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錯滿臉羞愧地站在檀鋒的面前,“大將軍,末將無能。”
檀鋒眯着眼睛看着遠處的武隆郡城,沒有理會殷錯,任由麾下的這員大將滿頭大漢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檀鋒治軍,賞重罰也嚴,對於完不成任務的部下,向來是沒有好臉色的,他的這種作風,也造就了雷厲風行的部下,一旦任務下達,想千法設萬計也要做好,因爲大將軍不管過程,只管結果,現在泰安那邊,司馬衍早已達成目標,而自己這裡,卻搞砸了。
“我們傷亡如何?”終於收回了目光,檀鋒問道。
檀鋒終於開口,這讓殷錯如蒙大赦,趕緊道:“回大將軍,我們傷亡了千餘人,其中戰死七四百餘人,受傷超過了八百人。”
“對方呢?”
“據末將估計,傷亡不會低於我們,他們畢竟是一些地方衛軍,作戰經驗比不上我們,雖有堅城,但傷亡也不小。最可恨的是那個鄒鵬,此人作戰經驗豐富,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殷錯道。
“我們不可能選擇對手,但不管是誰,都不能成爲你不能拿下武隆的理由。”檀鋒冷冷地道。
“是,末將無能。”殷錯低下了頭。
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位大將,檀鋒心中明白,也只能點到爲止了,他與司馬衍,公孫止,可都是自己的堅定支持者,不能因爲小挫而太過於傷了對方的心。
“他們的火藥武器很多?”
“現在還不太清楚,他們只是在我們快要攻上城的時候才使用火藥武器,主要是陶瓷手雷和炸藥包,我們的攻城車根本靠不過去,其它諸如衝車等,也會在靠近城牆時被炸燬。無法接近城牆,無法登城作戰,這便僵了下來。”殷錯有些無奈。
“他們有火藥武器,我們就沒有嗎?”檀鋒冷笑起來。
殷錯張了張嘴,他們的確也有火藥武器。但手雷需要士兵投擲出去,可他們在城下,又怎麼可能扔得上去。現在他們只能靠牀弩,投石機等武器進行攻擊。比起對方可以輕鬆地使用火藥武器,這點威脅根本不足爲慮。
“將投石機再往前推一百米。”檀鋒道:“你的部下,準備登城作戰。”
“明白。”殷錯大聲道。
十數臺巨大的投石機被緩緩地推到了陣前,檀鋒的親兵迅速接管了這些投石機,中軍士兵搬過來的東西讓殷錯嚇了一跳。那是一個個捆得結結實實的小包裹,殷錯自然認識,那是炸藥。
幾名士兵聚在一起低聲討論着,然後開始調整那些投石機的擲臂,鼓搗了一陣子,一個炸藥包被放上了投石機,殷錯注意到,這個炸藥包上,還綁着一些小石頭,炸藥包的尾部。一根長長的導火索從擲臂之上一直垂到了地上。
“準備。”一名士兵半蹲在地上,手時拿着兩塊火石,另幾個士兵則站在了投石機一側。
“點火,發射!”
卡卡數聲,火石相碰,火星冒出,點燃了導火索,哧哧的導火索燃燒的聲音傳來,投石機一側的一名士兵一下子扳開開關,投石機的擲臂發出呼的一聲響。高高揚起,放置在前端的炸藥包立時便凌空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向着武隆郡城方向飛去。
殷錯的目光追隨着那個炸藥包飛動的軌跡。心中恍然大悟,這麼簡單的主意,怎麼自己會想不到?不,也不是想不到,而是自己軍中火藥武器太少,自己一直想着將他們用在最危難的時刻。不想輕易地浪費掉。現在火藥製造的技術已經不再是秘密,但對於穎川兵來說,這仍然是一件奢侈的武器,每年的產量並不多,而且在質量上,也無法與秦楚兩國相比,更不用說漢軍了,漢軍在軍械方面,一直是遠遠的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可惜!”看着炸藥包在距離城牆還有十數米之時便無力地墜了下來,砰然砸在地上,又是片刻之後,才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陣陣濃煙騰起。
“再增加一些射程,導火索還要短一點,最妙的就是讓他們凌空爆炸,像這個樣子,敵人有充足的時間將導火索滅掉,那咱們就不是攻擊他們,而是給他們送武器了。”一名親兵軍官連聲道,幾名士兵又忙碌起來,開始調節投石車上的機關,使他的射程再稍微遠一些。
武隆城頭,鄒鵬的臉色終於變了,敵人終於想到了用這一招,他本來以爲對手會很快用投石機投擲炸藥包來攻擊城牆的,如果對面的殷錯早幾天用的話,城上的士兵只怕早就崩潰了,他們可不是訓練精良,經受過血與火考驗的士卒,而只不過是一些地方衛軍而已。當炸藥包這種武器在城頭之上炸響的時候,血肉橫飛的場面,震耳欲聾的巨響,將很快將城內的士氣消耗殆盡。
“我們還有多少炸藥包?”他回聲問道。
“鄒將軍,不多了,我們一共只用一百餘斤炸藥了,這些天,每天都要用一些,這是最後的存量了。”一名軍官大聲回稟道。
“用投石機,將點燃的炸藥包投擲出去,目標便是敵人的投石機,馬上,快,快!”鄒鵬吼道。
“明白了。”
城下,又一枚炸藥包高高揚起,這一次,他不負重望地落在了城牆之上,隨着轟然的爆炸聲,殷錯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個城垛夾雜着幾隻斷手斷腳還有幾截軀幹,高高地飛了起來,比那騰起的煙霧還要快一些。
“漂亮!”他大叫起來,“轟他們,轟他們!”
他興奮的大叫着,“將軍,我馬上去準備攻城了,這樣來幾下,保管城上的士氣跌到低點。”
“你去吧,今天,我要在武隆城中吃晚飯。”檀鋒揮揮手。
十數臺投石機全都安裝上了這種炸藥包,隨着一聲令下,十餘枚特殊彈藥飛上了天空,向着武隆城飛去,幾乎在同時,從城牆之上。也有數個同樣的炸藥包飛了出來,城上城下,所有的人都擡頭看着在空中飛舞的炸藥包,在空中哧哧燃燒的引火繩交錯而過。很好看,但卻很要人命。
空中只不過飛舞過不到二十個炸藥包,攻擊的面很是有限,絕大部分士兵都在盯着炸藥包攻擊的位置,而炸藥包即將落下的地方。卻是慌成一團,下面的士兵絕望地大吼着狼奔鼠竄,力圖馬上離開這個肯定會變成地獄的地方。
巨響之聲連二接三的響起,城上城下,被攻擊的位置瞬間被濃煙籠罩。喧鬧的戰場之上瞬間安靜了下來,衆人的目光聚焦在被轟炸的地方。
有風吹來,硝煙漸漸散去,看着剛剛爆炸過的地方,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城下。投石機所在的位置與先前相比,已經面目全非,十數臺投石機中絕大部分都已經變成了一地的碎木頭,那些散了一地的木頭之上,還沾染着斑斑點點的血跡,一個圓滾滾的腦袋在地上蹦跳着,翻滾着,在衆人的目光之中最終停了下來,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似乎還在盯着所有人。距離投石機最近的一名士兵有些木然地從肩膀之上扯上一支斷手。那是被炸飛過來的,剛好落在他的肩上,將這支斷手扔在地上,這名士兵突然彎下腰。乾嘔起來。
遠處,目睹這一切的檀鋒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運投石機上來,再炸。”
城上,一小段城牆的城垛已經不翼而飛,被炸藥包命中的中心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活物。稍遠一些的地方,不少受到波及的士兵正躺在地上痛苦的**,他們有的是被炸藥包中包裹的瓷片所傷,身上鮮血淋漓,有的卻是被衝擊波震殺,外表看不出任何傷痕,但口鼻之間卻在不停地冒出血水。
鄒鵬看着這一切,嘆了一口氣,低聲吼道:“繼續發射,不停地轟炸他們的投石機。”
下達了這個命令之後,鄒鵬看了一眼城上面無人色的士兵,搖搖頭,轉身向着城下走去,武隆城中,只是一些衛軍而已,如果是路大將軍麾下的精銳,這段時間的守城作戰,他其實還有很多的方法可以選擇,比如出城逆襲。但眼下手下的這些士兵是根本不可能出城與敵野戰的,那是送死。困守城中,沒有反擊,這樣的守城,最終是守不住的。
“公孫大人,撤退吧!”鄒鵬看着公孫康,頹喪地道:“守不住了,如果我所料不錯,今天就會破城,一旦讓對方登上城牆,我們的士兵在肉搏戰中,不論是技藝還是勇氣,都不會是敵人的對手。”
“鄒將軍,不是一直守得很嚴實麼?”公孫康震驚地問道。
“敵人動用了火藥武器,我們唯一能反制的火藥武器,前些天已經用得太多了,庫存下來的一點,不足以與敵人對抗,或許用不了一個時辰,敵人就會殺上城頭來,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鄒鵬道。
公孫康心慌意亂地站了起來,“我馬上去收拾收拾,還請將軍保護我一起撤退。”
“什麼都不用收拾了,馬上走,等路大將軍功成,要什麼沒有,那些身外之物,以什麼必要收拾,留得性命纔是真的。”鄒鵬上前一把拉起公孫康,慌慌張張向外跑去。
鄒鵬的估計沒有錯,在他與公孫康離開武隆城之後,城下一波又一波的攻擊,終於打垮了城牆之上的防守,殷錯率領士兵從炸開的城門之中蜂涌而入。
檀鋒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武隆也終於拿下,自己的戰略目標至此完全達成。進城,好好地吃一頓飯,然後美美的睡上一覺,至於城中的抵抗,檀鋒並不覺得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正待翻身上馬入城,身後卻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數名騎士如飛而來,看到檀鋒,滾鞍下馬,跪伏在地上,大哭道:“大將軍,不好了,穎川郡城丟了,公孫止將軍戰死,漢軍已經佔領了穎川郡城。”
檀鋒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