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時後,我跟着三妹兒下了火車,隨後再去買票,這次坐的是我小時候的綠皮火車,‘哐嘰哐嘰’了六個小時,再下車,再倒那種破破爛爛的小型客車來到了一個叫洛門嶺的小鎮,最後就是徒步了。
當我疲憊不堪一身落魄的跟在三妹兒身後翻山越嶺之時。我對三妹兒的崇敬之情迅速就如滔滔江水翻涌而上了,這麼遠的路,一個山窪窪裡的小村子,別說我坐着車再走都精疲力竭了,她還抱着裝着醜叔骨灰的包,雖然也累,但沒吭一聲。
要知道,她不是真的三妹兒啊,她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千金小姐啊,聽說她跟醜叔去找我時都是從鎮裡走到縣城纔有錢買票坐車的,這一路的艱辛,我真的不敢想。人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但是看着三妹兒身體裡的容丹楓,她賣萌撒嬌的樣子我還歷歷在目,但此刻,她周身都是堅韌剛毅,讓我不得不佩!
快走到村口時我跟着三妹兒坐在一個大石頭上休息,擡眼看去,這個村子還真是挺原生態的,周山環繞,灰瓦磚牆,遠遠地就能看見穿着個小破外套的孩子在驅趕着羊羣回家。雞鳴狗叫聲不絕於耳,這地方,開發出來當個度假村,肯定比現在大部分不土不洋的村子要原汁原味兒。
“嬌龍,你知道我一開始在這裡有多崩潰嗎,尤其是廁所,我上一次吐一次,有些人家居然連手紙都沒有,要用玉米葉擦屁股,你試過嗎。”
我腿肚子控制不住的轉筋。擦着汗搖頭:“沒,雖然我也是農村的,但是這個村兒,的確是讓我長見識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沒信號。
三妹兒看了看我:“這裡用手機的少,村長家的小賣部有公用電話,用手機的話得用聯通,然後在那邊兒的那個小山頭附近,能有信號……”
我點點頭:“沒事兒,我用電話的話就是給我媽宗寶報個平安什麼的,別的也用不着,有公用電話就行。”說着,我起身四處的看了看:“修路就好了,修路就會通車。這裡山多,其實風景還是不錯的,通車後可以開發一下,最起碼進村兒出村兒不會這麼辛苦。”
三妹兒嗯了一聲:“我也是這麼想的,等我拿回我自己的東西了,我就出錢,給這個村子修條路,算是報答醜叔對我的恩情吧。”
“三妹兒嗎?唉呀媽呀,是不是三妹兒啊!!”
我們倆正說着話呢,一個包着頭巾手上提着籃子的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奔着我們就跑了過來,:“三妹兒!你回來了啊!”役鳥廣技。
三妹兒隨即起身朝我說了一嘴:“這是醜叔家的鄰居,特別的好的一個大嬸。”說完就應了一聲:“朱大娘,我回來了!”
朱大娘跑到我們身前,聽着三妹兒的話一臉的驚喜:“這孩子真是開竅了,以前我咋喊你你都不知道回個話啊,你叔呢,老醜哪去了!”
“在這了……”三妹兒把自己抱着的包往朱大娘的身前送了送:“我叔走了……”
“媽呀!”朱大娘嚇得捂着自己的心口,裝着野菜的籃子直接掉到地上:“人沒了啊!”
三妹兒垂着眼點頭:“我就是回來給我叔下葬守孝的。”
“哎呀我天啊!老醜這多好的人兒啊!我就說他那陣兒病的不行了就別出門折騰了,你這都開竅了就好好的在家守着照顧他得了!非要出門出門的!這下好了!死外面了啊!!哎呦!老醜哦!!你咋說走就走了啊!”
朱大娘悲慼了一陣,哭的自己眼淚啪嚓的,過了半天好像纔看見我,“這個小夥子是誰啊!”
我連忙在旁邊開口:“大娘您好,我叫嬌龍,是醜叔遠房的親戚,陪着回來照顧三妹兒的。”
“老醜的親戚?”朱大娘吸着鼻子一臉疑惑的看着我:“城裡人兒啊,老醜家有城裡的親戚嗎,我們都做了好幾十年的鄰居了,沒聽他說過啊。”
“哦,醜叔不是經常出門嗎,我們在外地遇見了,所以他走了,就把三妹兒託付給我了。”
朱大娘點點頭,也不再糾結我的來路,“以前我就怕啊,就怕老醜走了這個三妹兒沒人管沒人顧啊,看來老醜要出門就是給三妹兒安排出路啊,他對三妹兒就跟自己的親生閨女似得啊,以後這三妹兒有人照顧了我也放心了,走,咱們先進村兒!進村兒!哎呦喂!老醜啊!你說咱們當了一輩子的鄰居了你走了的最後一眼我都沒看着啊!!”
“都快出來看看吧!老醜走了啊!三妹兒回來了啊!”
一進村子裡,朱大娘就開始哭嚎着嚷嚷上了,不一會兒,我的前後左右就圍了不少的人,三妹兒把骨灰盒拿出來了,朱大娘就連說帶唱的在那哭啊,一邊哭一邊給大家數着醜叔做過的好事兒救過的人,連帶着把我的身份也給大家介紹了。
我就在一片的哭聲中,被送到了醜叔的家門口,從村民的反應就可以看出醜叔平日的爲人,朱大娘扒拉着指頭給我算,醜叔幫過村裡多少人看過病,幾乎就是村裡的赤腳醫生了!
剩下的事兒一點沒用我操心,朱大娘整個就是一個熱心腸的張羅人,醜叔兄弟也就是真正的那個三妹兒的父母早就搬走了,在村裡沒有別的親戚,所以伸手幫忙的都是村裡人,我花錢做了副棺材,這些人就扛着鍬上山在醜叔事先選好的地兒上給醜叔的骨灰葬了,我跟過去看了看,葬醜叔的地方旁邊還有個墳,只是時間長了,碑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大概是見我看的失神,朱大娘湊過來看着我小聲的嘆氣:“那是老醜的大哥,死了好幾十年了,老醜選在這兒啊,可能也是爲了他大哥啊,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他大哥了,要不是他十幾歲的時候太不是物,他大哥也不能沒……”
說着,朱大娘又打了打自己的嘴:“我說這兒幹啥啊,不管咋的後來老醜回頭是岸了,乾的好事兒夠多了,現在人也沒了,我……”
“我天啊!有蛇啊!!”
我擡眼看過去,只見個通體白色的小蛇一頭就鑽進了醜叔新埋上土的墳堆裡,圍着的人都是一臉驚慌,看向朱大娘:“這是啥預兆啊,蛇進去了啊!是不是這地兒不好啊!”
“這預兆是好的。”
我直接開口,往前走了幾步,“這是地氣,說明這地方好,吸引靈物,好兆頭,大家別擔心。”
“喔喔,沒事兒就行。”
幾個老爺們點頭,繼續用鐵鍬往墳丘上填土,朱大娘倒是在這時拉了我一下:“嬌,嬌龍是吧,這兩天我一直沒到出空問你,你是城裡幹啥的啊,我看你這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是幹大事兒的吧。”
我搖搖頭:“不是幹什麼大事兒的,我就是個普通人。”
“哎!我好像見過你!”
一個填土的大小夥子拎着鍬跑了過來,仔細的盯着我的臉看了看,就在要把我看毛的時候篤定的一拍手:“對!!肯定是你!我去年在延邊那幹活聽過你的事兒,你上過電視哪,新聞上報道你,治好了打擺子的麼!我們一起幹活的當時還唸叨過你呢,你是先生啊!”
哎喲我去,我心裡抽了一下,這還有人能認出我來?
朱大娘倒是挺激動的樣子看着我:“我就說嘛,肯定不是一般人,這個小夥子是個先生啊,難怪你能跟老醜是親戚,他看這些老厲害了!”
“那是,我跟你講朱大娘,當時那幾個打擺子的都要不行了,他給救的,當時我就在延邊那邊兒看的新聞,肯定的!”
朱大娘緊緊的握住我的手:“你是先生就好了,我正好有事兒要麻煩你啊,就是……”
“朱大娘。”我清了一下嗓子抱歉的看着她:“我現在身體不好,所以就不看了,硬看的話,也看不準。”
“不是啥大事兒,就是我兒子要蓋房子上樑,想找個先生給看看時辰,以前這都是找老醜的,我這還愁上哪找先生呢,找你正好啊!!”
“上樑?”
這個活倒是幹過不老少了。
“是啊,上樑,你給掐個點兒就行!”
我仍舊面有難色,在我懂這些的時候,我真覺得這是最小的活了,但現在,心裡居然沒底,“大娘,這樣,先忙活醜叔的事兒,等忙完了咱回去再說行嗎。“
“也是,行,等回去再說,但這事兒你可得一定要幫忙啊!“
“朱大娘你放心吧,他是老醜叔家的遠房親戚,既然來咱們村兒陪三妹兒守孝來了,這忙肯定會幫的!”
……我牙有些疼上了,拱火的人,向來都是不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