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農曆十二月三十，一年的最後一天。
秦慕楚來到港島，和未婚妻一起見丈母孃。
“兩百塊，一百五十八，那就是找四十……四十二塊。”
小區門口，周惠敏正仔細數着的士找給她的錢對不對，確認無誤後，這才挪動身體，從車上下來。
秦慕楚也把行李和買的一些禮品從後備箱中拿出來了，周惠敏一隻手拿過一些東西幫忙分擔，另一隻手挽起秦慕楚的胳膊，向小區內走去，邊走邊碎碎念：
“港島出租又貴了，趁着過年宰客，平時最多一百二十就夠了。”
秦慕楚摸摸周惠敏的頭，
“你還真是小猶太，這麼有錢了還在乎那幾十塊錢。”
“不許叫我小猶太。”
周惠敏扭了扭頭，
“有錢也不能被人當傻子啊，幾十塊都夠吃一頓飯了。”
秦慕楚笑笑沒說話。
周惠敏已經習慣很節儉的生活，不過她這份節儉只對她自己。
秦慕楚身上這一套衣服就是昨天周惠敏買的，花了七八萬，今天又在港島給周媽媽買了衣服、營養品之類的東西，又花了十來萬。
都是她自己付的錢。
秦慕楚想付，可是她不讓。
在一路碎碎念中，他們來到了一棟單元樓下。
這小區不是很豪華的那種，但也算得上中檔，門禁什麼的都有。
周惠敏按了下門鈴，很快對講機接通。
“媽，是我，開下門。”
周惠敏對着對講機說道。
“阿敏，你都到了啊，我剛準備打電話。”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同時緊縮的鐵門也“嘀”一聲打開。
“看看開了沒有？”
周惠敏拉開鐵門，又說了聲：
“開啦，先不說了，我們一會兒就上來。”
“哦，好好。”
“進來啊。”
一隻腳卡住鐵門，周惠敏衝愣神的秦慕楚揮揮手。
“哦，好。”
秦慕楚回過神，邁步進了單元樓，表情有些凝重。
按照經驗來說，這時候周媽媽應該已經打開家門，站在門口翹首以待了。
也就是說他上了電梯，一出門就能看到……丈母孃。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他還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在心裡背起準備的腹稿。
阿姨，你好，我叫秦慕楚，是周惠敏的男朋友……
這份緊張一直到見到周媽媽才逐漸消散。
周媽媽確實是個比較隨和的人，並沒有出現刁難秦慕楚的情況，只是問了兩人最近的一些事，比如在東北拍電影，以及電影什麼時候上映，港島能不能看到。
她甚至沒有問秦慕楚的一些家庭基本情況，應該是之前周惠敏告訴過她了。
就在秦慕楚逐漸放鬆警惕時，周媽媽突然對周惠敏說道：
“阿敏，你去房裡找找我的眼鏡，也不記得放在哪了。”
秦慕楚身子頓時一僵，支走周惠敏，這是要動真格的前兆。
周惠敏也投來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應了聲去到房間。
果然，周惠敏進了房間，周媽媽就站起身：
“小秦，阿姨有些話想和你說。”
“哎，好。”
秦慕楚應了聲，跟着周媽媽走到另一邊的臥室。
短短几步路，他腦海裡想象出各種周媽媽可能問的問題。
比如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婚禮什麼時候舉行，你能給女兒怎麼樣的保證……
但結果出乎預料，周媽媽喊他不是問問題，而是給他看了一本相冊。
一本滿是周惠敏從小到大照片的相冊。
每看一張照片，周媽媽就介紹一下當時拍這照片的時間以及照片背後的故事。
她記得很清楚，恍如一切就在昨天。
秦慕楚靜靜聽着，偶爾追問兩句。
房門外，不放心的周惠敏躲着偷聽，本想着要是媽媽刁難秦慕楚她能及時救場，可聽着聽着，也陷入了回憶之中。
許多她都已經記不起的事，在母親記憶裡是那麼清晰……
……
秦慕楚還是第一次在港島過年，其實這邊過年和內地也差不多，吃團圓飯，發紅包……
要說不同，就是這邊人基本不看春晚，取而代之是出去逛花市。
在粵語中，“花”同“發”讀音相同，逛花市就是討個發財、走好運的彩頭。
因此，年三十的港島街頭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換作以往，周惠敏都是和媽媽一起去玩到十點多再回來，但今年是不行了。
畢竟懷孕了，街上人那麼多，萬一磕着、碰着可不是開玩笑的。
周惠敏不能去，秦慕楚和周媽媽自然也沒有出去的想法。
在家看起了港島版“春晚”，就是TVB和ATV舉辦的春節特別節目，請一些歌星唱歌、表演節目。
但無論是氣氛還是規模，都和內地春晚沒得比，比較無聊。
看到十點鐘，秦慕楚就打起了哈欠，周惠敏也靠在他肩膀上睡眼朦朧，便直接關了電視洗漱上牀。
周媽媽把秦慕楚和周惠敏安排一個房間，兩人都到了這一步，也沒必要回孃家就分開睡。
不過周媽媽還是提醒秦慕楚惠敏現在身子特殊，讓他多注意，早點休息。
這話放以前秦慕楚聽不懂，可想到醫囑，他瞬間明白。
實際這些天他和周惠敏睡得都是素的。
“真冷。”
洗完澡的周惠敏小跑着鑽進被窩，抱着秦慕楚的腰，臉蛋貼在他的胸口取暖。
乍一從有暖氣的燕京到沒有暖氣的港島來她還有些不習慣。
“空調開着呢，一會兒就不冷了。”
秦慕楚把被子整了整，捂得嚴實一點。
過了一會兒，周惠敏也暖和了，坐起身靠在秦慕楚的懷中：
“你明天回燕京嗎？”
“待幾天吧……”
秦慕楚回道。
見周惠敏似欲言又止的樣子，他還以爲周惠敏捨不得走，又說道：
“你不用和我一起走，想多陪陪阿姨也行，或者直接把阿姨接去燕京。”
周惠敏搖搖頭：
“不是，剛剛媽媽問我要不要留在港島養胎，她知道你很忙，我在港島她也能照顧我，到燕京的話她不熟悉地方，而且她國語又不好……”
在港島養胎……
女兒懷孕，母親照顧很正常，很多家庭都是如此。
不過周惠敏要是留在港島，那就意味着他們要兩地分居了。
“你怎麼想？”
秦慕楚沒有給出意見，而是把選擇權交到周惠敏手上。
“照顧不照顧的都無所謂，就是我怕媽媽是因爲想我……”
周惠敏縮在秦慕楚懷中。
秦慕楚聽到這話也明白了周惠敏的意思，輕輕摸着她的頭髮：
“那行，你就留在港島……”
“可是，留在港島我又……”周惠敏擡起頭，話說到一半又低了下頭。
“想我？”
秦慕楚壞笑着挑起周惠敏的下巴。
周惠敏小臉紅撲撲的，可還是輕輕“嗯”了一聲，又補充一句：
“也想蜜蜜和離姐。”
四人同居近一年，都習慣了彼此。
再一個，周惠敏這些年的朋友圈也都轉移到燕京去了，港島幾乎沒有熟人。
不過秦慕楚卻不覺得這是個問題，笑道：
“港島又不是很遠，從燕京來的話，兩個多小時飛機就能到了，我們經常來看你就是了，兩天來一次怎麼樣？”
說着他捏着周惠敏的下巴左右晃了晃。
周惠敏知道秦慕楚是在開玩笑，兩天一次也太頻繁了，但還是綻放出笑容：
“那你乾脆也住在港島好了。”
笑了會兒，她豎起一根手指，放在秦慕楚眼前：
“一星期來一次，好不好？”
“好。”
秦慕楚一口答應下來，接着又說道：
“不過在港島的話，得找楊老闆有沒有比較好的醫院推薦，方便產檢，這樣的話，最好住在醫院旁邊，嗯，再請專業的護理，這樣阿姨也不用那麼累，還有……嘶，你幹什麼？”
正想着有沒有遺漏的地方，忽然周惠敏就鑽被子裡去了。
而後很快，身體傳來的感覺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喊出聲。
連忙掀開被子，露出披散着頭髮的周惠敏，捧住她的臉蛋：
“別鬧，醫生說了，現在胎兒還不穩定，不能那個。”
心裡還有些納悶，周惠敏可是很抗拒這麼做的，每次雖然同意了，但事後都會鼓着小臉說秦慕楚是變態。
“醫生說得是我不能那個，這是……這是給你的獎勵。”
周惠敏被髮絲遮住的臉蛋早已通紅一片，說完就拿開秦慕楚的手繼續動作起來。
……
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秦慕楚就以拜年的名義帶着周惠敏去到英黃楊老闆的別墅。
“打擾楊叔美夢了。”
秦慕楚笑着和楊老闆抱了抱。
“哈哈，要是別人來那就是打擾，但是你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吶。
今年你第一個來拜年，開了個好頭，看來我要旺一整年啊。”
楊老闆拍着秦慕楚後背，笑容滿面。
今天一大早被手機吵醒他是想罵撲街的，但看到是秦慕楚的電話，來給他來拜年的，並且說有事要請他幫忙，瞬間氣就消了。
有事請他幫忙好啊，關係不就是再互相幫忙中進步的嗎？
落座後，楊老闆安排傭人上茶，就問了起來：
“小秦，什麼事，只要楊叔能辦到，一定全力以赴。”
“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惠敏，她懷孕了，想要在港島安胎，我這人生地不熟的，想讓楊叔幫忙介紹幾家好點的醫院……”
秦慕楚也沒客套，直接就把目的說了出來。
“懷孕……這，哈哈，恭喜，恭喜，這是大好事啊，惠敏可一定得注意身體。”
在得知周惠敏懷了秦慕楚的孩子時，楊老闆對她的重視程度瞬間上了好幾個檔次。
倒不是說原來輕視周惠敏，也很重視，但這份重視完完全全源自於秦慕楚。
簡單來說，就是周惠敏在他眼中不是周惠敏，只是“秦慕楚女朋友”，頂着這個名頭，任何女人他都會給予同樣的重視。
但現在有了秦慕楚孩子就不一樣了。
如果說女朋友類比於臨時工，那老婆就是正式員工，而有了孩子就是股東。
楊老闆當即表示一切包在他身上，醫院、醫生、護理等等，所有他都安排妥當。
安排好這些事後，兩個娛樂公司的老闆，自然聊起了電影相關的事。
“《阿凡達》都十一億了，這片子，真是給了我當頭一擊，就跟第一次看電影一樣。”楊老闆略帶感慨地搖了搖頭。
秦慕楚沉默不語，《阿凡達》單從電影技術來看，放在十幾年後仍然是最頂尖的。
“你說咱們國家能拍出這樣的電影嗎”楊老闆突然問道。
國內說起特效大片，首屈一指就是拍出《盜夢》的秦慕楚。
如果他說不能，那大概國內是沒誰能拍出來了。
秦慕楚也沒說不能，只是吐出一個字：
“難。”
《阿凡達》的成功不是某個人的成功，當然，導演詹姆斯·卡梅隆也很牛掰，但更大的功勞應該屬於好萊塢成熟的電影工業。
沒有一個完善健全的電影工業體系，是幾乎不可能拍出這麼宏大場面的恢宏鉅著的。
什麼叫電影工業體系？
簡單說就是分工合作。
劇組裡大家都只幹好自己那部分的活，至於其他部分，不懂不會也無所謂，因爲有懂的人在幹。
要求每個人都是專精，而不是全能。
拍《盜夢》時秦慕楚就感受到了困難，好多東西其實都不應該由他這個導演去解決。
比如說開上街頭的道具火車製作，街頭爆炸等等……
但最終還是成功拍攝了，說句聽起來像是自誇的話，完全是因爲他用自己的能力彌補了其他部門的不足。
這也是秦慕楚說“難”，而不是“不可能”的原因。
見氣氛有些凝重，楊老闆哈哈一笑，扯開話題：
“《子彈》今天上映吧，不知道票房怎麼樣……”
秦慕楚愣了下。
這段時間一直把心思放在周惠敏和電影后期上，都快忘了《子彈》這回事。
給楊老闆這麼一提醒，他還真有些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