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拙或許是真不知情,但並不代表着他的使團之中便沒有人不知道,說不定某些事情,便是這其中的一個人所親自下達的命令,至少曹天賜知道,在這個使團之中,便有着楚國秘密部隊鬼影的高官。先前被抓獲的那個丁尚,在滄州生活了數年,兩年前來到薊城,又本本分分地過了兩年,但這一次,卻突然心存死志,那藏在夾襖之中的火藥,一旦引爆,那是足以將他炸得粉身碎骨的。
丁尚的骨頭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硬,進了國安局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便一一招供了,包括他的那兩個幫工,都是楚國鬼影的探子。不過當國安局以最快的速度找上門去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無影無蹤了,在今天這個人潮滾滾的日子裡,想要大海里撈針找出他們,實在是勉爲其難。
作爲曹天賜來說,今天的首要任務便是確保慶典不出任何事情,這樣的小魚小蝦跑了便跑了,只要他們還在大漢境內,總有逮住他們的一天,兩個已經露了相,暴露了形跡的探子,基本上便已經失去作用了。
外頭天色已經放亮,隱隱有歌聲和口號之聲傳來,霍嘯林一路匆忙的跑了進來,“王上,各個街區的遊行隊伍已經出發了。”
“很好!”高遠拍了拍手,“範大人,今天是我們大漢舉國歡慶的日子,來自各郡各州的花車呆一會兒便會在議會大樓之下經過,便請範大人與我一齊去欣賞一下吧!”
“自然。”範拙連連點頭,將剛剛那一幕尷尬拋到了一邊。曹天賜所說的,範拙心知肚明這必然是鬼影搞的鬼,像曹天賜這種身份的人,怎麼可能在自己面前胡說八道,心裡不由對隨行中的某些人一肚子的氣,你就算要搞事。能不能先通報我一聲,免得將自己搞得像現在這樣被動,好在對方並沒有窮追猛打,否則自己真得要下不來臺了,一邊高調地跑來與漢人聯姻示好,一面又在背地裡小動作不斷,怎麼看都是上不了檯面的把戲。
議會大樓三樓的露臺之上,已經放了十數把椅子,最中間的一把,自然是漢王高遠與王妃葉菁兒的。左右兩邊排開的,纔是漢廷重臣,範拙被邀請坐在高遠的右側,這裡原本是首輔嚴聖浩的位子。
從溫暖的房間一下子站到了凜咧的寒風當中,範拙頓時打了一個哆嗦,不由得縮了縮肩膀,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高遠,只見他肅然挺立,便如同寒風之中一株蒼松。心中立時便打了一個突兒,他是經常見到楚懷王的,比起楚王宮中那位皮膚鬆馳,說話有氣沒力。永遠像沒有睡醒的楚王,眼前的這位,起碼外在形象當真是偉岸無比。
站在這個位置,自然便是站得高看得遠。能夠清楚地看到四通八達的一條條街道以這裡爲中心,延伸到無盡的遠處。薊城的城市規劃,經過數年的整治。早已不復以前的亂七八糟,而是一個個整齊的方塊,看着便如同一支支的部隊井然有序的肅立着。寬闊的街道,蒼勁的道邊樹,將這些街區一個個區分開來。
郢城雖然在規模,人口之上都不輸於現在的薊城,但論起城市的整潔,卻是拍馬也趕不上了,薊城,就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薊城的城市模樣,倒像是一羣羣無序的難民。
範拙不想比較,但卻又不能不比較,他驚駭地發現,楚國與漢國相比,已經在大幅度的落後了,雖然現在鋼筋水泥混合結構的技術已經引入了楚國,國內正在開展大幅度的基建建設,郢城的道路也在開始翻修,但比起薊城,落後了又豈是一點而已。
更讓範拙心驚的人是,漢人朝堂,從大王到臣子的那種從內往外洋溢着的自信,像這種數十萬人規模的大集會,漢國說辦就辦,而在楚國,這是不敢想象的。誰不擔心這樣大規模的集會會不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站在這裡,向下俯視,那些在議會大樓廣場之上值勤肅立的士兵,竟然是赤手空拳,連武器都沒有帶,這要是亂民造起反來,鬧起事來,如何鎮壓?很顯然,漢國人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中滿滿都是戒懼,這是一個上下一心的國度,這是一個國民對他們的朝廷無比擁護的國度,大楚與這樣一個國家爲敵,後果只怕真是難料,或者自己回國以後,應當想盡一切辦法阻止楚國與漢國爲敵纔是正確的。
如果說先前範拙還對大楚有着無比的信心,仍然認爲楚國的強大不輸於漢國,但今天站在這裡,他突然有一種氣餒的感覺。
他嘆了一口氣,將心思收了回來,指着按裝着議會大樓之上那一盞盞的玻璃燈,不知漢國人使了什麼法子,那些燈盞之中的光線無比明亮,從內裡射出來的光束交叉輝映,竟然將整個議會大樓之前照得鮮亮無比。
“大王,這是如何做到的?”他擡頭看了一眼還不太明郎的天空,問道。
“哦,範大人是說這燈啊,這是我們薊城一家公司在今年剛剛發明出來的新技術,玻璃,這是一個好東西,您看我們這議會大樓的窗戶,安裝的就是玻璃,至於這燈嗎,哈哈,這是琉璃的進一步的應用而已,範大人喜歡,回頭我讓外賓司送您幾盞,拿回去安裝在府裡,絕對是郢城第一家。”高遠笑道。
“哪可真是感謝了!”範拙趕緊拱手道謝,漢國人的新技術,怎麼就這樣寸出不窮呢。似乎楚國拍馬也趕不上對方的腳步。
“用不着感謝,範大人可是我們的好朋友啊!”高遠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位楚國的上大夫,“光是衝範大人如此相信我們,在我們大漢的銀行之中存着的那數百萬元的鉅款,我們也應當有所表示嘛!”
範拙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他的確有一大筆鉅款存放在大漢的中央銀行,不過他可不是用得自己的名字,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也讓高遠知曉。
瞥了有些無所適從的範拙一言,高遠笑道:“放心吧範大人,將錢存在我們中央銀行,那是絕對安全的,沒有人敢動您一個子兒,即便是我也不行,我們大漢,是一個講規矩的地方,即便您將來在楚國出了事兒,落了難,這筆錢還是您的。”
聽到高遠如此說,範拙可不知說什麼好了,只能是無言地拱拱手,狡兔三窟而已,自己也只是未雨綢繆而已。
“其實範大人也不必緊張,像您這樣將鉅款存在我們中央銀行的楚國大臣,並不止您一個人,不但是楚國,便是秦人,不也是如此嗎?他們看重的是什麼,自然是我們大漢的規矩,即便是敵對,即便是戰爭,也不會有所改爲,因爲國家之間有可能敵對,但落實到個人身上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們大漢,保護每一個人的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哪怕這個人是我們的敵人。”高遠笑道。
“大國胸襟,範某拜服。”範拙衷心地道。
遠處傳來的歌聲越來越嘹亮,站在他們這裡看去,每條街道之上,都有密密麻麻的人羣正在緩緩的向這裡涌動,他們的最終目標,便是他們腳下的議會大樓廣場。
一道道人的洪流進入到了廣場,有條不紊的進入到事先便劃定的區域,歌聲依舊響亮,除了歌聲,幾乎不聞其它的嘈雜之聲,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原本空曠的議會大樓之下,便已是人山人海,卻又井然有序。
似乎是在比試着那個街區的歌聲更響亮,大漢的軍歌,也是大漢的國歌之聲,在廣場之上就從來沒有停止過,一個街區剛剛唱完,另一個街區便接着開始。
隆隆的鼓聲開始響起,上百面大鼓擺放在議會大樓大門前的臺階之上,鼓聲一起,聚集了數十萬人的廣場頃刻之間便鴉雀無聲,如此的整齊劃一,讓範拙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議會大樓之下花去之中的數盞燈光,齊齊調轉了方向,對準了他們腳下的二樓露臺,照亮了那裡的一個人,那是大漢首輔嚴聖浩,他將在這裡作慶典演講。
在他的腳下,上百名擂鼓的士兵也都豎起了耳朵,他們除了擂鼓之外,還要將嚴聖浩的演講一字一字地齊聲重複下來,以使更多的人能夠聽見,雖然事前他們已經背熟了稿子,但此時,仍然是聚集會神。
“大王,這樣的事情,爲什麼不是您親自來做呢?這可是聚攏民心,讓百姓更加擁護您的高招啊!”範拙有些不理解地問道。
高遠笑了笑:“不用,能讓老百姓們過得更好,他們自然便會擁護我,而執政便來便是首輔的事情,這些事情自然該他來做。”
“您就不怕首輔的威望過高嗎?”範拙的意思自然是功高震主的意思。
“範大人對我們大漢的政體恐怕還有些不瞭解,以後您會明白的。”高遠淡淡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