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賀蘭雄與高遠越奔越近,老營那兩扇巨大的木向向外打開,內裡,是夾道歡迎的人羣,手持各色樂器的匈奴人,賣力地或吹響,或彈奏着悠揚的曲調,在他們的身後,無數賀蘭部族人看着並肩而入的兩人,揮舞着雙手,高聲歡呼着.
人羣的盡頭,數十名身着盛裝的女子站在一個搭制的木臺之上,載歌載舞,充滿着異族風情的歌舞一時之間讓高遠有些目眩.這些女子與中原的女子風格迥然有異,或許是她們不是男人眷養的籠中金絲雀吧,每一個人的皮膚都顯得略黑,但看起來卻格外英武,與高遠映象之中的大燕女人的弱柔完全是兩個概念,與她們的氣質一般無二的是他們的舞蹈,柔美少了一些,剛健卻是和處處可見.
臺下樂聲變換,數十個女子之前,十幾名孔武有力的大漢走到臺中開始起舞,他們的加入,讓臺上的舞蹈顯得更有力量,踩着鼓點,應着曲聲,大漢與女子們一齊歌唱起來,而與之相和的卻是臺下無數的賀蘭族人.
"高遠兄弟,這是我賀蘭部最好的舞蹈,以往只有在祭祖之時,我們纔會起舞,今天,因爲你的到來,我們願意爲你起舞."賀蘭雄看着高遠,沉聲道."只有我們最尊貴的客人,最敬重的客人,才能享受到這一禮遇."
"受寵若驚!"高遠點頭道:"賀蘭兄弟,你太客氣了."
"不是客氣,這是你應該得到的禮遇,如果沒有你,或許我們賀蘭部現在還在爲生存而掙扎!"賀蘭雄認真地道.
"不,賀蘭部有你這樣一位年青有爲,有遠見卓識的領導者,崛起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或許我在其中起了一點小小的作用,但也只不過將你們的崛起提前了一點而已,賀蘭兄弟,賀蘭部的崛起是因爲有你,而不是因爲有我."高遠很認真地道.
聽着這話,賀蘭雄心中格外受用,"多謝高兄弟看得起,但我賀蘭雄也有自知之明,雖然我自命不凡,但有時候,一文錢難倒多少英雄漢,我匈奴人不知多少英雄豪傑,最終碌碌一生,一無所成,我運氣好,遇到了你,這便是我與他們相比的幸運所在.乾柴再多,也需要那點燃他們的火星,你就是我的那一點火星.沒有你,我這堆乾柴永遠也法燃燒起來,最終只會在連綿的雨季裡,一點點腐亂,最終淪爲塵泥."
"你我都是那堆需要火星的乾柴,沒有你,我也無法擊敗胡圖族,無法獲得爲了以後而所需要的那些力量,金錢,賀蘭兄弟,我們是互幫互扶,合則兩利的合作,高遠斷然不敢以你恩人自居的,你如果還要這樣說,高遠慚愧無地之上,只能打馬便走,以後遇到你賀蘭部便掩臉而去了."高遠笑道.
聽了高遠這話,賀蘭雄大笑起來,"說得好,高兄弟,像你這樣的中原人,我當真是第一次遇到,你是真漢子,真朋友,好了,不說就不說,有些恩義,放在心中即可,如果老在嘴上說來說去,反而是膚淺了."
"此言甚得我心,你我相交,貴在知心."高遠亦是大笑,"賀蘭兄弟,你給我的驚喜就是這場盛大的舞蹈麼,的確讓高遠大開眼界,不枉此行啊!"
"可不止於此!"賀蘭雄嘿嘿地笑了起來.
說話之間,臺下樂聲再次開始變換,數十名舞者聚集到了一起,從內到外,圍成了一個個的圓圈,在樂聲之中,他們腰身後翻,便如一朵蓓蕾綻放一般,一片片的花瓣向外綻放,到最後數片花瓣綻開之後,花心位置,一位全身着白衣,頭戴金冠的女子嫋嫋婷婷地升起,長長的水袖揮舞,旋轉的身姿使她看起來便猶如一朵白雲在花朵的中心騰起,金冠之下,細心編織的無數小辮承着她的旋轉飛揚,髮辮的末梢,繫着一個個的小金鈴,碰撞之間,聲音清脆悅耳,混在高昂的樂曲聲中,仍然的得清清楚楚.
"燕姑娘!"高遠看着那旋轉的身影,愕然脫口叫了出來.
"就是燕子!"賀蘭雄看着高遠,笑道:"這是她第一次跳這個舞蹈,高兄弟!"
高遠一下子閉上了嘴,不敢搭腔.
臺上的賀蘭燕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與那些皮膚略黑的伴舞女子相比,她的皮膚要顯得格外地白一些,這與她身份尊貴當然有關係,但肯定也抹上了胭脂水粉,高遠在心中暗道,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賀蘭燕這麼塗脂抹粉了,這個喜歡騎馬,喜歡射箭,喜歡舞刀弄槍的女孩以前一直便是以本色出現在高遠的面前.
飛舞的水袖包裹着放轉的曼妙身姿,賀蘭燕漸漸地舞到了前臺,一擰頭,一回眸,如水的大眼汪汪地看着高遠,輕輕地抿嘴一笑,豔麗的烈脣讓高遠頭有些發暈.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他處,不敢去看那一雙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一雙煙霧朦朧的俏眼.
賀蘭燕在臺上旋轉着,舞蹈着,但她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高遠,看到高遠的視線轉向他處,她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來,這個勇武的漢子,居然如此靦腆,這讓她看到了高遠內心柔軟的另一面.
勇武,豪爽,大氣,有謀略,但卻又格外懂得憐香惜玉,這樣的男人,在賀蘭燕的生活中,還是第一次碰上,作爲一個部落身份尊貴的上位者,作爲一個因爲美麗而聞名匈奴各部的女子,她從來不乏追求者,但那些人在看她時,除了佔有的貪婪和對色慾的渴求,她幾乎看不到別的,這些人讓她噁心,高遠是一個異類,他從不掩飾對她美麗的欣賞,但那眼光卻永遠是清澈的,毫無邪意的.
爲了能給高遠一個驚喜,回到部落之後,他便纏着族裡最好的舞者,學習這套賀蘭部的大舞,整整十數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她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這個上面,終於趕在高遠到來之前,練熟了這套舞蹈,眼下跳起來,雖然還有些生澀,但矇混高遠這個從來沒有見過這套舞蹈的傢伙,卻是行有餘力了.
賀蘭燕此時已經站在了舞臺的邊緣,一邊舞蹈着,一邊偷眼打量着高遠,此時,高遠已經收懾了心神,正笑容滿面的盯着他,那清澈而充滿欣賞的眼神,正是賀蘭燕所熟悉和喜愛的,卻是她現在又最爲惱火的.
舞蹈的臺子距離三米有餘,賀蘭燕居高臨下,看着高遠,自己的心意,哥哥這個混蛋卻是毫不加掩飾地直巴巴地便告訴了,更可氣的是,高遠這個超級混蛋居然不假思索地拒絕了.我賀蘭燕是什麼人,從來只有我拒絕別人的.
想到這裡,看着臺下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心裡一股氣兒可就下不去了,再看看此人還在使勁地鼓着巴掌,不時大聲叫一聲好,賀蘭燕更是惱火了,腦子一轉,臉上浮現出一絲鬼笑,長裙之下,腳步已是悄然向前踏上了幾步,踩到了臺沿之上,瞅準了高遠所在的位置,不動聲色地便移動了幾個小碎步.
身子一個旋轉,一隻腳踩上了裙裾邊沿,身子一個踉蹌,整個人頓時從臺上摔了下來.
下面賀蘭雄正得意洋洋地誇耀着自己的妹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自家妹妹一個倒栽蔥從臺上掉了下來,頓時驚呼起來,妹妹栽下來的地方與他還隔着一個高遠呢,便是想救也來不及,這個臺子高有三米多,這個樣子子掉下來,可不是好玩的.
臺上臺下一片驚呼之聲,高遠不假思索,也容不得他思索,因爲賀蘭燕是扎手紮腳,直接就是衝着他掉下來的,他只來得及伸開雙臂,已是香玉滿懷,將賀蘭燕摟了一個接接實實.
驚叫之聲戛然而止,高遠低下頭,看到的不是一張失爲意外跌倒而張皇失措的面孔,而是賀蘭燕那促狹的笑容.
高遠一下子明白了,賀蘭燕這就是故意的,想想也是,以賀蘭燕的身手,怎麼可能從臺子上掉下來呢?
"舒服吧?"高遠笑問道.
賀蘭燕得意地點點頭.
"開心吧?"高遠又問道.
賀蘭燕再一次點點頭.
高遠嘴巴一扁,手一鬆,卟嗵一聲,賀蘭燕這一次卻是結結實實地掉了下去,跌在地上,哎喲大叫了一聲.
"高兄弟!"賀蘭雄不解地看着高遠.
"她是故意掉下來的!"高遠拍拍,笑看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手撐地的賀蘭燕,"燕姑娘喜歡摔跤,那便摔一個唄!"
賀蘭雄眼睛眨巴了幾下,已是明白過來,不由放聲大笑,一把牽起高遠,"高兄,我們走吧,酒宴已經備好了."
兩人大笑着攜手而去,身後傳來賀蘭燕氣急敗壞的聲音:"高遠,你這個笑面虎,你這個大色狼,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高遠笑的聲音更響了一些,誰說自己不懂憐香惜玉,只可惜啊,你不是我碗裡的那尾小魚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