女鬼吃過人心,喝過人血,可是她們不吃天靈蓋,額,可能也有牙口不好嫌棄它太硬的關係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魂魄主要聚集於天靈,所以人的死法很多,是病死,掐死,被挖心而死,等等,但髒東西,大部分只有一種,那就是滅天靈魂魄,元神瞬散,從此以後可以稱的上是煙消雲散,徹底沒的玩兒了。
“她說欠佟倩倩的都還完了?“
“嗯,我剛纔給你打電話前還琢磨了一下這句話,百分百那些她吃的東西都是佟倩倩送她的,你忘了她們放假就一起去逛街了!”
我沒吭聲,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兒,欠人家的,可不就得還嗎,不過當時她們四個中有一個能站出來,我想佟倩倩也不會死的那麼痛快,懷孕是有些丟人,可又不是她們懷的,安慰兩句能死啊。
“我姑跟我說的時候我都老慶幸了,幸虧我跟佟倩倩一早就保持距離了,她這種朋友誰敢交啊,還有跟她好的那四個也是,你說她們能不知道佟倩倩跟馬哲談朋友嗎,不知道要提醒她多注意啊,等到一出事兒了,好麼,當時就裝不認識了!這叫啥朋友啊,我都來氣!”
朋,根據隸定字解釋,字從二肉,二肉相併之形,表示身體挨着身體,可在我看來,真正的朋友,不能只有在無關痛癢時身體站在一起,需要時又陌生的轉身而去,她們的做法,我不理解,也覺得,不配稱爲朋友二字。
“葆四,你還在聽嗎。”
“恩,在聽呢。”
“我還沒說完呢,我姑說當時張婷她媽就被嚇得心臟病發現在還躺在醫院,她爸也是嚇得沒敢湊前又出去找的鄰居報警纔算是把菜刀從她頭頂拔出來,這回手就去找的佟倩倩的父母,而佟倩倩的父母說張婷怎麼死的跟她們沒關係,
結果這些人就都去學校鬧了,葆四,我姑說老人講過天靈蓋碰不得,你說這張婷是不是死的太慘了。”
我嘆了口氣,“算了,別提這些了,只是張婷死了嗎。”
目前我最頭疼的事兒還是佟倩倩的化煞,她要是再這麼莫名其妙的找我麻煩那誰能受了,我可不想天靈蓋被劈
可仔細想想,菜刀迎頭而落應該不僅僅只是佟倩倩單純的爲發泄怨氣而出,首先佟倩倩是處在一個即將化煞的升級期間,所以,她肯定也是不想讓自己害死的冤魂在此時去給自己找什麼麻煩,所以直接就給處理利索省的再浪費時間了,嘖嘖,這路子真是夠野的啊。
“現在就是張婷,不過聽老師說那三個跟佟倩倩好的也要轉學什麼的,說是老做惡夢,還有咱班於超就是那天說話給佟倩倩刺激到的,他也被家長送醫院了,有什麼自虐傾向,特玄乎,喜歡跟自己嘴較勁,他媽炒菜呢,油一冒煙,他就衝過去把馬勺抓起來往自己嘴裡倒,現在有嘴也基本沒法用了,還有那個”
我聽着龐旁說了半天,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除了這些跟她有些過節的同學,那馬哲呢,馬哲就沒事兒嗎。”
“馬哲?”
龐旁嘟噥了一嘴,“還真不知道他,班主任也沒跟我姑講,不過這事兒影響挺大的,現在學校都不知道怎麼處理,難不成還能找個道士去鎮魂啊。”
我不置可否。這也不是沒可能的,就算找了也未必能讓我們學生知道。
想不通,佟倩倩居然把張婷給禍禍死了,而馬哲還沒什麼事兒,難不成要發一個大波?對於她的想法跟套路,我真是揣摩不明白。
“算了,這事兒我知道了,鬧心的咱不提了,說說好事吧。”
龐旁樂了,“好事就是你的兼職有着落了,我哥給我信兒了,說是後天晚上就去看電影,但是得下午得提前去聽他吩咐幾句,電影是零點開放,撐死了也就不到兩個小時,看完就可以去休息了,三百,你看你行不!”
“沒問題!”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幾張名片讓我的好工作沒了,現在能劃拉點是點吧。
“這麼痛快?你不用加班什麼的嗎。”
“我那個,不幹了。”
“什麼?!“
龐旁大驚,“爲什麼啊,這麼好的工作,你不是說很清閒嗎,都過試用期了幹嘛要辭職啊!”
我真是解釋不出口啊,“反正,就是我笨,怪我自己,沒法幹了。”
“你笨?怎麼可能啊!葆四,是不是哪個同事欺負你了,你跟我講,我去”
我笑了,“好了,都過去了,不許再提了啊,你趕緊跟我說說後天下午的流程,不會讓我即興表演什麼的吧。”
“不,沒有即興表演,我哥說就膽大就成了!只不過之前是要找二十人,但是後來他們上面的一開會說人多沒氛圍,十個人就夠了,人一下少了一半,我心有點慌”
我得感謝龐旁轉移注意力特別的快的毛病,至少她被我帶的不會再刨根問底的詢問我不幹的原因,實話,真挺丟人的。
聊了一陣,龐旁的意思是她也陪我去,雖然她膽子小,但絕對不能不講究。
我輕輕的笑,想說肯定沒事兒,要是真鬧鬼電影能拍成嗎,唯一嚇點人的只能是看電影那氛圍,不過一想是本土恐怖片,心想不放寬都不行。
晚上一直睡不着,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直到下半夜起來上廁所,一開門,才發現電視還開着,而我爸已經依靠在沙發上睡着了,茶几上都是七零八落的啤酒罐子,菸灰缸裡的菸頭多的都要冒出來,我擡腳上前,關電視的時候才發現茶几上還放着一張照片,拿起一看,是我媽媽。
很年輕的媽媽,她穿着一身高叉的芭蕾舞服,單手扶着橫杆,一腿曲起,一腿腳尖繃直點地,胳膊高高的擡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側臉回眸,脣齒輕笑,生動嬌俏。
我看的有幾分失神,這是我媽媽麼,我聽過很多人說我身上有着朝氣。可我覺得,照片裡的媽媽纔是真正的朝氣,看着,真的很像一隻純美天真的小天鵝,一張照片而已,居然就會看的讓人融進去,或者,把她抓出來。
而我印象中的她雖一樣的漂亮,但氣質裡總是透着一絲對生活的倦怠,她累,累的就連呼吸似乎都吐出沉重的音節,雖然她身材依舊姣好,偶爾淡笑時也會讓人覺得氣質動人,但跟照片裡的她相比起來,我還是覺得天差地別。
我不願意去想媽媽這麼多年究竟經歷了什麼,跟爸爸爲什麼到了這樣的地步,很清楚,有些事,是我想也無用的,咬牙把那張照片放回原位,我看向渾身還散着酒氣的爸爸
從這一刻開始,我絕對的相信,他是愛我媽媽的,想着那個給媽媽打電話的劉護士,媽媽心裡也應該是有爸爸的吧,只是,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相愛,卻還要離婚,不在一起。
從臥室裡拿出爸爸的毛巾被,給爸爸蓋到身上後我木木的走向洗手間,人的感情是有多複雜,究竟要經歷多少種我不明白的情感思維纔可以真正的成長。
我忽然發覺我的人生是初始與一顆糖,到處都是甜的,簡單的,可家人去致力去讓我完整,讓我知道這個世上不僅僅是隻有甜的味道還有苦的澀晦,悲得絕望,恨得揪心,疼的隱忍,怕的畏懼於是,我越來越步履維艱,越來越開始懷念最初的那顆糖了。
或許,這不單是我這個傻子要爲命格豐富所必須經歷的,也還是,每個人的人生吧。
遲遲入睡,再醒來卻已呼聲震天,我摸着又震又響的手機在暗沉沉的臥室裡還有些恍惚,以爲現在還是晚上,“喂。”
“葆四啊,我是朝陽,你怎麼回事,我聽說你不幹了?”
頭疼,我撐着胳膊爬起來,“對不起啊朝陽姐”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聽你們樓層的許姐說你好像得罪總套的客人了是嗎!”
“部長沒跟你說嗎。”
“沒啊,她就說你自己要求離職的,到底怎麼了,你好端端的得罪客人做什麼,頂層的總套自打開業後就沒對外經營,能住進去的肯定都算了,就算不是總套的客人你也不能得罪啊,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看來是全線保密了,我知道那個姓陸的是爲了酒店利益對我的事情保密,不過對我來講,這事兒還真不能讓別人知道。
“我是得罪那個客人了,所以就走了。”
“你跟我說說到底是因爲什麼得罪的,我去部長那裡好爲你求求情啊。”
我有些着急,“真不用了朝陽姐,我肯定回不去的,這邊,這邊我同學已經又幫我找了一個兼職了,其實我走感覺沒什麼的,就是對不起你,我是你介紹去的,卻沒有幹好,沒給你長臉,你別怪我”
朝陽姐語氣裡透着些微的無奈,“葆四啊,我真的不知道你發生什麼事了,但是哎,算了,我並沒有怪你,只是希望你要記住,以後在哪做工作都不能衝動,尤其是服務行業,不然你”
我聽着朝陽姐說了很多,對她的內疚是真真切切的,我想我應該讓她很失望,只是離開的真正原因我也說不出口,她聽了,也許會更加失望的,就這麼辜負了人家的苦心,這份情分,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上。
放下手機我還聽見窗外呼呼的風響,鬱悶了一陣起身掀開窗簾一看,外面還真是風聲大作,沒下雨,但是風很大,吹得小區裡種植的綠樹都前後搖晃,心裡一驚,糟了!家裡還沒關窗呢!
匆忙的洗了一把臉我就要撤,爸爸已經上班去了,客廳的殘局也被收拾的乾淨,餐桌上有糕點,他還給我留了一張紙條,葆四,記得吃完再出門,家裡鑰匙我放在鞋櫃上了,你留着備用。
哪裡顧得上吃早飯,抓了一個蛋糕塞進嘴裡亂嚼一通後拿過鑰匙就向電梯跑去,路面很溼潤,應該是之前下過雨,我心裡不停的打鼓,我的天啊,這要是把我家吹廢了我得怎麼收拾啊!
也不知道這老天爺是不是專門來跟我作對的,就在我頂着大風跑的吭哧癟肚要到家的時候風居然小了,奔跑的阻力沒了,腳步當時就鬆快了,可我都要到家了啊,這給我氣的,一肚子火真的沒地兒去發。
騰騰騰的上樓,瞄了一眼廚房後心放了放,還行,鍋碗瓢盆沒有掉地上摔碎的,米雪姐的家門還是鎖着的,我保守估計,她沒個十天半個月出不來了,打開我家屋門,探頭一看,窗臺上的花被吹到地上碎了一盆,我的也書也七零八落的掉到地上,還有牀單也被掃進來的雨給淋溼了一部分。
沒猶豫,着手趕緊收拾,正擦着地呢,只聽‘呼隆’一聲響起,手下的動作一頓,擡眼直接看向媽媽小屋的門,沒等起身,‘哄~’的又是一聲,腦子裡隨即想到,是媽媽的箱子倒了!
放下抹布,我上前拉了下小屋的門,不出意外,鎖了,找了一圈鑰匙,也沒有,這個屋媽媽一走一般就會上鎖的,我知道她有很多毛病,尤其是不喜歡我動她東西,所以哪怕她在家,我也沒有那個閒心去她小屋亂看,可這箱子倒了,想起最早我來時那落得高高的景象,都應該倒牀上了吧。
“葆四,你做什麼!”
我正探頭探腦的隨着門縫查看小屋的情況呢,媽媽冷着的聲音就在我身後響起,嚇了一跳,我轉過臉看向她,“你小屋裡的那些箱子好像倒了,我想進去給你收拾收拾。”
媽媽擰着眉帶着些許的不悅走進來,“一會兒我自己收拾就好。”
我哦了一聲蹲下身繼續擦地,媽媽隨即一個人進了她的小屋,我聽見裡面踢裡哐啷的響了半天,直到她擦着汗打開屋門,我瞄了一眼,還行,都收拾利索了。
“媽,我同學那邊你給處理了嗎。”
媽媽換了一身衣服去冰箱裡掏着冷凍速食,“我昨晚給她解凍,把之前縫合的解開,裡面又縫了一層,你說行不行了!”
她這態度怎麼跟吃了槍藥似得,我有些無語,是我差點被虐了啊,她要化煞!這事兒還不大嗎!
“媽,我知道你工作完心情不好,可是我同學這事兒很嚴重的,要是處理不好我”
“你要是不出門她能進來嗎!”
我愣了,“你什麼意思。”
媽媽冷笑一聲,“我說沒說讓你不要出門亂跑,就算她不滿意找到你了你不出門她能拿你怎麼辦,我就不信她都能進屋啊,說,大晚上的你不在家你去哪了!!”
“我”
媽媽點頭,臉上氤氳了一層怒氣,“你昨晚還沒在家住是吧,看看這屋子,要是你在家會造成這樣嗎,葆四,怎麼我不在家你就可以夜不歸宿嗎!”
我悶悶的站在那裡,昨晚也沒顧得上別的,就着急想問我媽怎麼回事兒,誰知道她能猜到我不在家啊!
“我昨晚是沒在家,撞完邪後就我去我爸那了。”
“去你爸那?”
媽媽咬牙,“你的意思是我不在的時候你跟你爸聯繫的非常頻繁是嗎。”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彆扭,“什麼叫頻繁,我就昨晚去了一次。“
媽媽用力的摔下手裡的凍餃子,“薛葆四,你告訴我,你姓什麼!!”
我紅着眼看向她,“難道我去我爸那住一宿都不行嗎,他到底做了什麼讓你不可原諒!!”
媽媽大力的喘氣,幾步上來啪的一巴掌打到我的臉上,“我沒有理由!就是禁止你跟他來往你能做到嗎!!!你不是乞丐,不需要他的施捨!!能記住嗎!!”
半邊臉麻嗖嗖的似乎爬過無數會咬人的螞蟻,我站在那裡一動沒動,“媽爲什麼你跟別的媽媽不一樣”
“你什麼意思。”
我控制着自己顫抖的嘴脣,“我試圖讓我自己能理解你,說服自己說你有苦衷,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我們住的越久,就越像陌生人”
媽媽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了一下自己要出來的眼淚,我不解,被打的都沒哭,她哭什麼,“你在怨我?你怨我是嗎!”
我不想在說話,怨?是你把我帶到世上的,我有資格去怨恨你嗎。
“我知道,你姥姥怨我,家人怨我,我活的失敗,我每一步路好像都是走錯了!可我只能這樣!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怎麼明白啊。
看着媽媽有些崩潰的痛哭,我發現我同情不了,轉身,我頂着一張舊傷剛愈新傷又來的臉直接向外面走去,媽媽的哭聲還在後面傳出,“薛葆四!你姥說你是我的福星啊!是福星啊!你怎麼能這麼不聽話!!!”
福星?
我呵呵,她油鹽不進到這份上我怎麼福她,是我服了啊。
下樓,菜場附近通訊店賣手機卡的老闆娘看着我滿眼驚詫,“小姑娘,跟人打架了啊。”
我沒吭聲,認真的選號,“我要這個,尾號六的”說着,看着她還笑笑,“姐姐,你知道爲什麼要選六嗎。”
她對我不正常的反應明顯有些發懵,“順啊。”
我撐着笑搖頭,“不是,我是木命,六是坎,爲水,旺我的。”
說着,我掏出錢給她,“辦個長途業務,接打都便宜的。”
“哦哦”她接過我的錢轉身唸叨,“這小姑娘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我聽到了,可也沒做什麼反應,不就是一耳光麼,我媽打的,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出門時我把老卡扔了,按好卡後直接播出號碼,現在都有手機了,打電話也就不像是以前得往小賣店去了。
“喂,你好。”
我輕笑着張口。“二舅,是我,這是我新號,我辦了個業務,打電話便宜的,你要記下啊,老號碼不用了,回頭也跟我舅媽說一聲,別打我老號了。”
“咋說換就換了呢,四寶啊,我剛纔看天氣預告說你們那最近幾天都有陣雨,你出門記得帶傘啊。“
“嗯。”
“我知道這城裡的高中生放暑假都要補課,我也不能耽誤你學習,可你一定得安排好時間,別壓力太大累着了。”
我還是笑,“嗯,我知道,沒事兒。“
二舅也在那邊笑着開口,“你知道不,我錢攢的差不多了,等一夠數了,我就去城裡把錢給你爸送去,順便當面謝謝他也看看你,兩年了,我還一直不知道你住的環境咋樣,你缺啥跟我說,我讓你舅媽準備”
“你別折騰了!”
“怎麼了呢”
我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我在開學就高三了,學習特忙,沒時間領你到處轉,你到時候就把錢打我爸卡里就行了,卡號我幫你朝我爸要。”
“不是那回事兒,我想看看你,一年就能看一回,你還在家住不了幾天,四寶啊,你是不怕我過去啊。”
我呵呵的笑了兩聲。:“哪能啊,是都忙,這裡節奏太快了,我媽你還不知道嗎,就忙工作的,你等我寒假就回去了啊,我不說了,你記得把我號碼記下啊!!”
“喂,四寶啊,你先別掛,我還”
放下手機,擡眼用力的看着天,我其實很想說
我想你了,二舅。
在菜場繞活了兩圈也算是把通知的短信都發完了,連帶着又接了幾個電話,等聊完上樓我媽已經走了,餃子還扔在地上,我拿起來塞回冰箱,茶几上還留了一張紙條,‘葆四,你電話我沒打通,剛纔是我太沖動了,你別怪媽媽,我去單位了,冷靜兩天,你記着四點以後不要出門,有些事,等我想好了怎麼說,就會告訴你的。’
我把紙條隨手扔到一邊,想好?那得到什麼時候。
“葆四,他真是你小時候的鄰居啊。”
坐在去北郊的車上,龐旁小聲的朝我打聽着隔着一條過道的韓霖,我點下頭,:“是啊,剛纔不是都做完介紹了嗎。”
昨個一給韓霖去完短信,他的電話就在小六之後打過來了,說是想讓我領他在濱城到處轉轉,他師哥忙,沒空,我就說了我要觀影的事,他一聽也很感興趣,然後我這邊又問了龐旁加個人行不行,結果這傢伙上來問加男加女,我說是男的,她又問帥不帥,我說還行吧,她當時就拍板說必須帶着!
於是,這韓霖就跟着來了
“挺帥的啊。”
龐旁發着花癡般的笑,“唉,特像小說裡的暖男,我就喜歡暖男。”
我嘆氣,小聲的提醒,“你別給人嚇到了啊,他可是未來人民衛士。”
“當兵的?”
龐旁眼睛又是一亮,“警察啊!”
我心裡有事,想着媽媽的不要我出門,可是,我答應了總不能臨陣不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沒鬧清她老找我幹嘛,倒是真想像秦森說的,用我的真心,去化解她的怨氣,“你小點聲”
龐旁抑制不住自己的小激動,轉頭看向韓霖,“你以後就要當警察了是嗎,我從小就特別崇拜警察,特帥!”
韓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還得參加招考,現在還是未知的呢。”
龐旁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肯定行!唉,你不怕鬼吧!”
韓霖看了我一眼,隨即吐出兩個字,“不怕。”
龐旁捂住心口,“其實我特別怕,本來我想要是葆四暑期工那個活忙就不去了,誰知道她正好不幹了,那我肯定得陪着她啊,等平安無事的開了錢的,我請你們吃飯啊!”
我聽到這有些尷尬,昨天該跟韓霖交代的其實也都說完了,怎麼回事他也瞭解,知道我不讓他把我被當成小姐被抓進去的這事兒告訴龐旁,“我請你們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是吧,葆四!”
我敷衍的笑笑,“還是等開完工錢再談吧,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
龐旁贊同,“對,太嚇人咱就不幹了,韓霖,我跟你說啊”
我轉過臉看向窗外,耳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龐旁和韓霖的閒聊,心事重,真的做不到一直輕鬆,感覺就是沒主意了,也不知道自己有些事究竟是做的對的還是錯的,全憑着直覺了。
到地方時周圍都是破敗的房子外加遠處幾座孤零零的建築,眼睛看了一圈,除了幾輛車,沒看到人,“媽呀,這裡怎麼這麼破啊!”
龐旁有些害怕,也不像是剛纔那麼熱絡的跟着韓霖說話了,緊緊的摟住我的胳膊,“葆四,我在網上看了,這兩年總有人到這探險,啥邪門事兒都有,你看這裡也不大吧,可就有人在這迷路迷了一宿。邪不邪啊。”
我沒吭聲,這些石頭房子是破,可我總覺得有做舊的痕跡,我們村沒人住的房子我見過,有句話叫做寧願走墳地,不住常空屋,就是說正兒八經的墳地其實沒什麼嚇人的,倒是常年沒人住過而且還死過人的屋子嚇人,有時候路過都滲叨叨的,感覺那屋子裡有人在打量你,可是這些破石頭房子,我怎麼
“媽呀!!!”
往村裡沒等走幾步,龐旁驚聲就是一叫,“血啊!!”
我看過去,一個院落的木門上的確是紅呼呼的一片,但血的顏色,未免太過鮮豔。
韓霖走過去仔細的瞧了一眼,:“是油漆,應該是他們拍戲時弄得,沒事兒的。”
龐旁苦着臉,小心翼翼的四處看着跟在我的旁邊,我看她這樣倒是挺想笑的,“大白天沒事兒的,有事兒你哥就不會讓咱來了。”
“話是那麼說可我還是怕啊。”
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帶着鹹喂兒的海風很是親切,“這裡以前應該是漁村吧,聽說北郊的海不錯,是細沙的。”
北方的海,石灘居多,所以遇到細沙的海,總想光着腳,上去踩踩。
龐旁不吭聲,她是見慣了海的,現在自然沒心情關心這個,倒是韓霖小聲的在我旁邊說了句,“那要是晚上看完電影了,咱們直接去海邊等着看日出吧。”
我有些驚喜。“真的?”
他點頭,“真的,你帶外套了吧,海邊肯定涼”說着,他拎了一下我揹着的書包,“有點沉啊?你帶什麼了。”
我瞄了還小貓一樣害怕的龐旁一眼,這膽得小什麼樣,都看到別人了她還害怕!
對着韓霖‘噓’~了一聲,直到走到村裡的中間一個搭建好的幕布前面,這工作人員也多了,龐旁興奮的喊了一聲哥就對着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衝了過去,我這才逮着空小聲的跟韓霖張口,“我包裡是煙還有火機白酒吃的用的”
他驚訝的看着我,“你抽菸還喝酒?”
我遠遠的看着龐旁跟她哥聊着,搖頭,“不是,我準備請仙兒用的。“
本來我想買甜味煙的,但可惜老闆說那個沒勁兒,我想着沒勁兒可不行,所以就隨便拿了一包大家常抽的。
“你,請仙兒?”
我嗯了一聲看向他,“昨天不是說了嗎,我那個同學死的很慘雖然跟我沒關係但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老來找我麻煩,所以,我以防萬一,做好準備心裡也有底,哦,你是不知道我會請仙吧,我接了姥姥的堂子了,雖然沒請過,但也算是個半仙兒的。”
“你的意思是,你姥姥在村裡會的你也會了?”
我掐出一點手指看向他,“一點點,但我會盡全力發揮。”
韓霖不敢相信的搖頭,“你倒是真有本事,看見那些不但不知道躲還要比劃比劃?!”
我儘量笑的輕鬆,“你那天看見不也要出去麼”
韓霖瞪眼,“我那是以爲她是化妝嚇唬人的,誰知道是真的啊其實我現在都不太確定那是真的”
“葆四!!韓霖!!!”
我應了一聲就跑了過去,韓霖跟上我時還小聲的唸了一句,“這都拍完電影了應該沒事的,網上的東西我想都是劇組的炒作!”
這個我絕對認同,但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啊!
龐旁他哥是個瘦而精煉的男人,臉龐有些黝黑的跟着我和韓霖打着招呼,“一會兒你們就先去休息室待着,吃點飯,晚上零點,出來就坐到幕布前面的椅子上看電影就行了,座最後兩排啊,啥事兒都不帶有的,哎,就算是有啥,也不是奔你們去的,放寬心啊!”
一聽他哥這麼說龐旁慌了,“還能有啥啊,哥,你不是說特安全嗎,你別嚇我啊,你要是嚇到我了我回去就告訴二姨去!”
她哥有些無奈的皺眉,四處的看了一眼,感覺沒人注意這邊兒才壓了壓聲朝着我們三開口,“咱自己人,我就直說了,咱電影的投資人就是爲了去捧這個女一號的,現在做的這些都只是爲了票房,票房好了,人投資人才能賺錢,這個女一號纔會火是不是?
要是真鬧鬼,那誰能來這拍電影啊,你想想,這是遠郊,雖然是個村可也不至於是荒村啊,人家靠海吃飯怎麼能荒呢,撐死也就是住的人少點,搬走是這裡還有別的事兒,但絕對跟鬼什麼的沒關係,其實網上的那些東西都是劇組開拍前幾個月放上去的,這都是營銷!”
營銷?
我看向那些電影幕布前前擺放的齊刷的像是墓碑一樣的椅子,爲了票房都到了這份兒上的確不容易。
“總之,你們要記着,攝像機是會記錄下你們看電影的全程的,第二天一早,先給記者觀看,之後,在截取現場圖片發稿,當然,你們不想上鏡的話可以戴口罩,不戴後期我們也會做處理,但是記者一定會採訪你們的,到時候要說什麼,不用我教了吧。”
韓霖若無其事的看着他,“害怕是嗎。”
龐旁大哥點頭,大力的‘拍’了一下手,“對,我們這個是要在電影上映前造勢的,現在網上已經很熱鬧了,所以,這件事一定要做的漂亮,我再說一遍,沒有真東西,但一定要表現的有些真東西!懂了嗎。”
我們三個都跟着點頭,他哥有些不放心的看着龐旁又交代了幾句這纔去忙別的了。
休息室是個還算寬敞的大平房,進去後發現已經有幾個人在那就位了,大家都是沒什麼所謂的樣子,不是依靠在炕上玩手機,就是坐在椅子上三三兩兩的翹着二郎腿打撲克,
我猜這裡面肯定還有劇組的託,到時候一驚一乍的,電影不嚇人,一旦觀影的反應低迷,他們說不定就得在那整事兒嚇唬人了!
“大家怎麼都不害怕啊”
看着龐旁,我還真是忍不住想笑,大概把這裡所有人都加起來,都沒有她一個人害怕了,爲了陪我,還真是不容易啊。
前半夜大家都各幹各的,該玩手機的玩手機,該眯覺的眯覺,我吃了點東西也在那閉目養神,私下裡我都跟韓霖研究好了,電影一結束,先回來再睡一會兒,四點左右去看日出,看完舒心了再回來等着那些記者採訪編瞎話!
龐旁是不敢睡,吃着東西一會兒看看別人打撲克一會兒恨不得抓住個人跟自己聊天,掐着點的等到了十一點五十,劇組人還沒來叫,她就開始過來扒拉我了,“葆四,要出去看電影了。”
我打着哈欠起身,掏出個一次性口罩戴上後把書包挎在前胸,“走吧。”
外面的天很陰,我們十個人很有默契的出去後直接坐到後面的椅子上,我前面的位置還是空的,龐旁害怕的唸叨,“葆四,咱座人後面吧,別坐那些東西后面。”
我懶懶的看她一眼,“坐在這兒,你前面沒人可身後有人,要是坐在後面,那你身後可就沒人了,你覺得哪種比較沒底?“
她不言語了,抱緊我的胳膊,“還是坐在這兒吧,要不我總想回頭。”
等了一會兒幕布就亮了,不,是放在我們最後的電影放映機開始工作了。這個倒是讓我想起很小時在村裡看過的露天電影的場景,區別只是現在的效果要好很多。
除了立在椅子一側的攝像機,四周圍都沒工作人員人,再刨除亮着的屏幕,剩下的燈也都爲了應景全都關着。
村裡沒有貓狗就顯得很安靜,我提了提精神,想着趕緊融入電影劇情這時間也就過了快點了。
看了二十多分鐘吧,我就有點看不下去,講的是六男一女幾個人去郊遊,是的,六男一女,而且其中有五個是明顯表示自己是愛這個女生要公平追求,結果玩着玩着,他們五個就爲這個女的打起來了,然後打着打着就從村後面的一個小山坡上滾下來了!
別問我他們去海邊郊遊怎麼還會打到小山坡上,我也不知道,鏡頭一切就過去了,然後這個女人就各種內疚,一直哭着說是自己害了他們,這時剩下的男人就帶着她下山去找,然後就是各種見鬼,這個女一號各種誇張的尖叫,衣服一路被扯破,身材真的是相當的好
要是平常我肯定就閉眼打盹了,但現在不行啊,所以我假裝看的興致勃勃抽冷子還喊出一嗓子,“唉呀媽呀!!”
龐旁沒被電影嚇到倒是被我嚇夠嗆,反應過來我是特意的大叫後還悄摸的湊到我耳邊開口,“葆四,爲啥女一號的衣服一直在破,可髮型卻不見凌亂呢?還有啊,那樹杈子都給衣服刮那樣了,就一下都沒刮到她臉?”
我淡定的看着屏幕,“這就叫頭可斷,髮型不能亂,血可流,皮鞋不能沒有油。”
其實我想每個先生大概都不會愛看恐怖片。我可以忍受劇情,但我不能忍受化妝師給羣演畫倆熊貓眼就出來當鬼還給女一號嚇得吱哇亂叫,要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問一句,你熬了幾個通宵?
拽了拽口罩的邊沿,不知道爲什麼,總會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腥氣,正看着女一號找到第一具男人屍體時想告訴自己提提神,遠遠的,耳朵里居然捕捉到了撲騰撲騰的聲音,不是電影裡的,因爲電影裡的那個女一號正在悲痛的大哭,我回頭,只見黑壓壓的一片東西成羣結隊的飛了過來,剛想看個仔細,它們居然就擦着我的頭皮直接奔向我身前的第一排座椅!
“啊!!!!”
龐旁的尖叫伴隨着電影裡的女一號同時響起,跟她一起的,還有坐在我們身後的幾個人,我仔細的看着那些黑色的東西,直到瞧見了它們的耗子一般的爪子還有冒着熒光的眼睛時,口罩下的嘴角噙起一絲輕笑,原來託是它們。
基本可以確定剛纔自己聞的是什麼味兒了,難怪龐旁哥要提示有什麼東西也不是奔我們來的,這劇組,爲了票房真是拼了
“媽呀!是什麼啊!蝙蝠啊!!”
越來越多的蝙蝠順着頭頂飛來,它們不停的用翅膀身體去攻擊頭排的椅子,龐旁嚇得不停的哆嗦,頭埋在我的肩膀人上,抱得恨不得把我嘞進她的身體裡。
我覺得有意思,搞出這個比看電影有意思啊,提氣大聲喊出,“太邪了,有吸血蝙蝠啊!!!”
城裡的人有幾個是見過蝙蝠的,就我農村長大我都覺得那玩意兒長得磕磣,怕耗子怕長毛的都應該怕它,但我心裡清楚,它們就是被利用來的,其實不傷人,喊得迴音還沒落呢,有幾隻飛的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爪子碰到誰的肩膀,結果一個大老爺們也隨之奔潰的喊出一聲,“咬人啦!!”
我和他這倆嗓子絕對可以稱之爲一唱一和,話音剛落除了我和龐旁以及韓霖之外所有人都朝休息室跑去,有一個跑的太急還把立着的攝像機給絆倒了,爬起來後他也顧不得攝像機,自己哇哇叫着的躲進了休息室。
龐旁也想跑,但是見我沒動,她也就咬牙挺着,還真是講究,就是不停的往我身上縮着不敢睜眼睛,待這些蝙蝠到了一定數量,雖然不再有新成員加入,但是先前飛來的這些蝙蝠還是會繞着這前排的椅子轉,並且持續的對着椅子來回碰撞,發出的聲音也就跟敲門一樣的砰砰直響!
“葆四,咱走吧,太邪門了”
韓霖搖頭,“不對勁,這蝙蝠幹嘛撞椅子啊。”
說着,他像是想起來什麼,“對了!葆四,你記得咱們村老人說過的麼,有種東西塗到門上,就能引來蝙蝠,像敲門一樣的!”
我笑了,雖然知道他看不出來,“是黃鱔血,黃鱔血的氣味可以傳播很遠,最吸引的就是蝙蝠,就說劇組不會讓我們的三百塊掙得這麼輕易麼,爲了噱頭他們還真”
“葆四,你怎麼了。”
說說我已經沒動靜了,眼睛直直的看向幕布旁邊,什麼叫髒東西,我真想把劇組的化妝師揪來看看,這種腦瓜子都要脫離脖子的肯定能給他她靈感!
“你們先走!!”
我嚴肅上了,手上忙不迭的就開始去掏我的書包,煙,我必須要叫仙來幫我!!
此刻把書包挎在前面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可我真的不想誇自己太有先見之明!
“怎麼了!”
韓霖還在發問,我可以很確定,佟倩倩不讓他們看到了,所以這一刻,他們倆看着我眼神的方向卻是滿臉的疑惑迷茫。
“葆四,你怎麼了,一起走吧!!”
“快回去!!”
我推向龐旁,手腕卻忽然被人死死的拉住,轉過臉,龐旁拉着我的手,身體微搐的同時雙眼大大的瞪着我,居然上龐旁的身?!
使了一下力氣,我想扯出自己的手腕,可是她的力氣很大,拉着我的同時嘴巴還大大的朝我張着,“嘔呃”
我這邊正用着力,那邊就清楚的聽到龐旁的嗓子擠出的聲響,眼看着了黑濃色的東西從龐旁的嘴裡噴出的同時我彆着臉從書包裡掏出個東西大力的一抽,“滾開!!”
惡臭迎面而來,龐旁的一聲驚叫鬆手的同時一口黑色濃槳也噴吐到了我的臉上,要不是我戴着口罩保證都得吐了,韓霖見狀就還要上,“龐旁你”
“離遠點!!!”
我推開韓霖,自己也退了幾步抻了抻自己製作的紅條血帶,看看,關鍵時刻還得自力更生啊!!
口罩上的氣味薰得我有些反胃,龐胖麪皮下的佟倩倩‘呃啊!’的又噴着血直奔我來,我當真怒了,體內氣流亂涌,光脖子我就讓我媽給你縫了兩回了你還想怎麼樣!!
惡狠狠的扯下口罩,對着自己的中指一咬,血順着手掌一劃,上腳踩着凳子直接躍起,對着迎面而來的龐旁腦門大力一拍!眼看着她吐出的東西直迎門面也不在閃躲,今兒我就是把命搭裡也得給你弄服了!!
腥臭黏膩的液體登時噴臉,我聽着她的慘叫大聲厲喝,“天雷尊尊,龍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噗!!!!”
一口膿血。
居然就這麼被她慘叫着吐到了我的嘴裡,我身體控制不住的一陣抽搐,眼前景象一虛,登時就什麼都看見了!
“佟倩倩!!!”
再次能看清東西時居然置身於一個空蕩蕩的走廊,我大聲地喊着她的名字,氣氛異常,“你給我滾出來!!”
迴音聲起,我順着走廊大步地跑着,像是做夢的感覺,可又很真實,我不知道這是哪裡,可以確定絕對沒有來過,直到跌跌撞撞的跑到走廊盡頭,一擡眼,門上居然寫着五個大字,‘遺體美容室。’
殯儀館?
我有些發怔,推門想入,身體卻直接穿了過去,還沒等訝異這神奇的反應,眼一擡,居然看着我媽正戴着口罩無比的鎮定的站在一個像牀一樣高伸縮出來的的不鏽鋼板前。
是伸縮的,拉出來,很像個牀,縮回去,裡面是個洗手池,不,應該不是用來洗手的,它的寬度和深度足以夠一個人來回翻滾折騰,而正上方的棚頂,還有兩個可以固定肩膀還有腰腿的伸縮架,所以我很清楚。那是洗屍體的
只要把屍體在池子裡洗乾淨,然後用伸縮架吊起放到不鏽鋼板上,微微一拽,就可以變成一張牀的寬度,供美容師整理化妝穿衣了。
擡腳慢慢的走近,嘴不自覺的叫了一聲,“媽”
她當然沒有迴應我的聲音,一臉淡定的還在戴着醫用手套,旁邊打開的箱子裡,放置着各種化妝品,蠟油,還有很像皮膚顏色的硅膠皮,膠水,針線,肉色膠布,散粉,剪刀什麼都有。
心裡慢慢的抽緊,最後,才把眼睛落到鋼板上那個被媽媽服務的屍體上,此刻的她一絲不掛,嘴巴微張,眼睛死死的閉着,脖子貌似很好的跟腦袋做着銜接,只是那些圓形的在皮膚收縮後變小的窟窿眼,還有那些乾涸的血,每時每刻都在刺激着我的眼球,提醒着我,是斷的,其實是斷的。
“佟倩倩”
我念了一聲屍體的名字,剛要仔細的看下的她的脖子,就見我媽兩步上前絲毫沒用力的就把她的頭從脖子上拿了下來!
身體登時一麻,這真是活脫脫的屍首分離啊,:“媽!你趕緊給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