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燕是躺在軟榻之上,被人擡到靜遠的,光是擡‘牀’的士兵,就用了八個孔武有力的士兵,倒不是這軟榻有多重,而是爲了保持平衡和沒有一絲的顛簸,軟榻的旁邊,是淚水漣漣的蘇拉和麪‘色’嚴峻的裘得寶.這位徵東府中的頭號大夫,根本就不敢讓賀蘭燕再受到一絲絲的震動,倒是躺在軟榻之上的賀蘭燕,眉眼之間,還是笑意盈盈,似乎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件事兒.
在他們的後方,跟着垂頭喪氣的公孫義與洛雷.
許原風一樣的衝到了跟前,一把便將瘦弱的裘得寶揪了過來,扯到一邊,壓低聲音急速地問道:"能不能保住?能不能保住?"
裘得寶一臉的苦‘色’,看着許原,"哪有這樣的?都四五個月身孕了,居然還騎馬打仗?撒着歡地縱馬狂奔?"
許原惡狠狠地道:"我問你能不能保住?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我盡力而爲吧,好在夫人的身體着實結實,倒也還有幾份希望."
許原頓時鬆了一口氣,盯着裘得寶,"你最好跟我說一定能保住,不然有你好看."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裘得寶大聲叫起屈來.
"沒關係?是不是你跟夫人說只要過了頭三個月,便沒有問題了?"許原低吼道.
"我哪是針對一般人說的,那個能想到夫人她竟然還去騎兵打仗啊?"裘得寶此時哭得心思都有了.
"咱們這位夫人是一般人嗎?當初你就應該嚇她一把,說只要她一上馬,就有流產的危險,真要這樣,那還有今天的事情,我告訴你,都督馬上就要到河套來了,到時候要是孩子沒了。--都督不剝了你的皮."許原恐嚇着裘得寶.
裘得寶聽許原這麼一說,反而鎮定了下來,"都督纔不會剝我的皮,要剝也會剝你的皮,你是司令官,夫人是你的屬下,是你讓夫人帶騎兵去打仗的."
"好你個老小子!"許原大怒,想了想卻又泄了氣,"你也說得沒錯,但咱們這位夫人的脾‘性’。是我能管得住的,這事兒咱們反正要同心協力,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你都要保住都督的骨血,要人我給人,要‘藥’材我給‘藥’材,那怕是去搶,我也得搶回來.好歹過了這一關,等都督來後。我一定要將這位姑‘奶’‘奶’請走."
"盡力而爲吧!"裘得寶嘆道,"盡人事,聽天命."
許原拍拍他的肩,轉身走到了賀蘭燕跟前。兩手一攤,"教頭,你現在開心啦?現在別說是騎馬,只怕是走路也走不得了吧?"
賀蘭燕看着許原過來。眉‘花’眼笑地道:"當然開心啦,這一仗,打得才叫爽快。阿倫岱那個雜種,斬將奪旗居然打到我的頭上,不給他一個好看,他怎麼知道姑‘奶’‘奶’的厲害?這是我這些年來打得最爽利的一場戰鬥."
"您是爽利了,可大傢伙都嚇得‘腿’都軟了,教頭,從現在起,您就呆在這靜遠,躺在‘牀’上,一步也不許挪動."
"你想軟禁我!"賀蘭燕柳眉倒堅.
"我怎麼敢?教頭,你爽利也爽利完了,現在總得爲腹中的胎兒想想吧,如果您不想他還沒有出生就沒了的話,最好就聽我的話,來人,將教頭擡進去."
許原丟下這句話,沒好氣地轉身就走,留下賀蘭燕一個人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腹部,嘴裡卻在嘟啷着,"這是個沒用的,這點小顛簸都受不了,老子英雄,娘也是巾幗,你將來可別是個軟蛋!"
拿下寧遠,靜遠,河套的徵東軍北方野戰集團軍打開了進入東胡的大‘門’,兵鋒直‘逼’榆林,而榆林再有失的話,徵東軍便可以直下和林,抵達東胡人的都城和林了.在河套許原厲兵秣馬,準備直擊榆林的時候,在另一條戰線上,賀蘭雄的東方集團軍也開始全線動員,過去的兩年之中,這條戰線之上一直顯得風平‘浪’靜,賀蘭雄與孟衝採用蠶食的方式,一點一點地向前推進,將阿固懷恩‘逼’退到了遼寧衛.
當賀蘭雄率東路大軍出盤山的時候,孟衝卻正坐在遼寧衛之中,與阿固懷恩見面.
"阿固族長,現在的形式你也該看得很明白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索普已經窮途末路,我徵東軍兩路大軍如同鐵鉗一般夾來,東胡的時日已經屈指可數了,阿固將軍如果還不爲自己的未來打算,難道是打算陪着索普一齊覆亡麼?"孟衝臉上帶着笑容,說出來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你們中原人有句話,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是東胡人,如果東胡沒有了,我阿固懷恩又如何存身?"阿固懷恩的臉上充滿的掙扎與矛盾.
"阿固族長這話就說錯了."孟衝連連搖頭."我徵東府與燕國不同,至於阿固將軍擔心你自己的前途,阿固一族的前途,不妨看看匈奴一族,看看我們東路軍的賀蘭雄將軍,他是匈奴人,如今卻是我徵東府中屈指可數的大將之一,他的妹妹,更是我徵東軍高都督的夫人,東胡作爲一個國家不能存在,但是作爲一個民族,將來會和匈奴一樣,成爲我們徵東府的一個組成部分,阿固將軍如果棄暗投明,以你的能力和現在手上的實力,將來的成就,未嘗會在賀蘭雄將軍之下."
阿固懷恩不停地‘摸’着下巴,狠揪着下馬上濃密的短鬚,顯然難以下定決心.
"阿固將軍,你難道忘了你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了?你們阿固部族當年血流成河,從東胡僅次與王族的大部族淪落至今,這個仇恨,難道你當真就沒有一點心節?"孟衝趁熱打鐵,"無可奈何之下親手斬殺自己的父親,這個滋味,我想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如今,索普已是日薄西山,顏乞五萬大軍灰飛煙滅,如今阿倫岱和烏蘇索坦在寧遠靜遠又葬送了兩萬餘騎兵,索普還能拿出多少戰力?"
孟衝扳着手指頭,"顏乞,阿齊滋,慕容昆,拓拔宏,一個個大將命喪疆場,東胡實力如懸瀑日下,眼下,索普手中僅剩下的最後一股強有力的武裝便是宮衛軍了,三萬宮衛軍,前年在河套被我軍殲滅五千,在白水黑水之間鎮守的還有五千,也就是說,索普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兩萬宮衛軍了,其它的,唯一成建制的,便只有你阿固將軍麾下的這幾萬人了,連年大戰,你東胡的經濟到了什麼狀況,我想阿固將軍比我更清楚吧?不說我們發動大舉進攻,只消我們陳兵邊境,與你們耗上幾年,你們只怕連飯都沒得吃了."
阿固懷恩長嘆一聲,孟衝這話,倒是正正地說到了現在東胡的要害之上,連年大戰,徵東軍對遼東的封鎖,已經讓東胡的經濟面臨崩潰,不說是普通的百姓,便是軍隊,現在也面臨着供給的困難,自己在遼寧衛的幾萬軍隊,早就開始節衣縮食了.
"阿固將軍,東胡這棵大樹就要倒了,所有還攀附在這棵樹上的藤蔓都將在這場熊熊烈火之中被焚燒殆盡,此時此刻,難道阿固將軍就不爲自己考慮考慮嗎?"孟衝緩緩地道.
阿固懷恩站了起來,在屋裡來回地踱了幾個圈子,突然擡頭道:"如果我投過來,高遠高都督如何保證我阿固懷恩的地位,如何保證我阿固一族不被清算?我東胡一族,與你們燕人,可是世代仇敵!"
孟衝也站了起來,淡淡地道:"阿固將軍,燕國將很快就不會存在了,就在七月間,都督親率兩萬大軍出河間,凌迫薊城,從燕王手中,划走了琅琊,漁陽兩郡,我想這個情報你也是知道的吧?燕國都將不存在了,又何來東胡人與燕人的世仇,在擊敗索普之後,我們便將發兵薊城,那個時候,一個嶄新的國家將在東方崛起,這個國家,將是包含着燕人,匈奴人,東胡人等多個民族的國家,你,我,都將是這個嶄新國家的國民,我們將以此爲依託,向中原各國發起凌厲的進攻,一統天下,便是我家都督的宏願,你們東胡人想馬踏中原是不用想了,但你阿固將軍,卻是有機會隨着都督一齊進入中原這個‘花’‘花’世界,一齊去建立這不世功勳的."
阿固懷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話說到這裡,他已經是完全被孟衝所打動了."這遼寧衛的三萬兵馬,直屬於我的可只有一萬人,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跟着我阿固懷恩走,另外的兵馬,可不見得跟我一條心."
孟衝微笑道:"這個很簡單,我大軍不日即將兵馬遼寧衛,對於那些頑固不化者,阿固將軍儘可將他們派出來與我軍接戰,有了阿固將軍的配合,他們還能飛上天去,等到這些人被殲滅,那些搖擺不定的將領,相信會有一個自己的判斷,到了那個時候,阿固將軍還不能說動他們嗎?"
阿固懷恩在屋裡來回踱步,轉了幾個圈子,終於是下定決心,"好,我阿固懷恩跟着你們幹了,但請孟衝將軍記着今天的承諾."
"當然,徵東軍的承諾,向來有效,阿固將軍以後會明白的."
"好,我拭目以待.爲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這裡將有一份大禮給孟衝將軍."阿固懷恩伸出手來,與孟衝緊緊地握了一下,"霍天良在我這裡,我將他‘交’給你們,算是見面禮了.";--47262+dsuaahhh+25704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