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要靠搶劫度日了!”聽着洛雷的哭訴,周玉的嘴角不禁浮起了笑容,三千餘殘兵敗將,數百騎兵,縱然徵東軍僥勇善戰,又能如何?千里逃亡而回,原有的戰鬥力還剩幾成。
“等着吧,三天之後,便是徵東軍的終結之日!”周玉眼神有些迷離。昨天,檀鋒飛馬傳來信息,東胡議和的消息,讓周玉有些愕然,對手開出的條件之寬鬆,讓周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別的不說,那數萬士兵能活下來,終是一件好事情。
雙管齊下,兩路一齊出兵,收拾完高遠,這大燕此次的事件,便算是完美的落下了序幕。
在焦急的等待之中,三天似乎有三年那麼漫長,當第三天的朝陽自地平線上一躍而出的時候,大雁州中,大雁嶺上,燕國一萬常備軍已經嚴陣以待,三千步兵自前佈陣阻擊,三千步兵在大雁嶺上埋伏,一待徵東軍進入伏擊區域,他們將迅速身嶺上出擊,堵住徵東軍後路,而在這批步兵的身側,是燕軍之中的一千騎兵以及赫連部,布依族湊起來的五百騎兵,他們將從嶺上藉助地形,對徵東軍展開強有力的衝擊,另二千部衆伏於大雁州密林之中,準備側擊徵東軍脅部,而周玉另率二千人作爲預備隊,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周玉眯逢着眼睛,迎着陽光,死死地盯着遠處的地平線。
一些黑點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周玉的心咚的跳了一聲,卻又馬上恢復了平靜,長久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那抹喜悅一閃而過。
迅即奔來的是數十騎哨探,看到碧波盪漾的大雁湖,這些騎兵們歡呼一聲,縱馬狂奔而來,臨近湖邊,飛身下馬。撲到湖邊,以手掬水,潑灑在臉上,無數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閃爍着五色的光芒。
嬉戲片刻,這些騎兵又翻身上馬,一路歡笑着奔向遠方。看着他們遠去的方向,周玉咧開嘴笑了一下。滿嘴的白牙在陽光之下閃閃發亮。
一個時辰之後,一道黑線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大雁嶺上,仍然靜寂無聲,只是沉重的呼吸之聲,卻陡然重了起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面高字大旗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大旗之下。一名身材高大的將領策馬而行,顧盼之間,威嚴自現,周玉慢慢地握住了刀柄。
看對方的境況,與洛雷所描述的差不多,雖然看起來軍容齊整,但每個人卻都是穿得破破亂亂。整個軍隊的精神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周玉平靜地注視着對手,他曾經親眼見過徵東軍的反應速度與驍勇之姿,這樣的一支軍隊,哪怕現在成了一隻病貓,在瀕臨絕境之時,仍然有可能躍變爲一隻兇猛的老虎。而受傷的老虎無疑是更可怕的。
殺雞也要用牛刀,更何況,他面對的不是一隻雞,而是一隻受了傷的狼。
徵東軍終於踏進了自己的伏擊圈,看到那一汪碧水,有些萎糜的軍隊終於歡呼了起來,看着歡呼的徵東軍。周玉的眼中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了一絲佩服,即便是現在這個樣子,徵東軍也沒有散了隊形,哪怕那水對他們有着如此大的吸引力,他們仍然保持着隊形的整齊,所有人的眼光齊唰唰地轉過來,看着那面飄揚的大旗之下的高遠。
高遠站在大旗之下,平靜地看着大雁嶺,然後他伸出了手,看着高遠的手勢,周玉平靜如水的心,驟然狂跳起來。
那是一根中指!
高遠高舉着手臂,那根中指豎起,顯得是那麼的刺眼。
對方發現了自己的伏兵!這是周玉的第一反應,至於高遠是怎麼發現的,他已經沒有時間去計較了,他霍的站了起來,佩刀高高舉起,與此同時,無數的戰鼓咚咚作響,響徹天地,大雁嶺,大雁州上,伏兵盡起。
看着徵東軍沒有絲毫慌亂地開始佈陣,周玉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濃,因爲高遠佈下的不是一個防禦性的陣形,而是一個品字形的進攻陣形。
“殺!”率先發動攻擊的,不是周玉的伏兵,而是被包圍的徵東軍,充作箭頭的第一個方陣,清一色的重步兵陌刀兵,踏着沉重的步子,向着他們的前方,那三千人的堵截軍隊徑直走了過去。
他們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是力量十足,數百柄陌刀組成了一片刀鋒的海洋,陽光照射其上,能耀花人的雙眼。
“騎兵,衝擊!”周玉厲聲喝道。重步兵一旦組陣開始進擊,正面可以說是無法阻擋,但轉身慢,變陣慢卻是他們的致命弱點,而遊戈在他們兩側的徵東軍騎兵數量上卻是嚴重不足。
吶喊之聲,響徹整個大雁州。
而與此同時,積石城外,檀鋒目瞪口呆地看着矗立在積石山下的那猶如怪獸般的積石城,他用力的揉着眼睛,幾乎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從遠處看,在積石山的掩映之下,這城池似乎並不如何高大,但只要走近,那巨大的壓迫感便撲面而來,十餘米的城牆,比起遼西城來還要高上許多,而那奇特的造型,更是讓這座城池沒有任何的防守死角。
更讓人驚異的是,這座城池,居然有底座,那光滑的斜面足足有數米長短,圍繞着整座城也的護城河,河水淙淙流動。
擡眼上望,城上似乎沒有人影,但隱隱之間,卻能看到無數的刀槍映着陽光在閃動着光芒,靜下心來,還能聽見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呼喊聲。
檀鋒想象過自己要對面對一個堅固的營寨,但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要攻打這樣一坐堅城,回望身後一樣震驚的將領們,他們的臉上都有一股絕望之色,不論是張君寶張灼,還是來自天河郡的將領姬無歸,他們都深諳攻城守城之道,知道想要攻打這樣一座堅城,攻擊者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士氣可鼓不可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檀鋒的臉上轉瞬之間,便露出了笑容,“高遠不聲不響,短短時間之內,居然在草原深處建起這樣一座城池,了不起,了不起!”
他意態閒閒,看不出絲毫緊張,姬無歸卻沒有這樣的心態,“檀統領,攻打這樣的城池,只怕我們兵力不足。”
“兵力不足!”檀鋒笑了,“這話說到了點子上,瞧,我們的確兵力不足,兩軍加起來,滿打滿算萬把人,但對方呢?他們有多少人?”
馬鞭前指,“這座城當真很大,但正因爲太大了,才成了他致命的弱點,徵東軍有多少人?高遠帶走了多少?他們還有多少人能守衛這座城池?”
廖廖幾句話,姬無歸,張君寶,張灼等人的臉色都亮了起來。
“如果這城小,我們或許要付出重大的代價,但這城太大了,城內也許有許多青壯,但沒有經過訓練的青壯,如何能與訓練有素的士兵相比?此戰,我們必勝!”檀鋒斬釘截鐵地道。
“檀統領,我軍願爲前鋒,率先攻擊!”張君寶興奮的拍馬上前。
檀鋒笑着搖了搖頭,“不必,我軍遠來,先休整一下吧,今天紮營,不攻城,咱們亦先禮後兵吧,先派人去勸降,如果對方執迷不悟,再攻擊不遲。”
距離積石城數裡之遙,兩座大營一左一右立了起來,張君寶的遼西軍與姬無歸的天河郡兵左右呼應,哨騎們縱馬出營,繞着積石城奔跑,試圖窺伺積石城的虛實,而更多的人則涌出大營,奔向遠方。
由於事前沒有料到他們要收拾到的對象居然擁有這樣一坐堅城,檀鋒所率兩部,竟然沒有帶上哪怕一具攻城器械,現在,就要現選現用了,而左近竟然連一株樹也看不到,要想造攻城器具,竟然還要去尋木頭。
檀鋒帶着姬無歸,張君寶,張灼等人漫步在大營之間,在他們的眼前,是一片片剛剛收割完後的田地,一簇簇茬子上已經發出新的青苗,弱嫩的葉片在空中隨風搖曳。
檀鋒蹲了下來,手指摳進土裡,用力一挖,泥土應聲而起,手指捻動,泥土簌簌而落,凝視着手心裡的泥土,檀鋒嘆了一口氣,“我說這新墾之地怎麼會有如此長勢的莊稼,高遠他竟然捨得下如此大的本錢?”
“檀統領怎麼對泥巴如此感興趣?”張君寶湊了過來,巴結地問道。
檀鋒瞄了一眼張君寶,笑了笑,“新墾之地,第一年很難有好收成的,但你們來瞧這滿眼的茬子,顯然莊稼長勢甚好,高遠竟然讓人挖了肥泥來埋在這下面。”
張君寶顯然是那種四體不勤,五穀難分的公子哥,張灼與姬無歸對此就清楚多了,“檀統領,看來他們是從積石湖周邊那些沼澤地挖過來的淤泥,這積石湖過去應當沒有現在這麼大,那些新增出來的面積,定然就是大量挖土形成的了。”
檀鋒擡頭,望着一眼看不到邊的田地,嘆了一口氣道:“這怕不有幾十萬畝吧?一畝就算只有一百斤的產量,這積石城內,貯糧便也有了幾千萬斤了。”
說到這裡,他回過頭來,看着諸將,“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