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剛有些無奈的擦了擦頭上的汗,“李大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想你這兩天跟閻王爺嘮嗑也挺累的,合計就不勞煩你了。”
這玩意兒怎麼說呢。我們這行的騙子是多如牛毛的,有時候半真半假的居多,所以哪怕他給你看的不好,你覺得他沒本事,但只要是事主給請來了,事後心裡多不滿意,這紅包好話都得敬上。這行當太神秘,誰都怕背後被壞一下。尤其是在農村這種本來就不缺鄉野怪事的地界上,所以許剛的態度我也算是能夠理解的,這個姓李的在許剛眼裡不管是不是個騙子,他都得把這尊神好生的送走了。
姓李的年輕人這才感覺許剛的臺階給他遞得足了,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紅包,打開還瞄了一眼,不鹹不淡的繼續張口道:“我可告訴你,你媳婦兒這個魂兒我得叫足三天,這還沒到三天呢,你給我把節奏打亂了,醒不過來可跟我沒一點兒關係了啊。”
宗寶在旁邊小聲的開口:“就不應該給紅包,叫足三天人沒醒看他說什麼。”
我沒應聲,只是在心裡哼了哼,這種事在農村絕對不少見,宗寶還是見過得江湖騙子太少了,既然出來混江湖了。那人家方方面面肯定都想到了。
三天不醒,正常,按他的路數可以隨便編套閻王爺心情不好之類的說詞就可以在叫三天,然後加錢,再叫,點正的話呢,人醒了。功勞他收下了,點背的話人掛了,他就說自己盡力了,最後的結果就是錢沒少花,你還不能說人不是,因爲人家也給你蹦躂了好久,也算是盡了心力了,這就是這行爲什麼這麼多騙子的原因之一。
但不好辦的是,假陰陽師是最不好拆穿的,這行當又不像是小偷正在行竊時被你按住手腕大家就知道他是賊了,騙子就在一張嘴上,只要有人信,那他就能騙。這也是爲什麼古往今來有些邪教讓你覺得特別扯淡但有些人卻深信不疑的原因,做人的無奈也在這兒,有些事你明鏡的,但卻什麼都改變不了,因爲你改變不了所有人的想法,所以能做到的,只能是讓自己無愧於心了。
“是是是,李大師絕對是盡力了。”許剛還是挑着好話說着,回過頭就拉住我的手:“嬌龍啊,你趕緊進屋看看。”來序估巴。
“叔,怎麼不唱了?”
說話間,許琳琳從屋子裡走出來了,我又怔住了,要不是她的聲音太過熟悉,我簡直就認不出眼前的人了,除了那雙眼睛依稀的能辨別出許琳琳的影子,那張臉整個就是回爐重造了啊!
“他是誰啊。”宗寶湊到我耳邊小聲的問道,:“聲音這麼耳熟呢。”
我面不改色,輕聲回道:“琳達。”
“誰?琳達我見過啊,也不長這樣啊,她整容了啊。”
宗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張口問道,我輕輕的哼笑了一聲:“她這是易容。”
以前其實她長得也很漂亮,眉清目秀,怎麼現在搞得像個蛇精一模一樣的,所謂的明星臉是不是都找的一個整形醫生做的,一點辨識度都沒有了!
許琳琳看着我蹙了蹙眉,能看出眼睛應該才哭過不久,還微微的有些發紅,“馬嬌龍?”
“是啊,是嬌龍啊,剛纔有人說看見嬌龍啦,琳琳,你媽有救了啊,快點讓她進去看看你媽吧!!”
許剛沒用我開口,看着許琳琳直接着急的張嘴回道,許琳琳仍舊站着沒動,看着我反而慢慢的牽起嘴角,還是那副熟悉的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嬌龍現在可是出名的緊呢,聽說在香港都給富商看上風水了,能屈尊到咱們這來給我媽看嗎。”
許剛‘嘖’了一聲,“琳琳,這還用說嗎,嬌龍這不是都過來了嗎,你趕緊讓她進去給你媽媽看看吧。”
許琳琳的臉雖然變了,但是那虛情假意的勁兒可一點都沒變,她看着我側了側身子:“我這不是想謝謝嬌龍嗎,嬌龍,我媽的事兒可就拜託你了。”
算她識相,要不是看許叔的面子你請我來我還不來呢,我心裡暗想着,沒搭理她,擡腳準備跟着許叔進屋,不得不說一句,這從進院子開始,我就真的是各種‘開眼’,先是進門的時候被一個跟閻王爺拜把子的江湖騙子給喝到了,隨即又被許琳琳給玩兒了個大變活人,之後這還沒等進屋呢,又看見熟人了——
“琳姐,阿姨她剛纔又抽了兩下!你快進來看看!!”
這還真是‘一路驚喜’,滿臉着急出來拉着許琳琳進屋的小姑娘我不要太熟,居然是小貝!
小貝看見我顯然也怔了一下,但沒多言語,有點像不認識我的樣子,而是拉着許琳琳疾步往屋子裡走,我倒是沒覺得不妥,畢竟我跟小貝的關係挺複雜的,我是斷了她陰陽根的人,裝不認識很好,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沒想到她不跟許美金了之後居然跟着許琳琳混了。
跟在她們身後直接進了屋,又看見了個臉熟的人,這個不用說,就是那個渾身寫滿‘欠扁’倆字的矮胖子了,那被宗寶打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呢,這倒真是不是冤家不相逢,我都能想到他一出口就說要整死誰是什麼德行,一看見我跟宗寶進屋隨即就不憤的上前:“哎,你們不是那倆欠……”
“小胖!閉嘴!!”
許琳琳倒是很懂眼色的在後面直接打斷了那矮胖子即將出口的話,讓那個矮胖子生生的把自己後面的話嚥下去了,否則,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跟這個矮胖子磕一架之後扭頭就走,見沒人吭聲了,許琳琳屁股一挪直接坐到炕沿邊上,低頭輕叫起來:“媽,媽……”
我順着她的聲音把眼神落上去,眉頭隨即一緊,我去,這要是不說是豔紅姨我也認不出來了!倒不是說她也整容了,而是變色了,整個人就好像是扔煤堆子裡滾了一遍似得,跟焦炭一般黢黑黢黑的,而且這種黑還不是那種曬出來的油亮的黑,而是烏黑烏黑的,像是用墨水把渾身塗滿了一般,尤其是豔紅姨在痛苦的一呲牙,那一排大牙白的就跟颳了大白乳膠漆似得,哎呦我天,妥妥的奧利奧。
“媽,你哪難受啊,媽……”許琳琳還是在那輕聲的問詢着,眼睛又紅了紅,她這幅樣子倒是挺讓我驚訝了,看來她跟她媽還算是有點真感情。
“嬌龍,你看,這……”
許剛見我不說話,有些着急的出口問詢,我擡起手,打斷他的話,兩步走到豔紅姨的頭前看了一眼許琳琳:“你往旁邊讓一讓。”
許琳琳讓我佩服的一點就是度的清時事,我知道她煩我,而且不是一般的煩,但是她就是能做到在關鍵時刻把自己的邪火壓下去,深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所以她一點廢話都沒有,起身就把地方給我騰出來了。
我伸手把豔紅姨身上的被子整個掀開,先看了看她的腳,又把她肚子上的衣服摟起來看了看,可以斷定,身上沒有一個地方是白的了,看向指甲,連指甲都是黑的,微微的蹙了蹙眉,我又掀開豔紅姨的眼皮看了下眼球,眼白倒是白的,不過細一打量就會發現上面有針眼大小的點點黑斑——
“嬌龍,這還有救沒……”
我不知道許剛是故意的沒跟我說豔紅姨的病因想試試我的能耐還是正好被我打岔打過去的,扯過被子,我重新給豔紅蓋好,看了許剛一眼:“有實病,是不是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中毒了。”
“醫院也說是中毒了,但打藥了就嚴重了,也不好,他們也診斷不出來個子午卯酉的。”
我皺了皺眉:“那到底是吃什麼了?”
許剛撓了撓頭:“沒吃什麼啊……”
“什麼中毒了,她這是被小鬼勾了魂啦!”
那個閻王爺的把兄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看着我滿是不屑的張口:“啥毒醫院能解不了啊,她這就是邪病!”
我懶得搭理他,直看着許剛“許叔,你得跟我說實話,豔紅姨到底是吃過什麼了。”
許剛的嘴咧了咧:“真沒吃啥嬌龍,她自己沒亂吃啥,就是吃啥了,那我也跟着一起吃了啊!”
“哎呀,啥玩意兒吃啥了,你不讓我叫魂就是信了她的啊,那你還不如信我,我再給你叫三天,跟閻王爺好好嘮嘮,肯定得……”
“你給我閉嘴!!!”我直接瞪向了那個男人,“你要是真想跟閻王爺嘮嗑我可以幫你。”
那個男人看着我懵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我嚇到了還是怎麼樣,張了張嘴小聲的叨咕着:“唉呀媽呀,在這兒嚇唬誰呢,我把兄弟聽你的啊。”
我繼續看向許剛:“許叔,你趕緊說吧,到底吃什麼了!”
這個時候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的好嗎,誰也別浪費了!豔紅姨這事兒是有實病還有虛病,我必須得先把實病弄明白了才能再去縷虛病的線,想想就不是一般的鬧騰!
“唉!!”許剛被我逼問的反而跺了一下腳:“真的沒吃什麼啊!嬌龍,要是吃啥了我倆不就一起這樣了嗎!!!”
這不是急死人了嗎,我有些無語,掐着腰剛想壓制一下自己的情緒,眼神一掃,居然在許剛家的櫃子上看見了一玻璃缸泡的藥酒,自己家泡藥酒倒是正常的,蛇啊,蜥蜴什麼的,都有人泡,但是他家那個泡的是什麼玩意兒,黑乎乎的一大坨子的,我湊上前仔細的看了看:“叔,你這泡的……”
“嬌龍,你不認識?”
我仔細的看了看,在腦子一遍遍的過濾,隨後又看向許剛:“叔,你先告訴我你覺得這是什麼?”
“地靈芝啊!”
那個年輕的男人聽完許剛說完,沒等我開口呢,就在後面嗤笑了一聲:“唉呀媽呀,我還以爲這後找來的人多厲害的人呢,地靈芝都不認識啊,這玩意兒多珍貴啊,來來來,我給你普及一下,這地靈芝呢,就是棺材菌,這玩意兒可是寶貝啊,幾十年都難遇啊!!別說拳頭麼大的了,就是藥丸這麼大的,都值老了錢了!!”
我哼了一聲,看着那個年輕的男人:“你說這是棺材菌?”
那個年輕男人一副聽見我說了笑話的樣子:“那你以爲呢,你問問東家,這是不是在棺材那弄回來的,開玩笑,當我沒見過啊!”
許剛也連連的點頭:“嬌龍,是地靈芝的,我這個就是跟你豔紅姨給我媽上墳弄回來的。”
我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怎麼說許叔都是我的長輩,不好發飆,壓了壓情緒,我面無表情的張嘴道:“半年前,我去過一趟雲貴的深山,看的就是遷墳的事兒,結果巧了,有幸就目睹了這個棺材菌的真身,那老爺子死了能有四五十年了,聽聞他生前日子不錯,曾經在當地是個有頭有面的人,年輕時更是日日山珍海味,廣交四方好友,所以他的棺材上就長出了這個地靈芝,此地靈芝從其嘴裡吐出菌柄,直接延伸到了棺材蓋子上,再在棺頭結成了菌,其色澤如血,形狀各異,這個就是有名的棺材菌了,聽聞,不但有止疼之奇效,久服更有強身健體百病不侵之功用,正所謂是千金難買,一菌難求。”
“對對對,我這個就是嬌龍,我這個就是啊!!”
許剛聽我說完,激動的直拍大腿“就是因爲我媽棺材上長出了棺材菌被我弄回來了所以我媽生氣才磨豔紅的啊!”
這想象力真豐富,這棺材菌的確是稀罕物,但就跟那個玳瑁似得,雖不是爛大街的東西,但它不是多少見的東西,我看着許剛那副就跟中了彩票一樣的臉,“許叔,不是我打擊你,你這個可能看的像一點,但還真不是棺材菌。”
“哎呀我天啊,我還以爲你白活一通多明白呢,這咋就不是棺材菌了,長在棺材上的不是棺材菌那是啥!!”
那個年輕男人擺明的就是跟我磕上了,這是把我當成搶他‘生意’的了?
“我告訴你,你說話給我……”
“宗寶!!”
宗寶不憤,見狀就要跟那個年輕男人比劃,我直接叫住他,看向那個年輕男人:“你懂是嗎?”
“呵,嚇唬我啊!”年輕男人的脖子一梗:“我李大仙什麼不明白啊!!”
就喜歡撅這種人,我輕輕的笑了笑:“那你既然懂,你再給我普及一下,棺材菌到底需要何種條件才能生成!”
“這個,這個就是……我管它咋生成呢,反正長棺材上的就是好東西!”
“好東西?”我冷笑一聲:“許叔,你可以送他了。”
“什麼,嬌龍,這個,這個……”
我沉下一口氣,“棺材菌的形成,首要一點,就是棺材裡的人在生前必須是天天山珍海味,只有參氣不散,才能吐出棺材菌,這一點,小虎的奶奶做到了嗎。”
“這個……嬌龍,吃素也更好吧……”
我儘量讓自己無視他狡辯的態度,畢竟他可能還以爲自己發大財了,“其次,這個人必須得是死在兩道坎上,七十三,八十四,而且必須是受中毒之症而死,當然,還有個最最重要的一點……”
許剛看着我半晌不出話來,顯然小虎他奶一條都沒達標:“什麼啊。”
“那就是這個死者必須是個男人。”
我一字一頓的張口:“女人陰足氣弱,是形成不了棺材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