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揚目光閃動,道:“既然太子殿下有如此雅興,在下自當奉陪。不過,此番卻該是小弟做東才和情理,來來來,我們去青雲坊走一遭,我在那邊比較熟。”
韓無非冷喝道:“大膽!太子殿下何等身份,豈會與你同去那等不乾不淨、滿目聲色犬馬的下賤所在?”
以太子殿下的身份,若是當真去了青雲坊,明天鐵定要被御史彈劾的。
青雲坊縱使自身再如何的青青白白、行事如何的正派,但,對外來說,青樓,就是青樓。
不會因爲你不出賣肉體就不是賣身!
但韓無非這句話,卻也太難聽。
雲揚聞言冷然一笑道:“若是太子殿下不想去,或者說不能去,直言相告便是。何必這般的出言不遜?我邀請太子殿下喝酒,我花錢做東,盡都是我的誠意,怎麼,我誠心請客請出不是來了?”
太子殿下的眉頭微微地皺了皺。
他身邊另一人趕緊出馬,含笑恭聲道:“這個,雲公子或者有所不知,以太子殿下身份,若是去了青雲坊,難免有損清譽……雲公子非是朝堂官員,對這一節不知情,倒也是正常,正常,呵呵……”
雲揚眉毛一挑,道:“閣下這麼說,是指我不堪造就、自甘墮落了?甚至還要拉着太子殿下一道墮落,居心不良了麼?”
此言一出,滿場俱驚,任誰也沒想到雲揚言詞竟然如此犀利,更是如此的不留情面,剛纔出言解圍之人登時滿臉漲得通紅,愣在當場,驚然無語!
他本來話中鋒芒便是如此,但,這種話誰會當衆揭露?
太子面色仍舊如恆,輕聲笑道:“雲公子這說得是哪裡話來,對於青雲坊的盛名,孤亦是聞名久矣,只是礙於身份不便前去而已,雲公子風流瀟灑,自由來去,無拘無束,纔是真正的逍遙自在,孤羨慕還來不及。”
雲揚道:“太子殿下所話,倍顯一國儲君的氣度,雲揚佩服萬分。不過,你身邊這兩個狗腿子說話着實讓人生氣,一個出言不遜,一個更諷刺我不是官身當不上官;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雲某又不傻,哪裡會聽不出來?只是太子殿下隨身帶着這麼兩個人,恕我直言,恐怕只有給您壞事,全無助益可言,唯一的好處大抵也就是幫助太子殿下降低了格調而已。”
這兩個人臉色一變,還未開口,就聽到雲揚接着說道:“我這可是實話,我跟太子殿下一共就只直接間接交集兩次,卻全都被這倆人得罪了,太子殿下海量汪涵,當然可以不在意,但我真的覺得,這兩個傢伙是不是那方勢力派到您這來的細作呢?專門給你將人得罪光了,這一節,太子殿下千萬提防,害人之心固然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亦是不可無的啊!沒準一個不好,就讓別的人撿去了便宜!”
這幾句話一出,太子殿下臉上常懸脣邊的那抹笑容徹底消失了。
這簡直就是地圖炮!
直接將所有皇子,全部一網打盡。
這傢伙口才如何兩說,但說到惹是生非的本事,卻是着實不小。
太子吸了一口氣,再復和煦微笑:“雲兄言重了。既然雲兄今天不方便,那麼,我們不妨改日再聚;屆時,我給雲公子府上下請柬,雲公子彼時可一定要賞光纔是啊!”
面對如此混不吝的傢伙,太子殿下也有些吃不消了。
再待下去,如此大庭廣衆之下,真不知道他還能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
雲揚道:“我沒說我今天不方便啊,我剛纔都說我做東請客了,怎麼會不方便,太子殿下誤會了!”
四周不少人登時轉而用一種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這傢伙。
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這小子簡直就是一朵人世間獨有的骨骼清奇的一代奇葩!
太子殿下那邊可是已經給足了你面子,都那麼說客氣話了,你居然還冒出來一句:我沒說不方便啊……
這句話簡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太子府所屬之人更是齊齊的怒目而視,誤會,誤會你奶奶個抓!
太子殿下兀自努力維持臉上微笑:“那,雲兄的意思?”
“咱們相逢就是有緣,既然有緣怎能不浮一大白,說到天唐城浮一大白的地界,無逾青雲坊者,既然太子殿下不方便以本來身份前往,大可以喬裝打扮一下嘛,放心,我在青雲坊很有人面,必然能夠讓太子殿下感到賓至如歸,流連忘返,去一想二……”雲揚興致勃勃的邀請道。
“……”太子殿下看着周圍不少人臉上奇怪的神色,徹底無語。
這麼多人都聽到了,我喬裝打扮有用嗎?
還有那什麼賓至如歸、流連忘返、去一想二……諸如這些話,真個該是你天外雲侯唯一子嗣該說的麼?
……
太子殿下離開的時候,自覺連腦子都有些混沌了。
久聞這傢伙有紈絝之名,但也萬萬沒有想到,這混蛋的情商竟然如此之低!
堂堂雲侯嫡子,竟只得這麼點程度,真真是太不堪造就了!
一句話,什麼玩意啊?!
韓無非等人隨在太子身邊,一個個都氣得臉色鐵青。
只要太子一聲令下,這幫人就能立即轉身回去,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也要把雲揚生吞了。
太子殿下走着走着,突然間若有所思。
他終於回過神來。
“這事不對啊。”太子殿下皺着眉頭,低聲說道:“這雲揚……之前雖然也有傳聞其紈絝,但卻也沒有什麼劣跡傳出來,此其一;其二,凌霄醉都能認可的一個人,又豈是等閒之輩?他今日根本就是故意在氣我的,籍此混淆視聽,干擾判斷。”
“但他爲什麼要故意氣我呢?”太子殿下對此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一個三旬文士含笑說道:“故意氣太子,倒是未必;或者說應該說今天這位雲公子不管是遇到了哪一位皇子,他都會這麼做的。”
太子殿下有些恍然,卻還是有些迷惑:“請先生詳解。”
這中年文士說道:“雲揚這麼做,只有一個用意,就是……讓包括太子之內的所有皇子,都不要再去找他了。”
“他是故意的拉開,與皇家的距離。不參與,皇家的任何事情。”
中年文士道:“他今日的舉動,雖然是氣了太子一下,看似大大地得罪了太子殿下,但太子卻不會當真的怪罪於他,更談不上什麼仇恨;而經過此事之後,其他的幾個皇子知道,連太子親自出馬,都碰了一鼻子灰……那麼,雲揚從此之後就可以清清靜靜,只許坐山觀虎鬥、靜觀其變就好……”
“再退一萬步說,不管他怎麼紈絝也好,他身後總有一個雲侯在撐腰,而云侯乃是陛下的結拜兄弟,不管是哪位皇子最終得了勢,只要陛下還在,雲侯還在,他就能夠高枕無憂!”
中年文士微笑:“而且他這樣做,最大的目的還是……將雲侯也從這大漩渦里拉了出來……這是明哲保身之道,亦是天外雲侯一脈,立身之本!看似紈絝,但其實可說是非常高明!”
“原來如此。”太子殿下恍然大悟。
“不過,既然知道了這位雲侯之子心機至此……”中年文士含笑道:“別的皇子不敢下手反而是好事,但太子……卻依舊可以用一些手段,將雲侯一脈整個拉過來。而且,正可通過這位雲公子完成此事。”
太子沉思道:“該如何做?”
“剛纔太子有一句話說的很妙。”中年文士道:“您說過,要給他下請柬;那可謂是妙手偶得的神來之筆。”
太子豁然開朗,撫掌笑道:“不錯不錯。”
隨即又皺起眉頭:“但若是再鬧一個這事兒……”
“這沒事。太子殿下繼續下請柬就是了。他愛怎麼做,是他的事情;但我們怎麼對應,卻是我們的氣度。”中年文士胸有成竹的一笑:“就算他一直軟硬不吃也無妨,但只要雲侯回來,知道他的兒子將所有皇子都得罪了,唯有太子始終不計前嫌,三番五次的示好……太子說,雲侯會有什麼反應?”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道:“百姓家有一句俗話:看得起孩子,就是看得起大人。而這句話,放在雲侯那邊,也同樣適用,彼時,就算仍舊拉攏不到雲侯,最起碼的,雲侯也不會主動與太子殿下爲敵!”
太子殿下這次才真是豁然開朗,笑道:“妙!妙!先生之計,果然是妙極了,端的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先生真真孤之左膀右臂、股肱之臣!”
“不敢,不敢。”中年文士淡淡的笑了笑。
……
雲揚看着太子努力保持着從容和雍容從自己面前離去,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
然後,他徑自拐進了青雲坊。
雲揚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那位中年文士只說對了一半。
而另一半……
……
“我跟這些所謂的皇子呆在一起,心中只有難受、不對勁……”雲揚心中喃喃道:“老大在外面浴血奮戰,出生入死,那身衣服……本來應該是……他的!哼!……”
雲揚在這件事上,有些小脾氣,還有些任性。
他明知道,若是借勢,與太子虛與委蛇,對自己的計劃大有好處,但他卻根本不準備糾正自己的任性。
得罪你又如何?
我就是看不慣那身衣服穿在你的身上!咋地吧!哪怕你是個好人我也看不慣!
我就是任性了,咋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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