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惡人我來當

洞穴裡黑黝黝的, 伸手不見五指。

她晃晃腦袋,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發覺眼前沒有光亮, 她又點亮小光團。

發生什麼了?

葉卿背靠着一塊大石頭, 聽着洞穴裡水滴滴滴答答, 混沌了好久的大腦纔開始慢慢工作。

——季肆空, 我是狠你的。

——別喊我名字, 我嫌惡心。

她猛然挺直了腰,瞳孔猛縮,她都做了些什麼?

逐漸復甦的記憶告訴她, 接下來她做的更過分——誘導着季肆空讓他拿着光箭把自己捅了個對穿。

她臉色煞白。

現在該怎麼辦?對了,得去看看季肆空, 他傷得很重, 而且這還都是因爲自己造成的。

葉卿幾乎站不穩, 她深吸幾口氣平復呼吸,邁步往洞口處走, 外面正值夜空。

洞口處風很大,她施了個屏蔽結界,才睜開眼向四處看,這一看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外面是懸崖,懸崖底下是深坑, 要是仔細去看, 還能隱隱約約看到森森白骨。

這是什麼破地方啊?

葉卿想起了自己好像還有對翅膀, 她反過手摸摸自己的後背, 果然發現衣服後面破了兩個洞。

她嘗試着感受之前那種感覺, 將光之異能最精純的一部分凝聚到一處,在經歷了多次失敗後, 終於幻化成功了。

只不過她飛起來還有點不習慣,葉卿直直望着前方,壓根不敢往下看,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恐高症的。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反正她在一個地方受到了阻撓,面前彷彿有無形的屏障,擋着她不讓過去。

“怎麼回事……”

“你想去哪兒?”

是白焰的聲音。

葉卿警惕地轉身,她還沒來得及去找他,現在他倒好,自己先送上門來了,省去了她專門找人的時間。

白焰出現在不遠處的斷崖上,迎風而立。

她扇動翅膀平穩落地,而後收起翅膀,眼神凌厲,“你管我?”

“我怎麼能不管你呢?我親愛的姐姐,看到你復仇成功,我替你開心。”他笑着這麼說。

“呵呵。”葉卿面無表情地冷笑兩聲,“少在這兒陰陽怪氣,這還不都是你搞得鬼?你以爲我現在不敢殺你嗎?”

白焰攤開雙手,笑意不達眼底,說道:“那你來啊,你看看是我先死,還是季肆空先死。”

她攥緊了手,完全覺醒了光之異能,讓她知道現在的白焰也只是個幻影分身,真正的本體還在虛空裡,可要到虛空,需要花費的時間太長了。

而且虛空飄忽不定,她現在都不一定能找到。

“你踏馬給我等着,白焰,等我找到你我一定弄死你!”葉卿放下狠話,頭也不回地張開翅膀起飛,到了臨界點直接放出強大異能,硬生生把結界打開。

……

她一路飛回到季肆空的別墅。

這天天氣不太好,陰雲密佈,看起來馬上就要下雨,葉卿沒去走正門進去,她落到季肆空臥室的陽臺,透過陽臺窗戶往裡面看。

季肆空一臉慘白地躺在牀上,了無生機,她能看到自己的異能在季肆空身體裡橫衝直撞,讓他變得越加虛弱。

不該是這樣的。

她心裡這麼說,不該是這樣的,季肆空完全可以把她揍趴下的,或者說,當她接近時,季肆空是可以把她打跑的。

季肆空的異能很強大的。

但他沒有使用異能。

葉卿一手撐着玻璃,轉了個角度,纔看到狄羽黑着臉憂愁地盯着牀頭方向看。

不一會祝凌帶着一堆儀器進來了,由於隔音太好,她聽不清祝凌和狄羽說了什麼,只是從嘴型來看,估計是在說季肆空的情況。

祝凌說完後,繼續擺弄着儀器,而狄羽的臉肉眼可見地又黑了幾分。

她突然看向這邊,和葉卿來了個對視。

葉卿愣了一瞬,就看到狄羽朝她走來,氣勢沖沖眼神像是要殺人,她內心掙扎幾下,還是沒動。

狄羽刷一下拉開陽臺門,二話不說直接揪着她前衣領往自己方向拽,“你來做什麼?看看他死沒死?”

“咳咳,不是。”衣領勒到了脖子,她下意識拽着衣領,說道:“那不是我…我當時……”

“別辯解了。”狄羽並不想聽她說話,原本肚子裡有一堆怒氣,現在卻覺得,就算把葉卿殺了又能怎麼樣?季肆空也不會醒來。

她鬆開手,眼神冷然,語氣不留情,“別再來這兒了,季肆空成了這個樣子,他也不會再逼迫你了,想幹什麼你就去幹什麼。”

狄羽走近幾步,一字一句道:“唯獨,別來這兒。”

葉卿愣怔着眼,她想說自己想留下的,但是她又想到自己該以什麼身份留下?更何況她還中了迷迭,誰也不清楚下一次發作會是在什麼時候。

這個時候,她才陡然意識到:她是個外來者。

該說是戀愛關係嗎?雖然季肆空平常會摟摟抱抱和親親,說喜歡你愛你什麼的,但是,她怎麼知道季肆空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不對不對,第三十一次了,季肆空的性格和剛開始也變得不一樣了,那他說不定是在後悔贖罪。

葉卿內心深處意識到這邏輯不對勁,而且還陷入了牛角尖,她擰着眉,結結巴巴了好半天,也沒捋順她和季肆空的關係。

“我……那我…”她撓撓頭,“我…”

“行了,走吧,季肆空不愛你,當你遞出那支箭時,你們的感情就到此爲止了。”

狄羽呼出口氣,她轉過身看着季肆空,眼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情,“三十一次了,這次就是終結,你們以後誰也不欠誰的,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什麼…”葉卿問:“你也…知道嗎?”

“是,我知道。”

狄羽說:“當初季肆空非要把你接到身邊來,我就不同意,畢竟你曾經是斬尾的人,看吧,現在果然出事了。”

葉卿囁嚅着脣,沒法反駁,她混沌的腦子裡只只剩下了無盡的恐慌與自責。

“算了,不想和你多說了。”狄羽踏進一隻腳踏進臥室,“快離開吧,這兒不歡迎你。”

葉卿茫茫然拖着腳步轉身,張開了翅膀正要飛起時,因爲小小的失誤摔了下來,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捂着破皮的胳膊,狼狽地逃走了。

狄羽回到房間,正好和祝凌對視了一眼,祝凌皺着眉說道:“你這麼說……”

“有什麼不好嗎?”狄羽冷硬地開口,“怎麼,難不成看着她倆互相折磨就是好的嗎?”

祝凌瞅她一眼,說道:“這是你的私心吧?”

狄羽輕微地快速眨了幾下眼,沉默了幾秒後,嘲弄地笑了笑,說:“我知道他不可能喜歡我的,但我還想抱個幻想,至少在他這麼虛弱這麼痛苦的時候,讓我陪陪他。”

祝凌嘆口氣,不予評價,果然感情什麼的最麻煩了。

“我……”狄羽緩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顫抖,她說道:“不想看到季肆空再因爲葉卿受傷了,葉卿需要人去推一把,只有這樣她才能離開自己龜縮的窩,才能想明白自己的心。”

“所以,這個惡人就讓我來當好了。”

……

該去哪兒呢?

葉卿漫無目的地遊蕩在空中,她突然想到了季肆空給她的那條項鍊,最後決定去莊園。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下開了大雨,大雨模糊了她的視線,把她淋成了落湯雞。

但她並不想用異能屏蔽開雨水,大概多淋一會,腦子就會清醒許多了。

葉卿的那雙翅膀被雨水沾溼,沉重地耷拉着,像極了她現在的心情,頹廢,茫然。

她站在一處破敗的屋檐下,抖了抖翅膀上的雨水,忍着冷溼的氣息將翅膀收起來。

雨下得這樣大,有什麼痕跡也都會被沖刷掉,等雨停了就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她沒再多想,立馬衝了出去,回到了白天戰鬥的場地。

葉卿蹲下身子,不顧風雨愈來愈大,一寸一寸地尋找被她踩碎的項鍊碎片,目標太小,範圍太大,找起來異常困難。

她一直找到雨停,也只不過才找到一點點,連一半都沒有。

破碎的,不完整的,就像是現在的她和季肆空的關係。

葉卿突然就紅了眼眶,鼻子一抽一抽的,她手捧着這點點碎片,可憐兮兮地蹲坐在突起的石頭上,試圖拼湊完整,當然那不可能。

雨水順着她的頭髮絲滴滴答答往下滑落,襯得她狼狽不堪。

“我不懂。”

有聲音突然響起。

葉卿被嚇了一跳,警惕地正要準備攻擊時,卻發現來人是查易。

那個祝凌創造的虛擬人物。

查易身形不是很明顯,她那機械音帶了一絲疑惑,“你爲什要難過?我不懂,是因爲季肆空嗎?”

葉卿抹一把眼淚,撇了撇嘴說道:“差不多吧。”

查易伸出手,立體光屏顯示出來,上面繪製着一副人體圖,她看了眼葉卿,在上面點了幾個按鈕,調出一副數據,“電子數據顯示你現在心情很糟糕。”

“確實。”葉卿問她:“你怎麼來這兒了?是狄羽還是祝凌想問我什麼話嗎?”

“都不是。”查易搖了搖頭,罕見地露出爲難的表情,她似乎是在斟酌話語,好半天才說道:“是我自己想要來找你的,我暫時竊取了自主管理權限……就是,想問問你,什麼是情感?”

“?”葉卿迷惑地眨眨眼,她是沒能想到一個虛擬機器人會問出這個問題的,“你問這個幹嘛?”

查易自己也迷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問,但就是止不住好奇,即使上網蒐羅了資料,卻也沒辦法看懂,所以思來想去只好問問葉卿了,畢竟葉卿喜歡季肆空。

所以說到情感,她應該是很懂的吧?

“沒什麼,就是……要了解,爲了更好的處理事務。”她慌亂了一秒鐘後立即恢復正常。

“那你得說具體一點,世界上情感那麼多,光說又說不完。”

查易想了想,說:“愛?什麼是愛?喜歡是什麼情感?”

葉卿撓頭,這問題可不好回答,而且她自己對待感情還是一頭霧水呢,“我也不知道,沒經歷過。”

“不可能。”查易當即否決她的回答,“你那麼喜歡季肆空,怎麼會不知道喜歡是什麼呢?”

葉卿啊了一聲,尷尬笑道:“我哪兒喜歡他了啊…你看錯了吧。”

“你不喜歡嗎?你不喜歡他那你爲什麼要因爲他難過,爲什麼要冒着這麼大的雨只爲了找那個碎的不能再碎的項鍊碎片?”

查易指着她手心裡的東西,微微皺着眉,“這不是喜歡嗎?葉卿,你明明很愛他的。”

葉卿被她講懵了,一時間沒反應回來該怎麼接話,只是愣愣道:“我……喜歡他?愛他?”

“對啊。”查易疑惑地看着她,“難道不是嗎?眼神和心臟是不會說謊的,當你喊到季肆空的名字時,你總是在笑着的,不管是眼神還是怦怦跳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