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江南楚國故地,新楚都城,壽春,二世元年九月初十。
從新楚建國,這座曾經屬於楚國國君的老舊宮殿就被收拾一新,雖然相對於大秦咸陽宮,差了不知道多少,但是相對於楚國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一座宮殿了。
今日,偌大的楚王宮內座無虛席。
大殿左側,大將軍、大司馬(掌管軍隊)、上柱國(掌管軍隊)、武信君(項梁起兵時自封)項梁高居左首第一位,在項梁之下則是左司馬(大司馬副手)、柱國宋義,然後是右司馬、柱國吳芮,柱國范增,柱國張良,次將項羽,裨將軍龍且,裨將軍英布,以及跟隨吳芮歸附楚國的十餘位被楚王封官授爵的百越族老。
大殿右側,令尹(宰相)昭通高居右首第一位,在昭通之下則是左尹(副宰相)景共,右尹景同,莫敖(沒有具體的職司,但莫敖可代表楚王)屈平,工尹(掌管工程建設的首席官員)昭和,郎尹(掌管行刑的首席官員)屈步,左徒(可代表楚王處理內外事務,左徒在關鍵時候可直接升爲令尹,與楚王關係極爲密切)屈服,三閭大夫(掌管王室宗族)屈見,郎中(楚王的侍衛統領)景從,以及十餘位依附在昭屈景三族、在新楚立國後歸附的故楚世家貴族之官吏。
大殿左右,文武百官,涇渭分明!
在項梁帶着數十萬從泗水、碭郡、陳郡擄掠回來的百姓回到壽春之後,項氏一族同昭屈景這故楚三大族的蜜月期算是真正的結束了。
雙方在朝堂之上對一系列官職展開了絲毫不亞於戰場廝殺的爭奪。
經過一系列的交換,最終,項氏一族掌控了新楚九成以上的兵力控制權,而在昭屈景三族的逼迫下,已經同昭屈景三族穿一條褲子的宋義算是被強行塞入了項梁手下,成爲如今楚國名義上僅次於項梁的軍方二把手。
不過,整個楚國文官一系,基本上沒有項氏一族一點事了。從上到下,除了江東故地會稽的郡守和縣令屬於項氏一族外。其餘九江、黔中、衡山、閩中、長沙、廬江等數郡之地所有的官吏基本上都是出自昭屈景三族門下。
當然,其中也少不了少數幾個選擇歸附楚國的原大秦郡守和縣令。
如果不是有了子嬰和趙佗的支持,昭屈景三族根本沒有半分同項樑爭奪的底氣。在項梁沒有回到壽春之前。在子嬰的幫助下,昭屈景三族用子嬰提供的大秦制式兵械武裝起了一隻十萬人的軍隊,將壽春以及周邊幾個相對富庶點的縣城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裡。
正是這十萬大軍,才讓項梁最後選擇了退一步。
當然最主要的不是因爲這十萬大軍。而是因爲昭屈景三族答應將南越子嬰方面送來支援楚國的兵械分出一半給項梁,這纔是項梁退一步的根本原因。
項梁是擔心南越方面不再支援兵械給楚國,所以纔會如此。但是,他顯然小看了趙佗的氣魄,在得知項梁回到壽春之後。趙佗又陸陸續續運來了能夠裝備十餘萬大軍的兵械。
雖然都是南越軍淘汰下來的舊貨,不過相對於項梁大軍先前所用的那些刀叉木棍要好上不知道多少了。
於此同時,楚國所有的文官高位都被昭屈景三族瓜分一空,項氏一族連個芝麻綠豆大點的官位都沒撈到。雙方也算是正式撕破了臉皮。
今天,已經不知道是這月餘來雙方第幾次在這楚王宮大殿內爭吵了。
雙方的爭吵從最開始的官職等等利益分配,再到兵力的部署,再到兵械的分配等等,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至少數天時間才能最終達成妥協。
不過。今天,左右兩方爭吵的目的卻是改變了。
一切都因爲壽春剛剛收到的從咸陽傳回到壽春的胡亥將子嬰驅逐出嬴氏皇族以及即將討伐南越的兩道詔。
按道理咸陽的消息傳到壽春,如果不是特別的渠道,至少需要十到二十天,之所以楚國能夠這麼快收到消息,還的歸功於稷下學宮的幫忙。
收到消息的項梁和昭屈景三族。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項梁一方認爲,胡亥妄自尊大。盡然在這個時候自暴家醜,甚至不惜同時對南越和楚國用兵。這是楚國的大好時機,應該聯絡南越方面同時出兵,趁大秦人心浮動、準備不足之際,楚軍渡過淮河滅掉陳兵淮河北岸的兩路秦軍,然後直接從武關北上;而南越則是直接出兵巴蜀兩郡,佔領巴蜀之後自大散關北上。
楚國和南越同時出兵,一起滅,事後平分天下。
顯然,項梁一方的情報工作太落後。
而昭屈景三族則是認爲,這個時候應該嚴加防守淮河天塹,並傳信南越讓南越提前防備,順帶請南越派遣樓船進入長江、淮河防止秦軍渡河,進入江南腹地。
只要防住長江和淮河兩大天塹,如今已經沒有樓船水軍的秦軍,即便有百萬之衆,也只能如先前月餘時間一般,在河對岸看着楚國都城,望河興嘆。
如此一來,楚國就根本不用擔心秦軍會突然過河,殺到自己老巢來。以項梁擄掠到江南楚地的人口,只需要數年時間,楚國必然會實力大增。
而胡亥在秦軍不能渡河的情況下,肯定會選擇走巴蜀南下,那麼首先要碰到的就是南越。
趙佗不是易於之輩,能夠隱忍到今天才突然發動,甚至將子嬰從咸陽接到南越,就可見一斑。最爲主要的是,趙佗可是當初雄霸天下的始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將軍,能被始皇帝看重的人,而且還是年輕人,哪一個不是胸有雄才、名動天下之輩?
當然如今的大秦也不是好惹的。那麼秦軍同南越軍碰撞,必然會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廝殺。等秦軍同南越的數十萬大軍拼的兩敗俱傷的時候,楚國就可以趁勢渡河北上,一舉滅掉大秦。
當然,還有一點昭屈景三人都沒有說出來,那就是既然能滅掉關中的大秦,那偏居一隅之地的南越還能活的了嗎?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每每思及此處,昭通、景共、屈平三人都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
未來實在是太美好了。
對於這場爭論,范增和張良兩人都沒有說話。無論是項梁的速戰速決的計劃,還是昭屈景三大家族的腹黑之法,其實在表面上看來都是不錯的。
相對來說,范增更傾向於昭通、景共、屈平三人所說。因爲他本身也是一個異常腹黑之人。
而張良,則是比較傾向於項梁所講。
張良很清楚,無論是項梁也好,還是昭屈景三族也罷,其實所有做出的假設都是建立在一廂情願的基礎上。最爲關鍵的問題是他們都沒有弄清楚雙方實力的對比。
即便項梁在用稷下學宮,但是張良也知道,項梁對稷下學宮的使用還停留在刺殺、死士等最爲基礎的層面。而張良,卻是敏銳的把握到了當初玄鳥營兵卒曾經使用過的戰法,那就是深入敵後或者接近敵人,不斷的騷擾打亂敵軍的部署。
秦軍所採用的戰法,當初曾經給項梁造成了很大的麻煩,而那些兵卒在張良看來,其實很大程度上都同稷下學宮的死士一般。因爲他們都不怕死。
顯然,當初秦軍能夠快速的把握項梁大軍的動向,也正是那些兵卒的功勞。
從心底來講,張良對相處此等戰法的秦軍將領,是極爲佩服的。
張良也很清楚項梁提出如此行事是因爲什麼。因爲稷下學宮傳來的消息除了胡亥的即將討伐南越的兩道詔令外,還有咸陽頻繁的軍事調動。
無論是秦軍北上九原、西出巴蜀還是南下九江,稷下學宮都傳來了大概的情報。
正是因爲秦軍近百萬大軍的龐大壓力,才讓項梁做出了趕在秦軍大軍到來前先吃掉淮河對岸秦軍二十萬大軍的計劃。
項梁回到壽春,一邊打造兵械,一邊大力訓練兵卒。經過近兩月時間,效果是極爲顯著的。再加上有子嬰幫助的秦軍兵械,可以說楚軍如今的戰力已經相對於兩月前有了質的飛躍。
進攻,纔是最好的防守。
項梁也許並不知道這句話,但是作爲一個指揮官,卻是深得其精髓。
昭屈景三族知道的消息,僅僅是項梁告訴他們的消息。項梁沒有打算將秦軍數十萬大軍南下征討楚國的消息都說出來,因爲如今的楚國並不安穩。
人心浮動之下,怕是未戰已經先亂了。
項梁、宋義、張良等人都不說話,項梁說話的一方是范增。雖然范增比較傾向於昭屈景三族的意見,但是他的主公是項梁。
昭通、景共、屈平等人自然也不會說話,三族說話的人是景共之弟景同。
兩人引經據典、唾沫橫飛的已經整整爭論了大半個時辰。
新任楚懷王熊心坐在大殿之上,百無聊奈的看着下方爭論不休的兩人,不由昏昏欲睡。雖然他很想如先祖一般將所有的權力都收歸在自己手上,但是他很清楚如今自己只能做個旁觀者,還有關鍵時候合稀泥的人。
所以在感受到項梁和昭通兩人瞅過來的眼神之後,原本昏昏欲睡的熊心只得無奈的馬上打起精神。
他知道,這是兩人在示意該自己出場結束這場爭論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