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屋,你有沒感覺到,衙門裡的人看我的目光有些古怪?”
走過長廊,來到了自己的“自習室”,李懷剛坐下,就對整理文獻資料的書童問出這麼一句。
“您這麼一說,我覺得也有一點,”李屋給不出個什麼建議,只能順着主子的話說兩句,“興許是他們也知道,您後天就要去獵場,是官家面前的紅人,因此更加敬重您了吧!”
不像!
李懷搖了搖頭,想着或許和那日在魏府的局勢分析有關……
只是不等他細思,外面腳步聲響起,李懷馬上就熟練的正襟危坐,翻開身前的一冊書,做出閱讀狀。
果然,這門外跟着就出現了陸鏡的身影。
這位著作郎見狀,不由微微點頭,然後轉身就要離去。
李懷也鬆了口氣,這意味着今早不用聽這位嘮叨了。
但這邊念頭剛落下,那邊陸鏡腳步一頓,轉過身,意味深長的道:“我知道你權謀了得,如今更是用計之時,想來也是爲了國朝社稷,亦不可荒廢了學問,你的這等天賦,若是浪費了,未免也太過於可惜了!”
李懷聽着疑惑,但他這些日子來,也算是摸清楚了這位上官的性子,對方看着高冷,其實是個話癆,只要自己隨便問上一句,那可好了,後面這位上官就要引經據典的教誨起來。
一次兩次,李懷還覺得略有心得,但次數一多,誰頂得住啊!
這會,他也是守着一顆心,不去追問,最後,總算是將上官送走,可這心裡的疑惑,自是半點都沒有解除。
“無緣無故的,何故說出這話?”
這疑惑的種子,便在他的心田種下,以至於這一日的學習效率頗低,沒有完成當日的學習計劃,讓他頗爲介懷。
只是這些個想法,等他回到家中,就都煙消雲散了。
“玄慶,果然是高明啊!”
黑圓圈更加嚴重的李宇,早就等候在侯府,一見到李懷回來,就是一頓誇讚。
在李宇旁邊,還坐着有陣子沒見的李家老太公——得有一年沒見了吧。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誇讚,李懷並不感到意外,在他想來,無非就是自己在魏家的局勢分析,徹底曝光出去了。
一天下來,他也已經想通了,反正時間回溯也回不過去,眼前這局面看來,也不算什麼壞事,自己似乎真的走上了路人震驚流的道路。
“既然我能寫出那麼多厲害的主角,沒理由自己上場了,反而不如他們吧?”
有了這樣的想法,面對稱讚和讚譽,李懷都能坦然處之。
“我就說吧,”老太公見李懷的模樣,不由撫掌而笑,“這些個事,早就都在玄慶的算計中了,否則他焉能放出消息?”
李懷淡淡笑着,微微點頭,只是心裡卻猛然一跳。
什麼意思?放出了什麼消息?
“也是,現在這幾大家族中,可是有不少虛虛實實的消息,”李宇點點頭,很是贊同,“各有各的說法,甚至還有說永昌侯要造反的,你說這局面到底是有多亂,也不知你引蛇出洞的目的,是否達到了。”
李懷眼皮子一跳,追問道:“有人說永昌侯要造反?”
“不止呢,”李宇搖了搖頭,“還有榮國公、定國公、荀國公、襄陽侯……”他看了李懷一眼,“對了,還有個傳聞是說,你也要造反的!”
“……”
李懷滿心無語,他很想知道,這些傳聞到底是怎麼發酵的,但爲了維持自己在家族中的形象,不得不忍着。
在他看來,這是很有必要的,作爲侯府的臉面,他本人樹立起一個高深莫測的形象,對於未來的發展很有助力,也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更重要的是……後面他暫時編不下去了。
只不過,按着穿越前收集的資料來看,這種流言滿天飛,尤其是在國都亂傳的,往往都不是好事,容易動搖民心……
忽然,李懷心中靈光一閃。
“有人在背後推動啊!”他感慨起來。
“果然,這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老太公也感慨起來。
我是感慨啊,怎麼就讓您覺得在我的算計之中了!
李懷繃着表情,繼續聽着。
“我這次過來,實際上就是爲此而來,按着孟準幾位先生的評價,你一番分析洞悉了藩鎮虛實,刻意放出消息,更可以引蛇出洞,但對方也不傻,他們既要探查,又不想暴露,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水攪渾,而今長安局面混亂,反而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的了。”老太公說着,連連搖頭。
李宇接着就道:“正因如此,不少人更加渴求你那日的分析,處處尋求,反而讓那真正想要打探的人,隱藏起來了。”說到這裡,他不由憂心忡忡,“你受官家所託,佈下這般局面,卻演變成這等局面,也不知是否會生隱患。”
李懷頗爲詫異,自己怎麼就受官家所託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埋頭做學問的時候,這長安城中的傳聞,似乎越來越離奇了!
但是……
李懷有些擔心,這種局面下,皇帝會不會真的誤會了什麼,要是因爲流言而造成了什麼混亂,最後治罪到自己頭上,那可就冤枉了。
“我該提前做個準備,給自己弄個什麼保險,萬一有個什麼不對,也方便甩鍋,不對,是不能讓事情這麼發酵下去,以免弄巧成拙,嗯,這事還得從皇帝那邊着手,畢竟我根本不是分析局勢,我是知道答案啊,還繞什麼圈子?”
他眯起眼睛,思索起來。
老太公看着李懷若有所思的表情,欣慰的點了點頭道:“看你的樣子,果然是有所準備,那老頭子我就放心了。”
李懷看了老頭一眼,根本懶得解釋,也沒必要解釋,只是點點頭。
等老太公和李宇一走,李懷簡單交代了幾句,又急急忙忙的返回了著作局衙門,當場寫了一篇文章,讓人送去了宮中——按着那日文會中皇帝的說法,李懷是有直接遞稿子的權力的。
這一來,他才鬆了一口氣,跟着重新坐上馬車,驅車回家。
殊不知,在著作局外的街道角落中,正有一雙眼睛,躲在陰影中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