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城守大人,一切都很順利!”郭荃恭恭敬敬地向吳凱行禮,以前一直與孫曉打交道,孫曉是典型的軍人作風,豪爽,利落,只看結果,像郭荃這樣埋頭做事的人,最是喜歡這樣的長官,現在突然之間來了一個城守,看樣子,卻是一個文人,郭荃心中不由七上八下,不知道這位新來的城守會不會橫挑鼻子豎挑眼,一般來說,新來的長官爲了建立自己的威信,肯定會拿幾個人來一個下馬威的。
“那就好,那就好!”吳凱滿臉堆笑,“坐,坐!”回望帳內,不由尷尬起來,整個大帳之內,居然只有一把椅子,這卻讓客人坐到哪裡去,該死的孫曉,這裡再困難,也不至於連幾把椅子也差吧?
“不敢當,不敢當,大人!”吳凱越地客氣,郭荃便越是擔心。
“算了,現在積石城草創,一切從簡,咱們也不用這麼客氣了,我是新來乍到,你卻是老人了,聽孫將軍介紹說,這積石城從無到有,你倒是要居一半功勞,現在建城這一攤子事,大都攤到了城守府,還請多多費心。”
“不敢,郭荃原本一介奴隸,得孫將軍解救,不但得回自由,更是受孫將軍看重,授以重任,哪有不以死相報的道理。”郭荃道:“大人有什麼儘管吩咐便是,小老兒也沒有別的什麼長處,就是做事踏實。”
吳凱哈哈大笑,“老郭啊,你負責建城,這是何等大事,光是踏實這可怎麼行?”
郭荃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是要來了麼?當下屏聲靜氣,等着這位新來的城守挑自己的毛病。不料等了一會兒,吳凱卻是來了一句。“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爲難的事情麼?”
郭荃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是的,吳大人,現在城外,從琅琊來了數萬丁口,抵達積石城最早的也有近一個月,而最晚的也有十來天了,我就看着我們這裡整天爲他們提供糧食。但他們卻什麼也沒有做,一天天遊手好閒的,我就在想,能不能調撥給我們,我現在,差的就是人手呢,要是將他們撥給我,我敢保證,積石城的外城牆能夠提前很長一段時間完成的。”
“提前很長一段時間?”吳凱笑道:“哪是多長時間呢?”
郭荃咬咬牙。“孫將軍原來是要求我在明天六月之前完成外城牆的建設,如果這些人都撥給我的話,我敢保證,提前三個月。”
吳凱連連點頭。“好,這事兒我知道了,但是老郭啊,這事兒急不得。你先等一等,等一等。過幾天我再給你答覆好不好?”
“是!”郭荃神色有些黯然,躬身向吳凱行了一禮:“大人如沒有別的什麼吩咐。哪我就下去做事了。”
吳凱笑了笑,看着郭荃:“老郭啊,你負責這麼大一攤子事,孫將軍給了你什麼名份沒有啊?”
郭荃怔了怔,“孫將軍就是吩咐讓我負責調配人手建城,其它的倒沒有說什麼。”
“這怎麼行呢?名不正則言不順,你管着這麼大一攤子事,怎麼能沒有個名份呢?以前孫將軍忙於軍事,沒有想到這上面來,現在既然積石山城已經任命了我這個城守,那我就得將這個架子搭起來,老郭啊,我準備在城守府下面設工曹,專門負責建城事宜,你,就來當這個功曹好了。功曹下面還需要一些令吏,這些人便由你來任命吧,想來你現在手下也有些得用的人手。”吳凱輕描淡寫地又封了一個官兒出去,反正高遠讓他來當這個城守,現在城守府是個空架子,有大把的空位,更何況這位郭荃能將這積石城的外城在短時間內便建起如此大的規模,定然也是一個有能力的傢伙,而且因爲他的奴隸出身,幹活兒又實在,這官兒位許出去,也能讓人放心。
郭荃卻是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便是當官了麼?自己這一輩子還能當官兒?自己大字不識一個,也能當官?
“怎麼啦,不願意啊?”吳凱笑道:“還是嫌官兒小了?”
“不不不!”郭荃雙手猛搖,“大人,小人大字不識一個,哪裡能當這功曹?”
“不識字怕什麼?”吳凱嘿嘿笑着,“能做事就行!”他湊到郭荃跟前,神神秘秘地道:“你道孫將軍便識字麼?哦,對了,他現在應當能識幾個字了,至少能看懂命令了,當初啊,他跟你一樣,大字不識一個。”
看着吳凱的模樣,郭荃立馬覺得這位先前高高在上的城守大人,立刻便和自己拉近了距離,一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紀還能正兒八板地當上官員,頓時感激涕零地跪了下來,“小人一定盡心竭力,爲大人將這城建得又好又牢固。”
“不是爲我,是爲高遠高將軍!”吳凱拍拍他的肩,“快起來,以後不要自稱小人了,在我面前,要自稱下官,在下頭人面前,就要自稱本官了。哈哈哈,起來起來,孫將軍以前給你發多少薪餉啊?”
“這裡有飯吃,有地方睡,我這樣的人,還求什麼餉銀啊,倒是那些建城的民夫們,每天都是發工錢的。不過發了工錢,就不供飯了。”郭荃喜滋滋地,顯然還在這得了功曹這個官職而心花怒放。
“這個孫曉,當真又要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啊!”吳凱連連搖頭,“老郭啊,你是積石城的功曹,以後每月的薪餉便是五貫錢了,你下頭的令吏回頭報上來,每人每月一貫錢,每月的一號到城守府來領。”
“多謝大人!”郭荃連連道謝,“其實我孤家寡人一個,領了錢也沒地兒用去。”
“怎麼啦,你年紀也不小了,沒有家人麼?”
“小人,哦不是,下官今年五十一了,原本是有家人的,可惜後來都死光了,就剩了下官一個人。”郭荃有些傷感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吳凱嘆息起來,“五十一,也不算太大嘛,老郭,以後把薪餉存起來,娶一房媳房,生幾個大胖小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啊!你現在是我積石城的工曹,有身份有地位,找一個女人當媳婦還不空易?”
送走了滿心歡喜的郭荃,吳凱這才感到口感舌燥,轉頭看了一眼帳內,卻是連水壺也沒有看到一隻,不由又是連連搖頭,探頭出帳外,大聲地呼喊着跟着自己從扶風來的僕人吳義,“吳義,吳義,弄一壺熱水過來。”
那邊傳來吳義的答應聲,卻是沒有聽見女兒的吵鬧聲,看來是吵得累了,沒力氣了,明兒個叫兩個衛兵,帶她出去轉一轉,看看大漠風光,說不定能讓這個寶貝疙瘩歡喜一些,說實在的,這裡的情況也着實太辛苦了一些,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這個孫曉,以前一直是帶兵,建牛欄山也是完全由士兵建起來的,現在建積石山城這麼大的功城,所有的基本都是民夫,他竟然也是這一套,也虧得郭荃是奴隸出身,誠惶誠恐,這纔將事情辦得差不多,但時間一長,難免不出問題。
吳義提着一銅壺熱水過來的時候,剛好唐河也回來了,跟在他身後的卻是一個瘦高個,一身青衫,不過原本應當白皙的臉龐之上,如今卻是有着兩團紅暈,還隱隱有一些血口子,不用說,這是在這寒冷的地方給凍出來得了,從琅琊那地方來到積石山,氣候上的變化的確是很大的。
“吳大人,這位便是範總管範登科先生!”唐河向吳凱回稟道。
“範總管,辛苦了,從琅琊來此,想來必有很多不便吧?”吳凱熱情地迎了過去,主動與範登科見禮。
“還好還好,就是天氣太冷了!”範登科搓着雙手,“吳大人,你來了就好了,這總算是來了一個能說事的人了,以前那位孫將軍,將我們往那裡一扔,便不管了,這幾萬口子人,得生出多少事來,說實話,這些天,我可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
“吳義,還楞着幹什麼,趕緊去那邊找幾個凳子什麼的過來,拿點茶葉過來,把茶衝好。”吳凱衝着吳義嚷了一通,這才轉身對範登科道:“孫將軍是武人,做事直來直去,說實在的,恐怕他也還不知道如何安置這些人,也只能將你們先放在哪裡了。”
“這卻是怎麼說?”範登科變臉道。
“範總管別生氣,這不是便派我來了麼?”吳凱笑呵呵地道。
吳義提了幾張凳子過來,吳凱請範登科坐了下來,又奉上熱茶,對呆在一邊的唐河道:“唐主薄啊,你記一下,郭荃現在是我們城守府的工曹了,月餉五貫,我還許他自行任命五個令吏,回頭他會將人選報上來,你都要記下,每人月薪一貫,哦對了,唐主薄啊,你以後的月餉也是五貫。”
說完這一切,他回過頭來看着有些目瞪口呆地範登科,吳凱笑咪咪地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才剛剛上任,這城守府就是一個空殼,什麼都沒有,這唐主薄,還有郭工曹,都是我剛剛任命的。”
範登科實在想象不出如此草率的一個城守府到底能做些什麼,想想手下幾萬口子人,一時之間不由愁容滿面,“範大人,你這麼一個空殼子城守府,怎麼解決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