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功而返的衆人擠在我廂房的桌邊,圍成一圈兒,開着“家庭會議”討論公事。毫無例外的,靠牆角的地方,仍舊躺着一白花花的肉坨,同樣的,那隱私的部位,遮着一張粉紅色的手絹。
“怎麼會這樣?寶寶,你確定你沒弄錯?真的是仇恨的‘怨念’?”賈斯丁挑眉,不太信任的眼神在我身上瞟了又瞟,樣子很欠扁。
我不高興地嘟起了嘴,非常不爽地瞄了瞄賈斯丁,把腦袋轉向了一旁,不再搭理他。
“呃,寶寶,你生氣啦?”賈斯丁坐到我身旁,討好地拽了拽我的手臂,滿臉堆笑。
我抽回了手,雙手抱在胸前,把腦袋靠在身旁的屍冢墓身上,示威地瞪了兩眼賈斯丁,我可不止你一個,別把自己真當回事。
呃,好象真的生氣了,賈斯丁有點擔心自己的處境了,寶寶不會一生氣,就把我的排名從“老大”弄到“小四”吧?
“切,還青梅竹馬呢,”通常愛發出這麼不協調的聲音的,肯定是死馬,“先不說你一點也不瞭解寵兒,就衝你不相信她這點上,你就可以出局了。”死馬像趕蒼蠅一樣,衝賈斯丁揮了揮手,“我可不像你,我是百分百信任寵兒的!”死馬邊說邊向我諂媚地笑着,扭扭捏捏地挪到我身旁坐下。
“……”賈斯丁戲謔地看了看死馬,大度地沒有搭理他,或許是死馬這小子還沒入他的眼吧,畢竟他們不是一個級別的,沒法比。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賈斯丁把目光轉向了我,“寶寶,別生氣了哦,我們先說正事,晚點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賈斯丁繼續討好着。
“其實回來後,我召喚過它,想問問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它拒絕出現,也拒絕交流,”我晃了晃手鍊上的儲魂瓶,無奈地說道,“估計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呢,不過,這樣也好,沒準,它出現了,就直接找老鴇報仇去了,到時候我們還措手不及呢。”
“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繫,”屍冢墓抽了抽肩膀,把我攬在了懷裡,“如果說,它不是老鴇的孩子,那它爲什麼這麼仇恨老鴇?”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賈斯丁陰森森地緊了緊眼,“它的消失,和老鴇有關。”
“你的意思也就是說,老鴇是兇手?”死馬發出疑問。
“就算不是直接兇手,也是幕後主使,”賈斯丁說着自己的分析,“否則沒法解釋‘仇恨之念’,要達到燙手的程度,那說明仇恨是相當深的,而且,很明顯,就是針對老鴇的。”
“那它爲什麼現在才動手,都已經隔了這麼久的時間,有這閒功夫,早就投胎做人了。”死馬不屑的撇了撇嘴,似乎爲“靈”不值。
我無聊地閉上了眼睛,“思考”這麼高深的東西,還是交給你們吧,我睡覺就好了,什麼活兒都叫我自己一個人做了,那你們拿來幹嘛?既然我們分工了,那就各司其職吧。
屍冢墓笑着看了看懷裡不停點着腦袋,被瞌睡蟲纏上的女生,溫柔地抿了抿嘴,橫着把她抱在了懷裡,小聲地說道,“會不會是因爲,它的靈太弱,現在才凝聚成核,所以才現身?”
“不管怎樣,我覺得,我們應該順着‘靈’和老鴇的關係這條線查下去。”賈斯丁的目光轉向了死馬和屍冢墓。
兩人默契地點了點頭,屍冢墓把懷裡的女生輕輕放在牀上,和賈斯丁一起,站在窗邊,縱身一躍,瞬間消失。死馬嚥了咽口水,看了看窗戶,又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實力,最後,老實地在腦門上貼上一張“隱身符”,規矩地從房門走了出去。
……
睡了大半天,我
是被餓醒的,摸了摸自己焉耷耷的肚子,我有氣無力地撐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四下張望了一番,卻發現房間裡連一個可以使喚的人影都沒有,哎,連個跑腿的都沒有,我這個未來的“花娘之星”混得稍微差了點。
好不容易翻下牀,我拖着軟弱無力的身子,打開房門,以“貞子”的標準姿勢爬了出去。
樓道上冷冷清清,還沒到開門營業的時間,現在,大家都在忙着做最後的準備,沒有人顧得上我這個沒人要的小孩。
我撅起屁股,以蚯蚓般的身姿朝前慢慢蠕動着,好餓,我就快要死了,你們三個好樣的,也不給我留點吃的再走,如果我餓死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我眼淚汪汪地朝前蠕動着,第一次深深同情起蝸牛來,“看得着,吃不着”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可是,現在,我連距離“看得着”的程度都還差太遠,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的食物!!
“救……救命……”一遊魂般的聲音在後院弱弱地響起。
誰!誰的聲音?廚娘楚媚娘擡起腦袋四下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人影,難道是我幻聽?撇了撇嘴,楚媚娘繼續着手上的活兒。
“救命啊……”比剛纔稍大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誰?誰在說話?”楚媚娘停止了手上的活兒,可手裡的菜刀卻仍舊死死地握在手裡,在廚房轉了一圈,還是沒發現人影。
“說話,你是誰?你不說話,我拿刀砍你了!”楚媚娘顫巍巍地拿着菜刀,對着廚房裡的空氣說着話,不斷轉着身子,四處察探着,聲音裡流露出無比的恐懼。
“楚姨……救……救我……”一隻蒼白的小手在窗戶前無力地搖晃了幾下,又軟耷耷地垂了下去。
“何方妖怪!”楚媚娘拿着菜刀原地跳了跳,戰戰兢兢地走到窗邊,朝外一看,“紅菱?丫頭你怎麼了?”楚媚娘慌忙跑出房外,小心地扶起地上屁股撅得老高,腦袋栽在地上的女孩。
我苦哈哈地擠出一點笑容,“楚姨……我不是……不是妖怪……我肚子……餓……”
……
楚媚娘看着眼前狼吞虎嚥、飢不擇食的女孩,好笑地搖了搖頭,抽出懷裡的手絹,仔細替她擦着嘴角,“紅菱,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小心別噎着。”
我滿嘴塞着食物,油呼呼的小手拿着大大的雞腿,使勁撕咬着,點了點頭,嘴裡、手裡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這孩子,”楚媚娘寵溺地捏了捏我的臉蛋,“先幹嘛去了,餓成這樣纔來找吃的。”
“睡覺。”我含含糊糊地回答着。
“睡覺也能餓成這樣?”楚媚娘又一次地笑着搖了搖頭。
“嗯,我餓醒了就喝了幾口茶,又繼續睡,醒了,又喝了幾口茶,最後,沒茶了,我就爬着過來了。”我苦哈哈地看着楚媚娘。
“餓成這樣纔過來,還好有我在,如果我出去買菜或洗衣什麼的,你不餓死纔怪。”
“我怎麼知道餓了會沒力氣?以前在家的時候,如果我錯過了吃飯的時間,都是老爸、老媽端着好吃的到我房間裡找我,我沒餓過肚子。”我小小地埋怨着,“我以爲,我喝了幾口茶,可以頂一陣子的,誰知道這東西這麼不經餓。”吧了吧嘴,我十分不滿地抽了抽鼻子。
“老爸?老媽?”楚媚娘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那是什麼東西?
“嗯……就是我父母。”反應過來的我,做着解釋。
“哦,”楚媚娘點頭,“令尊一定很疼你吧?”
“那是當然,從小到
大,都是我欺負別人,沒人敢動我,有的時候我和別人打架,我老爸,呃,就是我父親,會偷偷的跟在我後面,時不時地幫我一下,所以,我從沒輸過。”我得瑟地張了張鼻孔,吮了吮油呼呼的手指,繼續說道,“只要是我想做的,我老爸,呃,我父親都會跟在我後面,和我一起去做,而且,有時比我還迫不及待,比我還興奮。我想要的,我老媽會帶着……呃,帶着家丁去給我搶回來,嗯,是買回來,反正,我就是要什麼有什麼,從小霸道慣了。”我厚着臉皮得瑟着。
“你真是個幸福的孩子,”楚媚娘寵溺地颳了刮我的鼻子,“可是,你怎麼會到這裡……做……”
怕觸到紅菱的痛處,楚媚娘話說了一半就止住了,這孩子,一定家道殷實,但是途中生變,所以,纔會淪落到此。
“紅菱,在妓院,要小心,有的錯,不能犯,知道嗎?”楚媚娘囑咐着眼前的孩子。
“哦?哦,我知道了,”點了點頭,我喝了幾口雞湯,味道不錯,呆會兒帶點回去,“其實,花娘又怎樣?花娘是女的,也有做母親的權利,只是……只是地點不對……”
“是啊,花娘也有做母親的權利,不需要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需要一定要有名分,只要能好好守着自己的孩子,那,也是一種滿足。”楚媚娘雙眼一黯,低頭看着地面。
“對了,楚姨,你一直在妓院幹活嗎?”我開始套話。
“是啊,我十六歲就出閣了,做了一年花娘,然後就到這家妓院的廚房了幹活了。”
“咦,楚姨,你以前也是花娘?”我小小地吃了一驚。
“是啊,我和夢娘一起出閣的,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呢。”楚姨盯着桌上的碗筷,神情渙散,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
老鴇?這麼巧?我緊了緊眼,“楚姨,我聽跑堂的幾個龜公說,媽媽以前,好象……好象……”我停了下來,這,後面的話,我要怎麼說?
“呵呵,你這丫頭,”楚媚娘瞭然地笑了笑,“是啊,夢娘是懷上了孩子,但是,那不是意外,是筆交易。”
“交易?賣孩子?人販子?”我吃驚地張了張嘴,不是吧?比起花娘來,這可是危險行業,我更願意做花娘。
“你這個小腦袋亂七八糟地在想什麼呢,”楚媚娘用力壓了壓我的腦袋,“這是秘密,不能對別人說,知道嗎?”
“好,我保證。”
“當時,有戶大戶人家,因爲沒有子嗣繼承家產,所以,找我和夢娘借腹生子,那時,我和夢娘都是黃花大閨女,還未出閣,因爲給的報酬豐厚,所以,我們當時的媽媽就答應了,後來,我和夢娘同時懷上了孩子,十月懷胎,夢娘順利產下了嬰孩,開了這間妓院,我也跟着過來了,從此,就在這後院幹活。”
小孩?兩個?難道……
這個,我的運氣也太好了吧,吃頓飯的工夫也能解決“靈”的問題?怪不得,我是C級“死神”的最佳人選,我的狗屎運果然不是蓋的。
我心裡賊呵呵地笑着,狡黠地轉了轉眼珠,我繼續問道,“楚姨,那,你的小孩……”
楚媚孃的眼神黯了黯,扯着嘴角,好不容易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那孩子沒福分……”
“楚姨,我有樣東西,麻煩你幫我看看。”我邊說邊從懷裡掏出銀鐲子,遞到楚媚娘眼前。
“這……這……”楚媚娘顫巍巍的手接過鐲子,大聲追問我,“你怎麼會有這個?哪裡找到的?”
呼,這次,我應該沒有找錯人了吧,看這模樣,很符合當事者的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