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
這一段時間,因爲建城的時候,民間怨言頗多。
畢竟,涉及到生活習慣的顛覆。
這就好像後世建國後,不允許老百姓隨意“方便”,必須去公共廁所一樣……
生活習慣的改變,總是會引起矛盾。
很多在後人看起來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是在當時看來,都稱得上的顛覆之舉。
眼下,同樣如此。
大涼人,覺得建城理所當然。住在房子裡,怎麼都比帳篷更踏實,更有家的感覺。
但是高昌人,自幼生在帳篷,長在帳篷,身體裡流淌的血液,就帶着帳篷兩個字。
唐燦輕聲說道:“帳篷有帳篷的好處,但是建城、蓋房,是高昌國策。”
“你有怨氣,可以理解。”
“但是,此事不可能改。”
“不過,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房子蓋好了之後,自己在家門裡搭帳篷,沒人管你。”
高昌漢子臉色一僵,倒是沒想到唐燦居然給他這麼一個答案。
尤其是,四周百姓聽到“在院子裡搭帳篷”,都忍不住偷偷竊笑。
這讓他心中更是不滿,忍不住嗆道:“唐大人說什麼都管,就是這麼管的嗎?這管不管,有什麼意義?在院子裡搭帳篷,那還是帳篷嗎?那還是房子嗎?”
場間,一片沉默。
這些話,說中了很多人的心聲。
唐燦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你們跟我來。”
說完,起身就走,帶着衆人,一路往王都總管府的方向而去。
人羣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跟着。
只是一路上,竊竊私語,各種各樣的說法不絕於耳。
時間不長。
已經到了王都總管府的大帳之外。
唐燦閃身進去,俄頃出來,又把王都總管府的牌子,拿在了手上。
與此同時。
忽然一陣青煙從帳篷裡吹了出來。
接着……
“起火了啊!”
“快救火!”
“快點!快點!快點!”
“不着急。”唐燦擺了擺手,一臉平靜的說道:“縱有千般好,帳篷總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一點就着。”
“我知道,你們想要住帳篷。”
“可是,你們住過房子嗎?”
“沒有吧?”
“別鬧,別吵,別爭。等到房子建好了,搬進房子裡住一陣,再來說好壞。”
唐燦頓了頓,接着說道:“對了,你們之中,應該有人的孩子已經去大涼學習了吧?”
人羣之中當即有人答應。
“嗯。”唐燦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們,那些孩子,一進入大涼,就喜歡上了房子。”
“爲什麼?”
“乾淨、寬敞、明亮。”
唐燦笑了笑:“你們一輩子生活子在高昌,改變生活習慣很難。可是,不改變,不可能。”
“不改變,就要落後,落後,就和以前一樣。”
“如果你們就是覺得帳篷好,就是不想住房子。”
“可以走,東南西北,哪邊都可以去。”
“但是王都建城的事情,誰都不能改變!”
一番話說完,人羣的臉色又變了變。
尤其是……
看着站在已經變成了火堆的帳篷面前的唐燦,衆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懼意。
他們又想起來,無論怎麼說,唐燦做事,始終都有些……狠!
好說話,不代表……
唐燦看着衆人,有些哭笑不得。
這一次,好像有些用力過猛了……
輕咳了幾聲,他的表情柔和一些,輕聲說道:“還有什麼事情,可以一併提出來。”
之前說話的高昌漢子,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只是一臉古怪的看着唐燦,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不過……
還是有人開口。
“可是俺們沒有錢,王庭只讓俺們拆帳篷、蓋房子,俺們沒有錢,怎麼蓋!俺們又不是大涼……再說了,聽說大涼神都,都是朝廷拿錢修房子給百姓住!還有,王都收了俺們的牛羊,也沒有給錢!”
若說別的事情,唐燦還有可能不知道。
但是這件事情,他之前纔剛剛聽童明德說起過。
去年冬天收的牛羊,已經全都按糧食返還給他們了。
更何況,高昌蓋房,要什麼錢?
本來想着好好說話的唐燦,臉色又是一冷,冷笑聲:“高昌是高昌,大涼是大涼,你自己說的。”
“想和大涼比,可以啊!”
“大涼百姓交稅,你們交嗎?”
“牛羊?牛羊怎麼了?是你們的嗎?”
“牛羊的崽子,都是王庭發的,讓你養,你們怎麼養的?用的多大的心?”
“牛羊往草場上一放,等到秋末,沒鮮草了,把牛羊在圈回來就是了。”
“做了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還有臉要錢?”
“要錢,行啊!給你們錢,你們自己去買糧食?”
有人大着膽子說道:“自己去就自己去,俺們可以去北邊買糧食!”
“胡說八道!”唐燦直接呵斥:“你知道北邊的糧食賣多少錢?你知道牛羊賣多少錢?”
要說賣多少錢,他們是真的不知道。
場間,又變得有些沉默。
唐燦等了一會兒,一字一句的說道:“王庭對你們,遠勝大涼。”
“你們捫心自問,如果不是王庭,你們吃什麼?”
“不要覺得自己放牧有多麼辛苦,值多少錢。”
“再說了,你們要錢做什麼?”
“蓋房子,自己不會動手?”
“西沱的磚廠都修好了,怎麼沒見你們去幹活?幹一天活,就能領磚,你們不願意?”
“怎麼?這麼懶?有手有腳,都是假的?”
“是不是這一年不打仗,讓你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非得讓鎮北軍大營的鐵騎再次踏足草原,你們才能踏實!”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
在場之人,全都愣住了。
有人的心頭涌起愧意,有人心頭多了敬佩。
是啊……
這一年,沒有徵戰,身邊的人,依舊是自己的親人,沒有死人……
王都比以往熱鬧了許多……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眼前的人……給高昌帶來了新的希望!
看着他們的模樣,唐燦的嘴角多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簡單的又說了幾句,強調了一次王都總管府的意義,唐燦揮了揮手,讓圍觀的百姓散去。
然後,開始安排剛剛加入王都總管府的那些人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