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女帝匆忙回宮,連夜召見高元一、謝安石等人。
宮城內,一片肅殺之氣。
宮外,安靜祥和。
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麼。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百騎司連夜出城,不知去向。
……
翌日。
唐燦起牀,伸了個懶腰,正想着練一練龍象功,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接着,門外,高銀柳似乎在和來人說着什麼。
“公子,女帝傳召,讓你去上朝……”
“不去。”
唐燦一口回絕。
昨天晚上,女帝出宮遊玩的舉動,令他非常反感。
現如今,他對朝政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
與之相比,小書袋的天書和龍象功,更讓他覺得有意思……
與此同時。
朝堂上。
女帝高坐皇位,神情肅穆。
“昨夜西北有變。”
“高昌三千鐵騎,出現在朔方以西。現就駐紮在朔方五里之外。”
什麼!
在場諸人一聽,神色驟變!
朔方以西,代表着高昌鐵騎已經越過了鎮北軍,進入大涼腹地!
朔方,雖是大城,可是大涼近年除了邊境,各城之中,並無重兵,只有寥寥數百人,以防山賊匪患。
不僅如此。
三千高昌鐵騎,可以說已經如入無人之境。
他們想的話,甚至可以直接進攻大涼神都。
畢竟,沿途不過百里,守軍不過幾千老弱病殘……
難道說,鎮北軍出事兒!
還是說 鎮北軍叛了?
一時間,文武百官,想了許多。
而每一個想法,都是壞消息,都令他們完全無法淡定。
“高昌使臣,也於昨夜抵達神都。”
女帝開口,令羣臣再度心驚,頭皮發麻。
從她短短的幾句話之中,百官已經得出一個結論。
高昌這一次,是有備而來!
而且,準備十分充分!
“聖上,鎮北軍絕不會叛!”
一直在神都索取軍費,尚未返回的鎮北軍將領沉悶的聲音,打破寧靜。
一句話。
彷彿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如果不是鎮北軍出現變故,高昌軍怎麼可能出現在朔方!”
“早知道鎮北軍不如安南軍!”
“聖上,臣將願領兵出征!”
“鎮北軍鎮守北地多年,不會叛國,此高昌國詭計!”
“聖上,千萬不要上當啊!”
“鎮北軍數萬將士……”
女帝看着他們的表現,微微搖頭,心中嘆息一聲。
明明她說了高昌使臣,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及。
心裡想着,還是鎮北軍是不是叛亂。
文臣武將,如此不和……
“夠了!”
女帝清冷的聲音響起,目光落在謝安石的身上:“謝安石,你意向如何?”
昨夜,謝安石和女帝連夜商議,其實也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
此時女帝再次開口,他依舊堅持昨夜的意見:“聖上,無論如何,應傳召使團。另外,命人去鎮北軍打探消息。”
高元一緊隨其後:“臣以爲,高昌此舉,與宣戰無異,當出兵討伐!”
“若鎮北軍不足,當另調精兵!”
“我大涼,豈容他人欺辱!”
這一幕,和昨天夜裡的甘露殿發生的何其相似。
兩邊,都有理。
但是……
想到戰事可能引起的其他變故,女帝沉吟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來人,去鴻臚寺,傳召使團。”
在使團抵達之前,唐燦打着哈欠,懶洋洋的走進了神龍殿,在角落中隨意的站着。
女帝看到,心中一鬆。
畢竟,唐燦雖然經常罵他,但是看待問題的角度,總是和衆人不同。
每每語出驚人,可以用最簡單的辦法,直接解決問題。
很快。
高昌使團在鴻臚寺禮官的帶領下,走入神龍殿。
唐燦在人羣中,眼睛一亮。
這個高昌國,不錯啊!
來的三十餘人,全是俊男美女!
身姿高挑,金髮碧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平時牛奶、木瓜吃得多,身材凹凸有致。
再加上剪裁非常得體的長裙,富有異域風情……
俄頃。
使團衆人在大殿中站定,拱手作揖之後,爲首一名女子輕聲說道:“高昌國公主拓跋氏,見過皇帝。”
聲音清脆,若銅鈴悅耳。
雖然口音稍顯蹩腳,但是不影響唐燦對她的好印象。
“公主遠道而來,所爲何事?”
高昌公主展顏一笑,輕聲說道:“皇帝誤會了,我等並非因爲國事,而是爲家事而來。”
家事?
女帝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其他人,亦是不接受這個聽起來非常沒有誠意的解釋。
高元一,則是臉色微變,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早早就聽人說過,高昌國王非常垂涎女帝元殤。
難道說……
朝堂,鴉雀無聲,氣氛也因爲女帝的臉色,變得有些壓抑。
“撲哧~”
高昌公主忽然輕笑一聲,笑吟吟的說道:“皇帝莫要誤會。”
“拓跋今次來訪,是真的爲家事而來。”
“高昌王儲,在大涼多年,拓跋今次來,就是爲了接王儲回國。”
嘛玩意兒?
高昌王儲在大涼?在神都?
這個事情……怎麼可能!
高元一心中一凜,隨即對一旁的手下使眼色,讓他們趕緊去查!
上官婉兒,亦是調動蛛網!
這種事情,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皇位上,女帝不動聲色,但是心中,亦是震驚不已!
“高昌王儲在大涼,你以爲朕會讓他活着回去嗎?”
女帝聲音冰冷:“高昌屢屢進犯大涼,難道你高昌國忘了?”
“不敢。”高昌公主再次拱手作揖,行禮過後,一臉歉意:“拓跋今次來,也是代表父王向皇帝表達歉意。”
“只要皇帝答應拓跋可將王儲帶回高昌,高昌願讓出北地十六州,沙坨以南,全都歸於大涼。”
“雲、夷兩地,高昌亦願拱手相讓。”
“另,爲了表達歉意,高昌願賠款三千萬兩白銀,明年起,每年一百萬兩!”
“此外,高昌在朔方外三千鐵騎,悉數歸降大涼!皇帝可以悉數斬殺,以消心頭恨意!”
割地,賠款,還送上三千顆人頭。
高昌公主口中說出的一番話,令大涼朝堂諸公,全都呆住了。
女帝心中,同樣震驚不已。
如果高昌公主所言非虛。
那麼對她而言,對大涼而言,都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此事,朕需要時間考慮。”
“理當如此。”
高昌公主再次行禮,帶着使團衆人,告退離開。
……
俄頃。
朝堂,炸了。
一衆百官,歡欣鼓舞,一個個大呼小叫,這是外交的勝利,這是大涼的勝利,這是女帝的勝利。
至於鎮北軍是否反叛,已經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就連那三千鐵騎怎麼會跑到朔方,他們也不在意。
然而,他們似乎又忘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高昌公主始終不曾提及的王儲,究竟是誰。
他在大涼,究竟做了什麼。
高昌,又爲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的來迎接王儲回國?
爲什麼,不選擇悄悄摸摸的帶走?
這一系列的疑問,盤亙在女帝的心頭,令她更是費解!
“呵,呵!”
高元一,陰陽怪氣的
乾笑兩聲,打斷了衆人的吵鬧,笑眯眯的說道:“聖上,不良人在神都搜索,暫時沒有關於王儲的消息。”
“但是,臣以爲,無論如何,不能讓高昌王儲回國!”
“而且,應該留住使團!或者……一個不留!”
“兩國開戰,尚且不斬來使,樑王此舉,無異於宣戰!”有文官開口反駁。
“蠢貨!”
武將直接開啓罵戰模式。
“高昌蠻子能入朔方,已經宣戰!”
“你懂個屁!”
“高昌此舉,乃先禮後兵!”
“臣將以爲,當兵發朔方!”
“定是鎮北軍叛亂,不然高昌蠻子怎麼可能越過北地!”
“你……你……你個粗人,懂什麼!”
“高昌公主都說了,那三千人,是爲了送給聖上消氣的!”
“而且,年年納貢百萬,這是何等的幸事!”
“那你說,爲什麼他們要這麼光明正大的來接王儲?”
“那還不簡單,王者,豈能藏頭露尾!定是高昌王國想要高調的將王儲接回去,安撫高昌百姓!”
“告訴他們,高昌王儲在大涼學習禮法,回去之後,能讓高昌和大涼一樣昌盛!”
“此,不過蠻夷的嚮往罷了!”
“我大涼上國……”
文官們,越說越得意,直接將高昌認定爲未開化之地。
言語間,滿是高傲的鄙夷。
自大……盲目……坐井觀天者,不在少數!
“閉嘴!”
謝安石終於忍不住開口,喝住衆人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正色說道:“聖上,臣以爲,此事太過蹊蹺!”
“樑王所言極是,應該即刻囚禁高昌使團,決不許王儲離開!”
“至於朔方……”
“鎮北軍不能動,朔方,唯有……死戰!”
“謝安石,你想沒想過,朔方以南,一片平原,數萬手無寸鐵的百姓!”哪怕文官,也不贊成謝安石的建議。
但是不可否認,謝安石的說法,是最正確。
鎮北軍守着北境,本就捉襟見肘,如果再抽調兵力回頭對付那些突然出現的高昌鐵騎,北境難免出現缺口。
倘若,這就是高昌的謀劃,北境很可能出現極大的變故!
而今,似乎只有以血肉之軀,築長城……
女帝眉頭緊鎖,心有些亂。
如果不是她當初爲了修建行宮,壓縮軍費,致使各道無兵,眼下也不會面臨如此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