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六個字,若晴天霹靂。
滿朝文武,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全都目光呆滯,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唐燦……
他是高昌王儲?
這……
這……
這不可能,不可能!
唐家世代忠良,怎麼可能是高昌人?
而且,高昌人金髮碧眼!
唐燦黑髮、黑眼!
是……就算眼中有些血絲,那也是因爲操勞朝政,也不是因爲他是高昌人!
但是……
緊接着,有人想到一件事情。
想當初,唐雎的罪名之中有一條,叫做通敵。
通的……就是高昌。
因爲,唐雎的小妾,有一個金髮碧眼的高昌人。
可是……那個人是聖上賞賜給他的啊!
而且……
唐燦如果是高昌王儲,又何必幫着大涼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這說不通,解釋不通。
整件事情,愈發的撲朔迷離!
唐燦,也是一臉愕然,心中滿是不解。
這個消息,有些太過於勁爆。
要是他是王儲,他一萬個不相信。
雖然,當個國王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這種陰謀詭計,而且前途未知的事情,他是不願意摻和。
唐燦很快冷靜下來,心中仔細的分析。
而今,按照高昌國的做法,似乎只有一種可能。
高昌知道了他在大涼做的事情,坐不住了……
陽謀如此,令人敬服。
這件事情背後的謀劃者,絕對是個了不起的人!
如若唐燦答應,跟高昌公主回國,無論是否是王儲還是階下囚,總免不了要幫助高昌做事。
他相信,高昌這麼用心的謀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不會沒有辦法通過嚴刑逼供,逼他就犯。
事實上,高昌公主嫁個他,就是一個非常好的辦法。
如果唐燦不答應,高昌此舉,也已經在唐燦和大涼之間,插下一根尖刺。
自古以來,功高震主,被離間計害死的肱骨重臣,不再少數。
以女帝的昏聵,唐燦似乎亦是難逃一死。
“王儲,高昌數百萬臣民,靜待王儲回國繼承王位!”
在女帝的面前都未曾下跪的高昌公主,此刻在唐燦的面前,單膝跪地,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唐燦。
女帝表情複雜,心亂如麻!
腦海中,不斷迴響唐燦在數日之前曾說過的那一句話。
“我是受夠了,你要殺就殺,也省的我改天忍不住離開大涼投奔明主!”
高元一、謝安石,也是都回憶起來。
不過,兩個人還能保持冷靜。
但是女帝……卻身體顫抖了一下,心跳加速,拳頭握緊。
是了,是了!
這一下,那天夜裡朕在雅集遇刺,就能解釋清楚了!
很有可能,是高昌國想要將唐燦帶回去。
失敗了之後,方纔如此行事。
女帝心亂如麻,思緒混亂,不管多麼離譜的事情,都能聯想在一起。
可是……
也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好半晌,她勉強鎮定下來,望着唐燦,一字一句:“唐御史,你真是高昌王儲?”
唐燦沉默。
偌大的神龍殿,亦是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唐燦的身上。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氣氛,令人心悸。
“不是。”
唐燦搖了搖頭,俯身將高昌公主扶了起來,輕聲說道:“公主長的真好看,至於心思,着實玲瓏。”
皇位上,女帝心中一鬆。
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但是她,願意相信唐燦。
文武百官,則是表情複雜,各懷心思。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但是,他們並沒有發作,只是在想,在看,在琢磨。
“聖上,此高昌國離間之計。”唐燦輕聲說道:“臣,並非高昌王儲。當然,臣不否認,當個高昌王,實在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件事情。”
“嗯……有可能聖上行事無度,不聽勸諫的情況下,臣可能真會忍不住去投奔高昌。”
“不過眼下,臣,絕非高昌王儲。”
一番話,羣臣心中驚濤駭浪!
女帝,亦是臉上多了幾條黑線。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什麼事情都用來勸諫,真是一個逆臣,白癡!
不過,看在你還知道自己是朕的臣子,這一次,朕就不跟你計較了。
女帝心情一鬆,嘴角自然而然的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就在這時。
高昌公主忽然開口,幽幽的說道:“王儲,拓跋願與你滴血認親。”
“就算王儲不願隨拓跋返回高昌,總不好認賊作父……”
大涼朝臣,臉色又是一變。
連滴血認親都敢,看來……唐燦真的有可能是高昌人啊!
一衆朝臣,望向唐燦的表情,多了幾道不是很友善的目光。
便是女帝,亦是神色微變。
大袖之中的小手,有些蒼白!
唐燦眯着眼睛,輕笑一聲:“行啊,那就來吧!”
聽到他如此自信,女帝眼中再次燃起希望。
“皇帝,高昌使團之中,有醫者,可否傳召。”
“傳。另外,傳太醫。”
俄頃,一切準備就緒。
一個高昌女官,手持銀針,先是在唐燦的指尖輕點,擠出一滴鮮血落在碗中。
接着,又從高昌公主的指尖取出一滴鮮血。
兩滴鮮血,落入碗中。
一點點的溶解,相融。
一旁,女帝頭暈目眩,有些站立不穩。
謝安石、高元一,神色驟變。
高昌公主,眼波流轉,笑靨如花:“拓跋參見王儲。”
話音剛落,朝堂諸官,終於忍不住。
曾經對唐燦極爲喜愛的趙國公劉裕,率先發難!
“哼!唐燦,你個高昌狗賊!老夫看錯你了!”
“對,對,讓高昌狗賊滾出大涼!”
“狗賊,蠻子!”
“我大涼,豈容高昌撒野!”
“聖上,當斬殺此僚!”
“難怪當初聖上將私通高昌的狗賊唐雎斬殺!此賊子,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你們……你們……你們厚顏無恥!”
將作監嚴立本開口大喝:“唐御史爲國立下大功!怎麼會是高昌人!”
“滴血認親,不會騙人!”
“你有什麼解釋!”
“這……這……這是高昌人做了手腳,使詐!”嚴立本狀若癲狂:“聖上,聖上,讓御醫再驗一次!”
高昌公主面色不變,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唐燦,輕聲說道:“就算再驗十次,結果也是一樣的。”
“王儲,拓跋知道此事王儲一時間難以接受。”
“拓跋向王儲保證,只要回到高昌,王儲將會不日登基。”
唐燦笑了笑,懶洋洋的說道:“聖上, 讓御醫再驗一次吧?”
女帝臉色有些蒼白,強自鎮定:“好,御醫,再驗一次。”
話雖如此。
她的心中,卻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唐燦,是高昌王儲。
朕……不可能讓他活着回到高昌!
蛛網……影子……不良人……高銀柳……
一個個兇器,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就在這時,唐燦忽然伸手握住女帝冰涼的小手,接着用針在女帝的手指輕輕紮了一下。
不等女帝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一滴鮮血從指尖滑落,滴入碗中。
“這……”
“這……”
“融了……”
“融了!”
負責的太醫,震驚的話都說不利索了,身體顫抖,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聖上,居然和高昌公主的血,可以相融。
難道說……難道說……
御醫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高昌公主,同樣花容失色!
沒想到,唐燦竟然能夠識破滴血認親!
文武百官,全都色變。
女帝短暫的驚愕過後,很快反應過來:“唐御史,滴血認親,是假的?”
“對。”
唐燦淡淡的說道:“在場之人,如果不出意外,都可以滴血相融。”
這麼神奇?
女帝眼中閃過詫異。
文武百官,亦是啞口無言。
任憑他們怎麼想,也想不到事情的進展,竟然會是這樣。
就在這時。
高昌公主忽然慘笑一聲,嘆了口氣:“唐御史……大智若妖!拓跋……甘拜下風!”
說完,對唐燦輕輕一禮,也不管別人如何看待,對女帝拱手作揖:“皇帝,此事高昌有錯在先,高昌願向大涼俯首稱臣,以求皇帝諒解!一應條款,全都如國書所寫。”
女帝神色微變,冷笑一聲:“一切如前?拓跋,你未免太小瞧朕了!”
小小高昌,跑到大涼耀武揚威,朝堂之上施展陽謀。
若非朕聰明……那個白癡也不傻,這一次險些釀下大錯!
“兩倍,你若願意,此事朕既往不咎。”
“否則,朕不介意兵發高昌!”
高昌公主遲疑片刻,硬着頭皮:“就依聖上所言。”
“好!”女帝點點頭:“謝安石,此事你來負責!”
女帝恢復之前的帝王威儀,霸氣側漏:“拓跋,你且退下。”
“拓跋告退。”
高昌公主最後看了一眼唐燦,依依不捨的告辭離開。
朝堂上,只剩下大涼君臣。
女帝望着唐燦,眼中閃過欣賞,讚道:“唐燦,你做的很好,朕……很欣慰。”
此前,各種指責唐燦的百官,也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一個個馬屁拍的格外起勁。
“唐御史果真是大涼福星,實乃妙事!”
“老夫就說嘛,肯定是搞錯了!”
“剛剛不是趙國公你第一個開口說唐御史是高昌狗賊嗎?”
“定是你聽錯了,老夫一直在說,唐御史如此高才,斷然不可能是高昌狗賊!”
一直冷眼旁觀的謝安石,這時候也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聖上,老臣有一個提議。”
“何事?”女帝好奇的望着他。
“老臣以爲,唐雎爲國操勞,數立大功,當追諡號文正,以示嘉尚,亦可令百官深受鼓舞,更加努力!”
什麼鼓舞百官的不重要。
謝安石的意思,給唐雎來一個文正,安撫唐燦纔是真的。
畢竟,大家都不是聾子,而且唐燦記仇,在朝堂上是出來名的。
如果現在不安撫一下,難免心生嫌隙。
如此一來,便不美了。
“文正。”
女帝眉頭微皺,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就依卿所言,追諡唐雎文正,加雍州都督。”
“唐燦,你立下大功,想要什麼賞賜?”
“我有兩個小小的請求。”唐燦望着女帝,一字一句:“第一,給鎮北軍的軍費,一百萬兩。第二,不要再修建行宮,專心國事!”
他的心裡還有一條沒說,聖上的小手,挺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