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瞳收縮,全身如墜冰窖之中,馮發勇呆立當地,雖然不認識對面的那個漢子,但毫無疑問,此人必然便是高遠.
他在這裡候着自己.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
在高遠身後的不遠處,一輛輛糧車便立在哪裡,但每輛車上都鋪着氈毯,氈毯之上,覆蓋着一層泥土,他對自己的打算一清二楚,便是這火箭射出去,油脂潑上去,短時間內也引不燃大火,而對方弩箭齊發,自己這一夥人可就得變成一隻只刺蝟.
“咱們可以比比誰射得快!”高遠看着對方,快活地笑着.
馮發勇愕然,心中又羞又惱,你的弩箭上好了弦,對着咱們,只消勾勾機括,自己這頭兒還要開弓,上弦,這比個屁啊!
“如果不願意,你還可以跑,跟弩箭比比,是你跑得快,還是箭射得快?”高遠促狹地道.”或者迎着箭往上衝,說不定有幾個人能衝到我面前,一刀砍了我,你也可以交差了.”
看着意態閒閒的高遠,馮發勇心中發苦,自己無論選那一條路,那都是一條死路.
“我都不想選!”他澀聲道.
“哦?那你想怎麼樣?”高遠笑問道.
“我選擇投降!”馮發勇高高地將手舉了起來,手中的弓,刀,啪啪地丟到了地上,他僵直着頭頸,大聲喊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我們投降!”
在他身後的部屬陸陸續續地將手高舉,手中的武器丟了一地.
高遠大笑起來,一揮手,身後跑出一名士兵,手裡卻是拖着一卷繩子.”馮大當家的,都是你自家兄弟,還是你自己捆吧.都捆好羅,可別捆鬆了,不然有個異動,那可是要挨刀子的.”
“你竟然連捆我們的繩子都準備好了?”馮發勇苦笑搖頭,”你能算到我會投降?”
“不投降的話還更省事一些!”高遠的笑聲之中帶着一絲凌厲,”一陣弩箭,一頓板刀面,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不過我想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你這位山匪?所以便多做了一手準備,馮大當家的,你還在猶豫什麼?”繩子扔在了馮發勇的腳下.
對於扶風兵來說,今天晚上的這一場的打鬥甚至還算不上一場戰爭,對於那些在與東胡人的戰事之中熬戰了兩年的老兵來說,其烈度也就比平時的對抗訓練要強一些,這些山匪沒有絲毫的組織和進攻的波次,完全就是憑着一股勇氣胡亂衝鋒,在正規軍面前,這種盲目而沒有縱深的衝鋒,不諦是自取死路.
剛一開戰,他們就被密集的弩箭射得死傷慘重,騎兵一出,頓時被衝得七零八落,滿地亂竄,步卒跟上,橫掃戰場,當馮發勇在後方用繩子將自己的兄弟一個一個地串起來的時候,另外三個方向之上,已經看不到站着的山匪,要麼死了傷了躺在地上,要麼扔掉武器抱着腦袋蹲在地上.
扶風兵們已經在開始打掃戰場了.
顏海波站在滿地死屍當中,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的士兵們打掃戰場,看着從山匪們身上掏出來的金銀,他只覺得每個毛孔裡都往外洋溢着喜悅,這些山匪可真有錢啊,一些普通的匪徒,隨身居然就帶着不菲的財富,比自己可擴多了,看來當山匪還真是一個不錯的職業,當然,前提是別來惹自己.
“軍曹,您瞧!”戰前那個有些緊張的新兵此時笑呵呵地提着一個包袱皮奔了過來,”發財了,這些山匪可真有錢.”
接過包袱,拈了拈,隨手扔在地上,伸出一隻腳踩住,顏海波用力地拍着這個新兵的肩膀,”小子,不錯,剛剛我看到了,你一個人便捅翻了三個山匪,了不起,比起我當年第一次上戰場強多了.”
“軍曹,您剛剛打仗的時候還在看着我?”新兵驚訝地問道.
顏海波大笑起來,”當然,隊裡的每個老兵,都會照管着新兵,你們是縣尉從扶風帶出來的,縣尉說了,他帶着你們出來,便要帶着你們回去,第一次打仗嘛,總是有些不適的,老兵們瞧着,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救你一命,當然,這也是對手不強的緣故,要是碰上了勁旅,那你們就得自己照顧自己了.”
“多謝兵曹!”新兵感激地道.
顏海波笑着揮揮手,”去去,有什麼好話的,趕緊再去摸摸,說不定還能撈點什麼,這一次出來打仗,多半是虧本生意,好在今天能回一點本兒.去摸去摸!”
新兵笑嘻嘻地走了.
這些山匪來得是時候了.顏海波心中感慨地道,讓扶風兵中的這些新兵,及時地感受了一下戰場的氣氛,刀口舔了血,再上戰場,那感覺就會不一樣了,這一次對陣趙軍,他們可不像這些山匪這麼不經打,縣尉也重視得很呢!趙國作爲這個世上僅次於秦國的大國,實力可比燕國強多了.
要是再來幾支這樣的山匪就好了,這樣等走到集結點,隊裡這四成新兵可就練成老兵了,再打起仗來,可就順手多了.看着跪了滿地的山匪,顏海波感慨地想着.
高遠的大帳之內,馮發勇被反剪雙手捆得牢牢的按跪在地上,高遠大馬金刀地坐在他的身前,看着他,道:”馮大當家的,不要以爲你投降了,我就不會殺你,我可是打聽清楚了,你在這呂梁山橫行多年,多行不法之事,死在你手上的過往客商可是數不勝數,瞧這呂梁山周邊,如此大好的土地,卻看不到什麼人煙,便能見識到你的手段了.想要活命,你可得拿出讓我滿意的籌碼來.”
馮發勇擡頭,看着高遠,”我可以把我呂梁山上山寨裡這些年積累下來的財富都獻給你,換我一條命可否?”
“屁話!”高遠不屑地甩甩頭,”你呂梁山攏共只有千把人,只怕都在這裡被我一鍋煮了,明兒一大早,我便派人到你山寨裡,你哪些財富,從現在開始,其實就已經是我的了,你拿我的財富來買你自己的命,這不大好吧?沒什麼說服力啊!”
馮發勇眨巴着眼睛看着對面顯得有些厚顏無恥的高遠,苦笑搖頭,對方說得不錯,那些東西的確是他的了.
“寨子裡還有兩個人,我可以將他交給你們,相信他們能讓你滿意?”
“還是屁話,你寨子裡的人不管是誰,當然也是我的俘虜了!”高遠冷笑,”這兩人是什麼身份,居然讓你認爲可以買你一條命?”
“這兩個人,一個是燕國漁陽郡郡守姜大維的公子姜新亮,一個是他的門客蔣家權,都是身份貴重的人.”馮發勇道.
“姜新亮?姜大維的公子,看來你這一次下山,是受了他們所託哦?”高遠託着腮幫子,感到牙有些疼了起來,看來自己的敵人還真不少,葉天南不說了,周淵算一個,現在又加上了一個姜大維.
“不錯,我可以將他交給你們,沒有我的幫助,你抓不住他們的.他們不在山寨裡,在另一個地方.”馮發勇道.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不說,外面那麼多俘虜,總會有人知道的.”高遠道:”馮大當家的,如果沒有什麼別的籌碼,明年的今日,可就是你的忌日了.”
高遠站了起來.
馮發勇沉默不語,低下頭去.
高遠盯着他看了半晌,揮了揮手,”既然如此,馮大當家的,那我們就永別了,來人啊,拖出去,將這位爲禍四方的匪首給我砍了腦袋,嗯,離這裡最近的官府是哪一個,將腦袋送過去,懸首示衆,以儆效尤.”
“遵命!”帳邊,兩名按刀而立的護衛大聲領命,上來一左一右,挾了馮發勇便往外邊拖.
“等一下,等一下!”馮發勇掙扎着大聲喊了起來,”高縣尉,我還有話說.”
高遠一揮手,兩名衛兵丟下馮發勇,後退了數步.
“馮大當家的,有話最好一氣說完,不要吞吞吐吐,這會害死你的.”高遠冷冷地道.
馮發勇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我不是燕國人,我是趙國人.”
高遠微微一愕,”趙國人?哼,那就更該死了,我們現在正要跟趙國開戰.不對,莫不是你是趙國的奸細?潛伏在我們燕國有何圖謀?”
“我是虎豹騎!”既然已經開了口,馮發勇便索性賭上一把.看能不能從這個油鹽不進的高遠那裡討回一條命來.
“虎豹騎是什麼玩意?”高遠反問道.
高遠的反應大大出乎馮發勇的意料之外,”高縣尉,你不知道虎豹騎?”
“屁話,我當然不知道虎豹騎,這是你們趙國的部隊?”
馮發勇呆然半晌,”這麼說來,你也不知道秦國的黑冰臺,你們燕國的燕翎衛?”
高遠搖頭.”這些是什麼?是秘密部隊?”
“這些都是各國的密探組織.”馮發勇心中有些發涼,這傢伙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意味着什麼,只怕靠這個活命的希望不大.
“密探!特務!”高遠嘿嘿笑了起來.
“特務,什麼特務?”馮發勇不解地反問道.
“嗯,特務,就是執行特別任務的傢伙,你就是幹這個的?”
“是,我在虎豹騎中還有一定的地位.相信以後能幫到你.怎麼樣,高縣尉,這能換我一條命麼?”抱着一線希望,馮發勇問道.
高遠笑了起來,有意思,此時他不得想起了現在曹天賜正在着手搞的軍法司.
“這個有點意思!”他笑道:”馮大當家的,你詳詳細細的,一點不漏的給我講講你們虎豹騎,嗯,還有什麼黑冰臺啊燕翎衛什麼的,對了其它幾個國家想必也有類似的組織,你都給我講講,講得好,我便饒你一命,以後說不定還有合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