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臺出離的憤怒了。
範睢沒有在函谷關停留,與路超達成協議,他便踏上了回程,來這一趟,與路超妥協是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同時,他也確定了兩個事實,一個是路超絕不會再回咸陽,在函谷關,他是一頭猛虎,而回到咸陽,他就要成一頭病貓。二來,是此人絕不會造反。
第一個事實讓他驚心,路超敢有如此底氣,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已經徹底地控制住了這支軍隊。
而第二個事實又讓他長舒一口氣,不會造反,這就有了合作的基礎。
路超將他當成了軍隊的後勤管家,他也可以將路超當作自己手中的利刀,相互之間,已經是赤裸裸的相互利用的關係了。
“這還不是造反嗎?”明臺的手都在抖,“如此大逆不道,如何能夠容忍?”
看着明臺,範睢淡淡地道:“那又能怎樣?”
“拿下他,將其下獄治罪!”明臺怒道。
範睢笑了起來,“明指揮使,黑冰臺在路超麾下一定也安插了不少探子吧?”
突然問到這個話題,明臺怔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點頭,“是,這是必然的。”
“那你收到過任何有關對路超不利的消息麼?”範睢問道。
明臺一下子呆住了。
“路超將他麾下的軍隊整治成了一塊鐵板,個個唯他之命是從,這裡面自然少不了許多手段,但黑冰臺卻從來沒有相應的消息給你,這隻能說明你的探子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直接被他收買了,另一個就是被孤立了,拿到的都是假消息。難道你就從來沒有疑心過嗎?一個統兵超過十萬的大將,身上居然沒有一點瑕疵?”範睢再問道。
“路超大將軍與王上一直以來都交情莫逆。我也就沒有覺得有異常!”明臺有些難堪。
盯着明臺,範睢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大王上臺之後,讓鍾離去養老,卻是走了一步臭棋,明臺忠心是忠心了,只是能力與鍾離差得太遠,至少在政治上如此。
當走到路超這個地位的人,什麼友情,交情在重大利益面前都如同浮雲一般不堪一擊。更何況是像他那種瘋子。
從外表上看,路超絕不像一個瘋子,風度翩翩,待人接物,溫潤如玉,一般人絕難了解,深入到他的內心,唯有這種人的瘋魔,纔是最難控制的。
“把你所有在他那裡的人撤出來吧。他讓我警告你,再在他哪裡搞事,有一個他殺一個。”範睢淡淡地道。
“他這還不是造反嗎?”明臺怒吼道:“每一個朝廷大員都要接受黑冰臺的監督。”
“你覺得現在還有用嗎?”範睢反問道。
“既然如此,爲何還要姑息他?”
“不是姑息。而是相互之間的妥協。”範睢悠悠地道:“路超並不想造反,這就是底線,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統兵大將,如果僅僅是這樣。倒也簡單了,但你不要忘了,他還是李氏學派的傳人。是李儒指定的繼承者,文武兩途,他佔全了,如果我們與他反目,可不僅僅是軍隊動盪的問題,還有內部混亂的問題,真到了這樣一個地步的話,那大秦才真是完了,只怕漢軍都不用大規模出動,來這麼幾個騎兵師,就能將我們蕩平。”
“難道就這樣容忍他嗎?”
“現在只能容忍,他想擊敗高遠不是嗎?這是他心中的魔障,這很好,這與我們的目標一樣,只要目標一致,便可以合作,他給我想要的,我給他想要的,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再說吧,高遠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如果我們敗了,那萬事皆休,如果我信贏了,那再來與他較量吧。”範睢緩緩地道。
“這不是養虎爲患嗎?”
“這頭虎,先咬死的是敵人,然後纔有可能反噬我們,現在不養虎,我們自己就先完蛋了。”範睢笑道。
“他答應了先生的要求?”
“當然應了,接下來我們在國內的改革不會受到太多的阻礙,即便有,也不成報候了。路超的表態,將讓絕大多數人放棄心中的幻想,既然放棄了這個幻想,自然就會向我們靠攏,在這個靠攏的過程之中,我們一邊完成國內的改革,一邊要不動聲色地拆掉路超的這一支臂膀,瓦解李氏學派。”範睢輕輕地道。
“可是首輔,這個過程當中,我們縱然拆掉了他的那隻臂膀,但極有可能軍隊在他的手裡會越來越壯大的。到時候,尾大不掉,我們根本沒有法子反制於他。”
範睢嘿嘿笑了起來,“你認爲他能戰勝高遠嗎?”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明臺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他希望路超能戰勝高遠,這樣大秦最大的外部威脅將消除,但如果路超贏了,朝廷又如何對付他?
看着明臺不斷變化着的容顏,範睢輕輕笑了起來,“他打不贏高遠的,這個人內裡已經瘋了,一個瘋子,看着正常,但是不可能成就偉業的,他的瘋,到最終,只會將自己坑了。”
“可是他敗了,於我們大秦也不是什麼好事。”明臺有些鬱悶地道。
“我們需要的不是他的勝利,只需要他爲我們抵擋住漢軍的攻擊,成爲我們的一道屏障而已,他與漢軍纏鬥越久,我便越喜歡。”
“可死得都是我們大秦的勇士啊!”
“這支軍隊已經算不上我們大秦的勇士了!”範睢臉色變得殘酷起來,“新的大秦勇士將會很快成長起來。”
“可您答應了路超,讓他成爲全國的統帥,他有權調動所有的軍隊,我們即便辛辛苦苦訓練出一支軍隊,也會被他調走啊,他再做做手腳,豈不是又成了他的人?”明臺道。
“有兩個人他不會調。”範睢豎起了兩根手指。
“哪兩個人?”
“第一個,檀鋒,從他的話裡話外可以聽出來,他對檀鋒還是很忌憚的,檀鋒這個人,論起才幹,不在路超之下,論起陰謀,也是一把好手,這樣一個人的手下,路超是不敢用的。第二個人是白起的玄衣衛,這是王室近衛軍,你即便送到路超哪裡,他也不會用。路超會大量的調集地方衛軍編入他的軍隊,這個人對自己有一種偏執的自信,他會自信的認爲,這些地方衛軍到了他手上,也會被練成一支勁旅。”
“此人帶兵的確有一套。”明臺苦笑道。
“讓他在晉陽去與高遠打吧,要錢給錢,給糧給糧,要什麼我給什麼。”範睢的眼神變得犀利之極。“而我要的,只是時間。”
看着範睢堅毅的神色,明臺莫名的在心中也一下子充滿了信心,看起來,範首輔比路超更陰險一些,也許,最後的勝家,一定會是眼前這個老人。
長平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秦軍雖然沒有撤軍,但卻也沒有再大舉攻擊,偶爾的攻擊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淺嘗輒止,這種壯況,讓趙希烈等人?大惑不解,按說秦軍應當大舉進攻纔對,因爲時間對他們是不利的,漢國的援軍正在源源不絕地向這裡開拔,等到漢國大軍抵達,那就輪到他們受虐了。
而更讓趙希烈不理解的是,大王高遠似乎早就料到了這種局面,每天都是悠閒的躲在屋子裡研究着他的棋譜,自得其樂。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秦軍的進攻完全停止了下來,在長平之戰展開之後的第二十天,秦軍突然大幅後撤,一直撤到了盧賓才停了下來,也直到這個時候,長平的趙軍斥候終於探查到了詳細的情況,秦軍竟然在盧賓開始大規模地修建要塞,防禦陣地。
秦軍撤退的第二天,大漢王朝第一軍區司令官許原率部抵達晉陽。隨同許原抵達的是隸屬大漢第一軍區的第六軍,軍長顏海波,第八軍,軍長羅尉然,第九軍,軍長步兵。三個主戰軍兵力合計超過六萬人,另外還加上了一個獨立騎兵師,師長公孫義,轄下騎兵一萬人。
“長平絞肉機計劃,並不是現在就結束了,恰恰相反,從現在才真正算是開始。”回到晉陽城中的高遠,看着集結在自己麾下的一衆大將,笑着道。“我達到了目的,路超也達到了他的目的,接下來就是在這裡持續地給秦軍放血吧,一點一點地將他們的實力消耗在這片土地之上,許原來了,我也要走了,蔣老爺子已經給我來了無數封信了,幾乎就是指着我的鼻子斥責我不務正業,躲在長平享清閒了。”
屋裡一衆大將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接下來並不是急着向秦軍進攻,我們要給他一定時間,讓他調更多的軍隊過來嘛!”高遠揮着手,恢諧地道,屋裡再一次響起了笑聲。
“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希烈部下的整編,完成整編才能讓我們的戰鬥力更加強大,希烈,你覺得怎麼樣?”
“大王所言極是。”趙希烈躬身道。
“很好,仗要打,但民政也不能放鬆,接下來政事堂會派出大批官員過來,有些事情也需要軍隊的配合,恢復上谷,晉陽等地的民生,讓百姓安居樂業,這纔是我們大漢軍隊戰無不勝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