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手,我擦了擦嘴角殘留的紅酒液體,看着他擡起來的手:“我喝完了。”
程白澤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腳步踉蹌的後退一步,要輕輕的搖着:“你關燈,關燈!!”
我知道自己笑的有些慘,有些垮,但既然他決定已出,我又能怎麼辦,只能說,在他的心裡,他師父說什麼他都是堅定不移的相信的,哪怕他師父讓他殺人,我如果真的因爲受了這一掌去恨誰,那我恨那個大鬍子。
“別關燈了,如果我真的死了,那我就是最後一次看你了,程白澤,你出掌吧,我好回家。”
不知怎麼了,‘回家’兩個字一出口,有些控制不住的難受,我不是堅強的人,雖然生活逼迫着我堅強,但是裝出來的東西終究易破,在我姥姥的走的時候,那是我最想死的時候,但是那段時間我都熬過來了,如今,我又怎麼會想死呢,我不想死,但是我也不怕死,我只是難受,甚至覺得可笑,有一天,我的命運不是掌控在我自己的手裡,而是,我最好的朋友手裡。
我希望他能放過我,但是,我們卻不是仇人啊,我真的想不通,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會成了程白澤的劫難,看着手裡空空如也的酒杯,就連我賭程白澤不會殺我都顯得那麼可笑,他是我的親人啊。
‘嘶嘶——’
頭頂燈閃爍了兩下,再發出‘撕拉’的聲音後,倏地滅了。
搖曳的燭光早就被剛纔刮進來的風給吹滅了,屋子裡一片死黑,滿耳的雷雨聲聲,我站在那裡沒動,黑暗中只能看清程白澤杵在那裡的高大黑影,這是曾經給過我最多溫暖的朋友,幾句話就能讓我笑得忘掉煩憂的朋友,我不怪他,只怪自己沒有那個好命。
“動手吧。”
見他站在那裡一動未動,我不禁出口說道:“酒我都喝完了,也不差你這一掌了……”
‘咔咔’!!一道閃電猛地在半空躍起,我瞬間看清了程白澤那張痛苦的有些扭曲的臉,心裡開始陣陣發疼,也忽然意識到,也許他的痛苦並不會小於我吧,殺我他不忍,不殺我,在他的心裡還放着那個師父的遺命,等於是背叛他的師父呢,在我和他的師父中間,他肯定是兩者皆不想傷,這種感覺我想我是知道的,一面是他心裡的恩人,一面則是他一直說着的唯一的朋友,這種痛苦,大概是大於我的。
“馬嬌龍,算我求你,求你說句恨我。”
他的聲音伴隨着瀟瀟雨聲傳入耳中,又一道閃電躥過,我看着他的眼睛,搖搖頭:“不,我不恨你。”
“你恨我吧,馬嬌龍,恨至少可以支撐着一個人活下去!我現在不知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我恨,也只是恨我自己認識了你,現在,我求你恨我殺你,至少,你讓我不那麼痛苦,行嗎。”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在閃電的間隙裡看着他那張痛不欲生的臉,兩行清淚滑下,我微微的啓脣:“好,我恨。”
程白澤的身體開始顫抖,他慢慢的擡起自己的左手,黑暗裡,手心慢慢的涌出幽靈一般的藍光,我閉上眼,這一刻反倒不那麼害怕了,該說的都說了,既然改變不了,那除了承受還能剩下什麼。
如果想殺我的不是程白澤,是任何一個別人,我想我都會掙扎一兩下的,但是面對程白澤,我卻發現自己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支撐我的,不過就是我的朋友親人,我沒有一顆強大的可以戰勝一切地心臟,也無法承受一次次的衆叛親離,我不怕死,只是恨自己不中用罷了。
‘叮咚,叮咚~~~!!’
門鈴聲在工作室的大門外急促的響起,我站在原地沒動,也沒有睜眼睛,心裡知道,也許是宗寶來找我了,但是也沒什麼意義了,我也不想跑,既然是該了結的事情,那是死是活,就這麼了結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叮咚的門鈴聲停了下來,窗外似乎要把整座大廈吹到的狂風也一同安靜了,雨停了……睫毛微微的顫動了兩下,我睜開眼,屋子裡的燈光居然亮了,很安靜,安靜的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程白澤背對着我站着,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毫無感覺,難道是喝完他的那杯紅酒所以隔空受了一掌一丁點的疼痛的感覺都沒有嗎,不對啊,腦子裡對五雷掌的瞭解明明是一掌下去,五臟皆裂啊,就算是再不疼,也不能絲毫沒反應啊,看着程白澤的背身,我張了張嘴:“程……“
“你走吧。“
我怔了一下:“什麼意思。”
“馬嬌龍,我發現了,我殺不了你……”
“但是你師父……”
“你走吧,不要再多說別的了,認識你,是我的劫,我認了。”
那一瞬間,我壓抑的情感仿若噴涌而出,看着他,聲音控制不住的發顫:“你不殺我?”
“你走。”
他還是隻回兩個字,我搖搖頭:“我不走,程白澤,我只想告訴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遠不會傷害我的朋友的!”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馬上走,離開這裡。”
‘咯噔咯噔咯噔——’
程白澤辦公室旁邊的暗室裡忽然傳出類似瓷罐震顫桌面的聲音,我有些發怔,“這是什麼聲音!”
“快走!”
程白澤猛地又是一聲大喝,我愣了一下,只聽見身後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巨響,回過頭,宗寶一身溼漉漉隨着撞開的門的衝了進來,幾步奔到我身前,看着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我沒事,我說過,程白澤不會殺我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快滾!!!”
程白澤又是一記高聲厲斥,我搖搖頭,:“不,我還有話要跟你說,我……”
“先走!我覺得氣不對!”
宗寶大聲的說着,死拉着我的手就向辦公室的門外走去,我被他拽着踉蹌了幾步,還沒等走出工作室的外門,只聽見辦公室裡傳出‘砰’!!!的一記好似東西高空墜地的聲音。
“是程白澤!”
我瞪大眼睛看向宗寶,用力甩開他抓着我的手,擡腳向程白澤辦公室跑去,“程……”
待一推開他零散的已經被宗寶撞壞的門,我不禁愣住了,程白澤整個人背對着我側身躺在地板上,身體還在不停的抽搐着——
“程白澤?!”
我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幾步奔上去本想扶起他,但在看見他的臉時腿卻直接一軟癱坐在地,他嘴裡伴隨着抽搐正大口的往外吐着鮮血,血已經把他胸前的白色襯衫染紅,地板上好像瞬時就開起了一朵朵紅色妖冶的曼珠沙華,我的眼被刺得一痛,鼻腔裡充斥着一股腥甜的味道,腦子裡嗡嗡直響,一片轟鳴,:“怎麼會這樣,程白澤,程白澤!你怎麼會吐出這麼多的血啊!你別嚇我,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