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丫丫!”
兩個女人親熱的抱在一起。
“不是說讓你過了元旦再來劇組報到麼,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程好拉着佟亞麗的手在椅子坐下來。
作爲目前劇組唯一一位女演員,她一個人獨享一間休息、服裝兼化妝室,待遇高的很!
“反正在學校也啥事,我跟我們班主任請了假就過來了。姐,其實我心裡挺沒底的,就是想提前過來先適應一下環境,然後跟姐你,還有新哥多學習一下。”佟亞麗靦腆道。
“喲喲喲,這小嘴越來越甜了!”程好捏捏她那膠原蛋白滿滿的小臉,打趣道。
說實話她還真有點妒忌,兩個人才相差五歲,但臉上的皮膚摸上去相差好多。相比自己已經有鬆弛的趨勢,人家丫丫的小臉蛋可是依舊彈性十足。
果然是歲月不饒人,想想自己纔剛剛過了二十七的生日而已。都說女人三十豆腐渣,看來自己也快要邁入豆腐渣的年齡了。
“哎,姐,新哥呢?拍戲麼?”佟亞麗左右瞧了瞧問道。
“沒,我和他的戲要下午才拍,這會兒估計在前頭看人家拍戲吧。”
程好擺了擺手,接着關心地問道:“怎麼樣,一路上過來順利嗎?”
“嗯,挺順利的,在蕭山一下飛機,呂哥就已經等着接我呢。而且一到這裡就幫我安排好了房間,就在你和新哥房間的隔壁。”
“嗯,還是小呂子會辦事,我跟你說呀……”
程好來劇組已經快一個星期了,組裡幾乎都是大老爺們,製片人小豆丁來了又走了,如今只剩下製片主任呂瀟在劇組支應,而自家男朋友又忙裡忙外的,身邊就剩下楚青一人。而且自從這丫頭成了執行經紀人之後,也不象以往那樣寸步不離的跟在自己身邊,還得忙着其他工作的事情。加上開機後,又一直沒有安排她的戲份,這段時間讓她無聊透了,正好佟亞麗提前到了,總算有個可以說說話的人。
這倆閨蜜在屋裡聊的津津有味的時候,賀新在前面一棟房子裡看着兩位配角演員的表演同樣看的津津有味。
這兩位配角,一個是飾演餘則成的頂頭上司,軍統科長,同時秘密身份是地下黨呂宗方的江蘇話劇團的演員邊濤;另一個則是飾演戴笠的演員姚鋼。
儘管這兩位演員的戲份都不多,但上輩子看潛伏的時候就曾給他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其實有的時候,並不是說演員的戲份要多少,只要演的好同樣能給觀衆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好象上輩子他看寧皓導演,徐光頭和黃博主演的喜劇電影《心花怒放》時,就感覺到裡面那個酒吧老闆特逗,一開始他還沒認出是郝建,直到後來郝建憑藉《夏洛特煩惱》火了之後,纔想起來原來就是這貨。
邊濤是位老戲骨,上戲畢業,八十年代就出道了,演過很多電影電視劇,,儘管都是配角,但二十多年的表演經驗還是相當豐富。賀新之前跟他排練過幾場戲,無論是臺詞還是表情、肢體語言這種細節方面的把控都非常老道。
至於那位演戴笠的姚鋼,原先是大蓮話劇團的演員,九十年代各個地方的話劇團都不景氣,倒閉的倒閉,關門的關門,這哥們跟很多話劇演員一樣,來到京城混了幾年,但沒混出什麼名堂,索性就回老家開酒吧,據說生意還不錯。居然就能被姜煒找到,來到《潛伏》劇組客串戴笠一角。
儘管戲份沒多少,甚至片酬還不如他那酒吧一天的收入,但這哥們依舊樂此不彼,而且相當認真。
這一點,賀新很佩服姜煒,在演員的選擇方面真的有他獨到之處,而且可能是學歷史出身的原因,他首先要求的人物是形似,就算做不到形似,也得神似。比如在劇組客串毛人鳳的那位演員,就是從杭州一個民間劇團找來的,但一見面就感覺這位演員身上有股子陰森森的味道。這樣的角色甚至不用演,就已經成功大半了。
“停!大姚,你最好表現的再淡定一點,抗戰末期的戴笠,是他權力最頂峰的時候,手握幾十萬忠義救國軍和遍佈全國的軍統特務,所以要有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霸氣,但這種霸氣不能外露,得……”
“不怒自威!”姚鋼接了一句。
“對對對,就這個意思,咱們再來一條。”
“好,我知道,導演。”
“嗯,大家準備一下。”
開機幾天了,一直沒有安排賀新的鏡頭。這點賀新倒是能夠理解姜煒的用意,劇組剛開機,先用配角磨磨鏡頭,主要角色省着點用。
在一旁觀摩了幾天,他還發現作爲導演姜煒並不擅長調教演員,他大致跟所有編劇出身的導演一樣,說出一個自己想要的感覺,然後讓演員表現出來。
比如現在正在拍的這場戲,雖然是呂宗方和戴笠的對手戲,但戲眼在戴笠身上,所以姜煒要把姚鋼拎出來單獨說兩句。
賀新一邊看也一邊在琢磨,其實剛纔姚鋼的表演,臺詞、表情已經很到位了,不過感覺上來講還是稍顯欠缺了一點。姜煒說的那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也可以理解爲舉重若輕。畢竟是掌管一國的特務頭子,除了以上這些,賀新感覺還應該是不喜形於色,更要讓下屬看不透自己的心理變化。
姚鋼此時也正在繞着辦公桌轉,按照導演的要求,尋找人物的感覺,做心理建設。他的身材很高大,站在飾演呂宗方的邊濤身旁足足要高出半個頭,哪怕坐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後面的老闆椅上也會讓人感覺壓迫感十足。這樣的話跟姜煒要求的不怒自威的感覺有些背道而馳。
他心裡不由一動,朝姚鋼招招手道:“姚哥!”
姚鋼一見忙顛顛的過來,客氣道:“賀老師!”
其實這哥們歲數不大,七零後,今年也就是三十多歲,但是長相卻格外老成,尤其這大背頭一梳,看上去足有四十七八的樣子,這倒也符合真實歷史中戴笠的年齡。
也正是因爲這哥們是七零後,叫比自己要小將近十歲的賀新賀老師毫無負擔。賀新糾正過幾次,但這哥們就是不肯改,還說什麼達者爲師,賀新也就只好隨他了。
賀新指了指辦公桌後面的那張老闆椅,道:“一會兒你把椅子往下放一點,而且你坐在上面的時候,不用太端正,人稍微往下滑一點,這樣看上去更加隨意,而且攻擊性不明顯。”
姚鋼不是二百五,他雖然不是什麼中戲、上戲、北電這類高大上的科班出身,好歹也上過遼寧藝校,在大蓮話劇團着實演過幾年的話劇,一點即透,頓時眼睛一亮,忙道:“我明白了……”
只是他還未說完,賀新接着道:“另外,邊濤老師向你彙報的時候,你可以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畢竟人戴笠也是大領導,李海豐的叛逃,他不單單只是關心叛逃本身,而是還要思考由此產生的後果,還有方方面面的反應這些的。”
姚鋼一邊用心聽着,一邊眼睛越來越亮,完了忙連聲道:“賀老師,還是你把人物研究的透徹,我知道了,謝謝,謝謝賀老師!”
姜煒跟攝影師交流了幾句,一回頭就見賀新和姚鋼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他沒有打斷,直到兩人交流完了,姚鋼還一個勁的點頭哈腰道謝,他這才臉上微微露出笑意,喊了一聲:“大姚,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導演!”
“好,那就重來。”
姚鋼忙跑回辦公桌後面的大班椅上坐下,拉了一下椅子下來的調節的拉桿,椅子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然後身體又朝下稍許滑下去一點,大致胸口跟辦公桌的面平行。而且他還舉一反三,人並沒有正對着辦公桌,椅子稍稍往旁邊扯着,這樣鏡頭裡只有他半張臉。
姜煒見狀眼睛一亮,下意識的朝賀新瞄了一眼,見這傢伙也正在微笑點頭,心中頓時瞭然。
姚鋼已經準備好,邊濤也走到自己位置畢恭畢敬的站着。
他朝場記點點頭。
“第十三場一鏡第二次!”
“啪!”
隨着場記打板。
“Action!”
“張明義老婆說,李海豐曾經鼓動張明義,跟他一起投靠日本人……”
邊濤站在辦公桌前大約兩三米的位置,畢恭畢敬地向戴老闆彙報李海豐叛逃事件。
這個鏡頭是雙機位拍攝,對準姚鋼的鏡頭裡,此時的他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只是聽到“投靠日本人”這幾個字,耷拉的眼皮微微往上一跳,目光停留在攝影機鏡頭邊上的窗簾,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張明義和他老婆商量,不跟李海豐走,所以遭到了暗殺!”
邊濤神情帶着謹慎,語氣略顯沉痛。
這時,姚鋼才轉過頭來,看着邊濤問道:“他爲什麼要鼓動那個,張……”
在劇本里戴笠直接了當的問了這麼一句。但此時姚鋼臨場發揮,有意說到這個張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畢竟軍統局下面特務千千萬萬,就算在總部他也不可能叫出每個人的姓名。
邊濤也很有經驗,畢竟話劇演老了,講究的就是這個隨機應變,忙陪笑着補充提醒道:“張明義!”
然後又順着姚鋼剛纔的問題解釋道:“因爲張明義是李海豐的內弟。”
“這個張怎麼不早說……”
姚鋼坐姿不動,只是垂下眼皮,似乎在自言自語,停頓了片刻,“嘖”了一下,神情沒有任何波動,但聲音卻顯得陰森道:“他該死!”
“好!非常好!過了!”
姜煒一臉非常滿意的大喊一聲,同時朝旁邊的賀新微笑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