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頭的窗戶都是用白紙糊的,沒有現在玻璃窗這麼透亮。
王屠戶看到窗戶紙上映着一個影子,只是這影子很奇怪,又寬又扁,像是一個人的身子。
只有身子,沒有腦袋,讓人看了就像一個沒有頭的人,正站在外面敲窗戶。
這一下,王屠戶即便膽子再大也有些懵逼了,他暗罵一句臥槽,心說,難不成真的遇到鬼了?
一想到鬼,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嚇得心縮成了一團,再也不敢凝視窗戶,趕緊鑽進了被窩裡矇住了頭。
又過了好一陣子,一直悶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的王屠戶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幽幽的嘆息聲,而後便沒了動靜。
這王屠戶支棱着耳朵聽了一通確定外面再無動靜響起,長長舒了口氣,一把掀開被子想出來透透氣。
可就是這一掀被子,差點沒給他嚇死。
只見在他躺着的地方旁邊,正坐着一個人。
這人穿着一件寬大的,能遮住手腳的白色衣裳,背對着他坐在一個木頭凳子上,耷拉着頭。
饒是這王屠戶膽子再大,見到如此詭異的情景一時之間也被嚇了個半死,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遇到鬼了,因爲這屋子的門在他剛進來的時候就從裡面插死了,還頂上了一張破桌子,人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進來……
那一刻,王屠戶真想自己能夠被嚇暈過去,可他都快被嚇死了,偏偏就是不暈。
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他想閉上眼睛,可他不敢,生怕自己一閉眼,那鬼會轉過頭來看他,然後再把他害了。
就這樣瞪着眼睛,王屠戶盯着那白衣包裹的背影,一直盯了整整一晚上,被子都被他全身冒出的冷汗給溼透了。
不過,那個鬼倒也安分,並沒有爲難王屠戶,只是靜靜地坐了一夜,直到雞鳴時分,才站起來往外走去。
那鬼站起來往外走的時候,王屠戶發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墜入了冰窟,下腹部一緊,直接尿了。
因爲,他發現那個鬼,根本就不是背對着他耷拉着腦袋,而是根本沒有頭!
在它的肩膀上,本來應該是腦袋的地方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只是由於天黑光線暗淡,王屠戶才誤以爲它一直低着頭。
而通過那鬼走路的樣子,他發現,那個鬼並不是背對着他,而是一直跟他面對面。
也就是說,整整一夜,他都在跟那個鬼對視……
這後知後覺的發現使得王屠戶一陣駭然,他慘叫着跑出了這破屋,飛奔回了家。
回家後,他老婆問他一晚上幹什麼去了?也不跟家裡打個招呼,害她擔心了一晚上。
王屠戶戰戰兢兢地將事情的經過跟自己婆娘說了一遍,就跑到牀上鑽進被窩裡矇住了腦袋瑟瑟發抖。
天亮的時候,跟王屠戶打賭的那幾個人來瞧瞧情況,被王屠戶的老婆狠狠罵了一通,幾個人見王屠戶被嚇成了這樣,自知理虧,每人留下十塊錢就逃也似的走了。
當天中午,王屠戶就開始發起了高燒,什麼樣的退燒法子都用了,治不好,眼瞅着人馬上就要玩完了。
他老婆是個明白人,知道他肯定是被嚇着了,就從孃家請了個有道行的先生來。
那先生開壇做法,一陣折騰,才保住了王屠戶的命,不過,從那以後,他就瘋了。
老頭把前因後果說完,擡頭看了看天色,又好心地問道:“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們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嗎?”
這會是一個什麼鬼呢?
老頭講的王屠戶這事似乎哪裡不對,可我又一時想不起來,這更激發了我探求的慾望。
我看了徐遠之一眼,示意他這事由他對付。
徐遠之心領神會,跟那老頭說道:“老哥,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我們還是想留下來看看,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徐遠之的再次拒絕讓老頭連番搖頭,無奈道:“唉,那你們自己多加小心。”
老頭走了。
我目送他的背影漸漸跟黑夜融爲一體。
“爺,聽着老人家說的話,感覺這宅子挺兇啊,你可有把握?”
徐遠之聽到這麼說,一本正經地問道:“長生,你怕了嗎?你要是怕了,就去找個地方湊合一宿。”
我靠,這叫什麼話?
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我怎麼會怕區區一隻無頭鬼?
簡直是笑話!
“作爲一名修道之人,捉鬼降妖是我們的本分,像這種凶宅,既然讓咱們遇到了,又怎麼袖手不管?能將其破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這話我說得義正辭嚴,徐遠之連連直挑大拇指。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算不算英雄所見略同?”
徐遠之又開始油嘴滑舌。
我揶揄他一句:“爺,你咋改性子了?這話不像你說的啊,你以前不是經常跟我說,要少管閒事嗎?遇到自己應付不來的事,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徐遠之白了我一眼:“此一時彼一時嘛,那時候你還小,本事不濟,又古道熱腸,我怕你遇事沒個深淺。現在你長大了,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再遇到這樣的事,咱倆自然要管上一管。”
說完,他扭頭朝着破屋裡走去。
我緊隨其後,跟着進了屋子。
點亮蠟燭才發現,就我跟徐遠之出去的屁大點功夫,屋子裡便翻了天,我們買回來的一兜子東西,被黑子掃蕩一空地上七零八落的全是包裝袋,黑子兀自趴在一旁舔着舌頭。
我往黑子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吃獨食啊你?我跟爺都餓了一天了,你他孃的就不知道給我們留點?”
徐遠之見我這腳踢得力道頗大,心疼地訓斥道:“你踹它幹嘛?它在土球裡的時候咱家窮,吃了上頓沒下頓,受盡了委屈,纔給餓出這麼個搶東西吃的毛病……”
這話說的,我怎麼聽着有點扎耳朵?
“咱家因爲什麼窮?還不都是被它吃窮了的?它委屈,我還委屈呢,自打有了它,我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徐遠之聞言一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大它小,你就不能讓着它點?一頓不吃你還能餓死?”
這話讓我一陣無語,我算看明白了,這黑子就是徐遠之親生的,而我,倒像是從垃圾堆裡撿的。
這麼一想,我狠狠瞪了黑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