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高的觀禮臺上鋪着大紅的氈毯,分外醒目,臺下,四十面牛皮大鼓一字排開,四十名鼓手揮舞着鼓槌,正整齊以用力敲擊着,咚咚的戰鼓之聲響徹天地之間,隨着戰鼓聲,手持旗幟的士兵飛奔進場,旗幟在風中飄揚,發出呼拉拉的聲響,數十面旗幟被插在了校場的周邊,每面旗幟之旁都有一面士兵扶刀而立.
鼓聲之中,高遠打頭,身後跟着吳凱與鄭均,三人之後,是數十個兩縣士紳,衆人走到大紅氈毯鋪就的檯面之上,放眼放去,校場的入口處,黑壓壓的數千士兵列隊而立,卻沒有絲毫聲響,站在臺上,一股沉重的壓力撲而來,剛剛還談笑風生的士紳們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目不轉晴地盯着那股青色的海洋.
他們雖然都是一縣士紳,也都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物,但像這種閱兵式,而且是數千人的軍隊閱兵,他們卻從來沒有見識過,興奮之餘,卻也有些震顫.
這是高遠的部隊,可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他們的部隊,因爲張守約已經將扶風與赤馬劃成了一個防禦區,而這個防禦區的軍隊便只有這一支,他的強大,決定了他們的生死存亡,以及貧賤富貴.
一名軍官從遠處向着觀禮臺走了過來,走得很慢,很穩,步子都很大,稍走得近了一些,臺上的人都發出了咦的一聲驚歎,這個人他們都認得,那是曹天成.之所以發出驚歎之聲,是因爲曹天成與他們很熟,這個臺上的每一個人都與他打過交道,那個穿着便衫,滿臉笑容,有些發福的在書房裡,在酒桌之上,與他們脣槍舌戰,爲了一分一釐的利錢與他們爭得面紅耳赤的中年漢子。便是一個活脫脫的商人.他們幾乎沒有看到過曹天成穿着軍服.直到此時,看到身着簇新軍服,手扶腰刀,一步一步走到臺下的曹天成,衆人這才恍然醒悟,這個傢伙,好象是這支部隊中僅次於高遠的二把手呢!
曹天成走到臺下,兩腳並立,擡眼向上,與此同時。四十面大鼓同時停下.
肅立臺下。右手握拳。敲擊左胸皮甲,"稟縣尉大人,各部已經準備完畢,可以進行閱兵."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力吼道.
高遠踏前一步,以與曹天成同樣的動作還禮,"可以開始."
"是!"曹天成大聲應道,後退一步,霍地轉身,右手握在刀柄之上,嗆啷一聲,寒光閃閃的戰刀出鞘,高舉空中。重重落下,隨着戰刀落下,四十面大鼓再一次響起,與先前急促的鼓點之聲不同,這一次。卻是一次一擊,每一次的間隔卻是較長.
隨着一下一下如同捶擊在心尖之上的鼓聲,沉重的腳步聲自校場左側響起,第一排青衣士兵整齊的隊列開始向前挺進,在他們的最前面,是高高舉着戰刀的孫曉.
一排,又一排,整整二十排士兵,每排二十五名合計五百名士兵的一個方陣邁着整齊的步伐向着校場中央挺進,數百人一齊行動,踩踏在地上,卻是一個節奏,白羽成站在臺上,看得清清楚楚,這些士兵幾乎連身體的顫動都是一般無二,這讓他有些駭然,這要多少的功夫,才能練出這些如同玩偶一般的士兵.
與第一個方陣相隔十數步遠,第二個方陣又開始出發,那霸走在第二個方陣的前面,扶風營一千名士兵正式亮相.
隆隆的腳步聲輾壓而來,漸漸的走進了觀禮臺.孫曉轉頭看向臺上,手中高舉的戰刀霍地下壓,而隨着他的下壓,手中持着長矛的士兵同時發出一聲怒吼,手中的長槍斜斜向前,唰的一聲,臺上觀禮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在他們的眼中,雪亮的長矛幾乎是擦着前面士兵的腦袋刺了出去,轉眼之間,在他們的眼中,就只能看到黑色的矛杆與雪亮的矛頭.直到隊伍走過臺前時,他們才能看到長矛之間那一排排的士兵.
此時,士兵的頭卻是齊唰唰地轉了過來,看向臺上,他們的眼睛看着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高遠,狂熱的眼神,讓白羽成身體有些發麻.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白羽成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帶兵的人,比臺上所有人都更要明白得多,他知道這眼神代表着什麼,因爲在他的馬匪隊伍之中,他的麾下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如此這般,只要自己一聲令下,即便是要他們去死,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地向着死神的鐮刀猛衝而去.
但與自己的隊伍相比,這支隊伍有着另一個他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的優勢,那就是紀律,聽着那整齊的如同一個人的腳步聲,看着那無論是橫看豎看還是斜看都猶如一條直線的隊伍,那幾乎端在一條平行線上的長槍,白羽成縮在袖子裡的手在微微顫抖,外行人覺得好看,但在他的眼中,卻呈現出另外一幕場景.
無邊無垠的草原之上,騎兵們縱馬飛馳而來,而迎接他們的,卻是巍然不動,屹立如山的槍林,所有的槍都斜斜向上,箭雨狂落,長槍疾刺,不管騎兵向那個方向躲避,都會被整齊的刺槍刺落馬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第一個方陣過後,便是扶風營的第二個方陣,由那霸領頭,隨後便是由鄭曉陽領頭的赤馬營的兩個方陣.
二千人,四個方陣,在白羽成的眼中,卻沒有什麼分別,都是一模一樣的讓人感到害怕,真是不知道,這個高遠是怎麼練出這樣的一支部隊來的.
高遠似乎感受到了身後白羽成那炙熱的目光,回過頭來,看着白羽成,微笑着低聲道:"一些花架子,逗大家一樂而已!"
白羽成苦笑,這樣嚴整的兵紀,只怕連東胡王庭米蘭達的親屬衛隊都要望塵莫及,居然還說是一個花架子.雖然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高遠的步卒隊伍,但是光看這嚴明無比的軍紀,便基本上可以說明問題了.
一支軍隊,最難的問題便是如何保證軍紀.
四個方陣聚集在觀禮臺下,終於輪到騎兵出場了.白羽成精神一振,這支騎兵他是見過的,自己的麾下也盡是騎兵,他倒想看看,這些騎兵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不過這一次他倒是失望了,騎兵們一匹接着一匹,首尾相接,繞着一週,停在了步卒的身後,居然就此子事了,比起步兵的震憾出場,騎兵簡直就是樸素到了極點.
臺下,曹天成手中戰刀交叉虛劈一次,兩千士兵提起了長矛,原地開始小跑起來,小跑之中,隊伍慢慢地擴散開來,從先前的四個緊密的方陣,慢慢地鋪滿了整個校場,每個士兵之間不多不少,橫豎都是間隔一米.
"演操開始!"曹天成大聲吼道.
吼的一聲怒喝,長槍平提,帶着風聲,猛刺向前,又是一聲吼,跨前一步,槍尾斜擺,再一聲吼,槍尾向前,再一次向前捅出.
動作很簡單,沒有任何的花哨動作,但難不難在兩千人的動作如同一轍,在同一個時間點上現時玩成一個動作,這就很壯觀了,臺上的吳凱與一衆士紳看得興奮不已,都是歡呼雀躍着將手掌都鼓紅了,連一支鬱鬱不樂的鄭均也是眉飛色舞,有這樣一支軍隊,東胡人再來,卻是不怕了.
士兵們所有的長槍動作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六七招,每一招都是最簡單,卻又是最實用的,唯一的區別就是士兵們的動作越來越快,但無論怎樣快,兩千士兵卻都保持在同一個時間點上,不知不覺之間,白羽成的手心裡已溼漉漉的都是汗水.
"收!"隨着曹天成的吼聲,白羽成這才發現演武的士兵們已經回到了原位.齊唰唰地躬身,將長矛放在了身側,便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白羽成竟然也發現,一條縱隊的士兵手中的長槍居然也放成了一條直線,長矛首尾相接,不差分毫.
"刀!"曹天成的怒吼之聲再一次響起,二千士兵反手伸到背上,卡的一聲響,雙手握的大刀同時出現在手中.
怒吼之聲再起,動作仍然簡單無比,劈,撩,削,擋,刺,只不過比起長矛來,大刀顯得更加讓人眼花繚亂,也更眩人耳目.
刀之後,是一整套拳法,比起先前的槍法和刀法來,拳法雖然很好看,但卻沒那麼實用了,這純粹是讓士兵們煉體所用,也煅練士兵們的敏捷和柔韌,殺傷力倒是有限得很.但隨後,每兩排士兵之間的捉對廝殺,卻又讓白羽成吃了一驚,剛剛他覺得沒什麼用處的拳法,此時赫然顯出了他們的威力,因爲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陰互無比,對付的都是敵人的關節,下陰,小腹這些要害之處.扭人關節,踢人下陰,招招讓人防不勝防.
看了一眼高遠,此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似乎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禁心中暗歎,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才能練出這樣一支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