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的時候,遼河兩岸已是綠草如茵,雖然只有寸許長,但遠遠看去,卻如同一張巨大的綠色地毯,覆蓋了整個大地,這使得原本蜿蜒於一片枯黃之中如同一條綠色腰帶的遼河似乎消失在大地之上,沒有那麼顯眼了。
無垠的綠色之間,星星點點的白色,黃色的,紅色的小花兒驕傲地矗立在綠海之中,恰到好處的點綴着,映着藍天白雲,顏色便豐富多彩起來。
“真漂亮!”看着這在河間郡時永遠也看不到的一望無垠,嚴鵬不由讚歎起來,他雖是武將,但家學淵源,文采亦是不凡,看到如此美景,不由心曠神怡。
孫曉卻沒有如此的風花雪月,看着嚴鵬的模樣,笑道:“我倒認爲如此這裡添上無數村莊,無數百姓,無數良田,耕牛,男耕女織,要更漂亮一些。”
嚴鵬無聲地翻了一個白眼,如此世外桃園,真要加上這些,可就添滿了俗氣,再也不復現在靈秀了,不過想一想此行自己這些人的目的,不由有些喪氣,是啊,自己到這裡,不就是要讓這裡變成孫曉嘴裡所說的這副模樣麼。
可惜了這片美景。
回望身後,蜿蜒如長龍一般的第二軍的隊伍,進入草原一月有餘,這些士兵仍然興致勃勃,並沒有他所擔心的離鄉背井之苦。但他心中仍然有些擔心,河套平原之上,雖然也有山地丘嶺,但大多地方,仍是一展平原,這種地形之下,對於東胡騎兵來說,自然是如魚得水,但對於步兵來說,每一場戰鬥。都將是苦戰。對手可以選擇戰場,選擇作戰時間,而徵東軍,卻只能背動防禦。
與孫曉等人的盲目樂觀不同,嚴鵬自覺看得要更遠一些,徵東府現在看起來一片興旺,但其實危機四伏,眼下只不過是藉助了混亂的時局,方纔再羣雄逐鹿之中佔據了一席之地,一旦局面回穩。無論是那一股勢力,對上徵東府,都有着壓倒性的優勢。
也難怪高都督要急不可待地開始河套平原。
不過年前高都督率軍突襲秦國山南郡,一舉奪下並將其交給子蘭,卻是神來之筆,這一仗,不但保證了徵東府不再受到西面的威脅,更是無聲地卻極其有力地挑撥了子蘭與趙王無極兩人之間的關第。
在嚴鵬看來,子蘭雖然幾乎是白得了山南郡。但一邊要替徵東軍扼守西邊門戶,一邊又要受到來自邯鄲趙王的猜忌,可謂得不償失。不過有句俗話說得好,子非魚。安知魚知樂?也許代郡的情勢,逼得子蘭雖知高遠這一招有着包藏禍心之嫌,卻仍不得不咬着牙關接下。
高遠這一招,使得子蘭不得不與他結盟。不僅是需要應對秦人的威脅,更要面對趙王的猜忌。
現在的子蘭,終於不再是那個隱忍了數十年的子蘭。不再是那個爲了趙國而謙躬退避三舍的子蘭,顯然,趙王禍水東引的借刀之計,已經徹底惹怒了子蘭,給兩人本來就脆弱的關係,狠狠地斬上了一刀,
維繫兩人之間的那一點紐帶已經徹底斷裂了,或者現在的子蘭,想得卻是取趙王而代之的打算。
齊國勾連東胡,想利用東胡給燕國施加壓力,以便他們在燕齊邊境趁火打劫,秦王有心席捲天下,韓國在三月初的時候,終於被李信攻克了新鄭,正式宣告亡國,魏國國內人心惶惶,大舉徵邊,趙國趙牧率主力抵達趙魏邊境,只要秦國有進攻魏國的動作,趙人便將入魏國,而一向偏安南方的楚國,這一次也終於有了動作,開始往秦楚邊境調集兵馬,但楚人數十年未戰,能不能在秦將蒙恬面前討不討得了好還有的一說。
天下七國,韓國已亡,魏趙楚初步形成了對秦的戰略聯盟,但這個聯盟也是極其脆弱的,特別是楚懷王,瞻前顧後,不是一個果絕的主兒,如果楚人三心二意,僅憑趙魏,不見是能擋得住秦人之力。
亂世,果然已是迫在眉睫了。
這一次北方野戰集團軍前往河套平原,除開許原在年前便已率先開拔的三千餘步騎之外,便是自己率領的這四千河間郡兵,孫曉率領集團本部的三千精銳,將駐紮在大雁湖,並在大雁湖建城,如此一來,第一軍,第二軍和集團軍本部,便在河套平原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倒品字形城市鏈,這將是徵東府開發遼河西岸,並坐西望東的格局。
可以預想得是,河套平原在接下來的數年之中,寧靜將會被打破,一系列的血戰,不可避免的會爆發,東胡人不會坐視徵東府在河套平原的動作,如果讓徵東府成功,東胡則兩面受敵,在戰略之上處於被動,那麼,在徵東府還羽翼未豐的時候,將其一舉撲滅,便會是東胡人的首選。
僅僅一萬餘人的北方野戰集團軍,在實力之上處於絕對的下風,一個東胡的大部落,實力便不會弱於整個北方集團軍。
這讓嚴鵬有些焦灼。
加入徵東軍之後,他的確清楚了徵東軍的軍事實力,也明白了河間郡兵與徵東兵比起來,差了一個檔次,但雙方的絕對實力擺在這裡,徵東軍再擅戰,但實力就擺在哪裡。雖然現在掌控了河間,遼西兩郡,但想以兩郡實力支撐起徵東軍的野望,還是困難重重。
由工部尚書郭荃負責主持的大雁城已經開工,來自積石城的上萬民夫已經到位,這一次孫曉帶了一千集團軍本部人馬一齊前往,卻主要是視察第一軍和第二軍兩部駐地。
第一軍第二軍駐地,相距約五十里,幾乎在一條直線上,爲的就是控制住遼河,抵擋東胡人,許原奉命築城,但願他不是敷衍其事,城池,當然是修得越牢固越好,但他就這點人手,時間又短,能讓自己抵達之後,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不錯了。
前方傳來悠揚的號角之聲,隨着號角,馬蹄隆隆傳來,一彪騎兵從地平線上驟然躍出,大旗飄揚,正是徵東軍第一軍的旗幟。
卻是許原親自帶人前來迎接了。
“離先鋒城不遠了!”孫曉微笑道:“今天可以趕到先鋒城,在路上走了一月有餘,也該好好休整一下了。”
“這些小子們,看起來倒還是生氣勃勃的。”瞟了一眼自己的軍隊,嚴鵬有些得意,率軍抵達積石城之後,終於看到了名震天下的徵東軍的練兵之法後,大受刺激,全盤引進了徵東軍的訓練方法,並親自請求高遠派出他的親兵,到河間郡兵中充當了教官,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一來是向高遠表達自己的忠心,二來,也着實提高了第二軍的戰鬥力,都督的親兵,可都是從各部之中抽調的精銳之中的精銳。
一個月的特訓,第二軍的戰鬥力的確是紮紮實實的提高了,這一點,嚴鵬是感同身受,便是他自己,現在也結實了許多,力量,反應,技巧,與先前都不可同日而語。
“只怕還要一段時是才能恢復到最佳狀態。”孫曉微笑,比起嚴鵬,他的經驗可要豐富太多,第二軍的士兵現在還處於一種興奮狀態之下,等這股新鮮勁兒過去,長時間行軍的疲乏,思鄉之情,孤獨之感,一齊襲來,那個時候,全軍便會陷入一個低谷,只有渡過了這個時間段,軍隊方能形成真正的戰鬥力。
說話間,許原已經率部到了他們跟前,來迎的共有一百多名騎兵,到是一個個驃悍之極。
許原甩鞍離馬,大步走到了孫曉跟前,右手重重地一捶左胸,大聲道:“北方野戰集團軍第一軍軍長許原,見過司令官閣下。”
孫曉大笑着下得馬來,先向許原回了一禮,這才仔細端詳了一下許原,道:“原本以爲你孤身在此,一定是累得形銷骨瘦,不成模樣,不過看你這紅光滿面的樣子,卻是過得很好麼?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
許原大笑,“好消息那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不過司令官,先容許許原賣個關子可好?”
孫曉哈哈大笑,“好小子,還賣個關子,嗯,看來你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好,許了,不過話得說前頭,要是這個驚喜不夠大,我可不饒你。”
“司令官放心。這個驚喜,一定是大大的。”許原笑道。
“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第二軍軍長嚴鵬,以後就都是戰友了,你們兩個好好親近親近!”孫曉轉身替許原介紹嚴鵬,許原到河套極早,卻是沒有見過嚴鵬。
“嚴軍長,幸會!”許原滿臉含笑,上前見禮,卻是趁機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這位原河間郡公子,如果放在以前,兩人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但現在,卻是平級的同僚。
“幸會,許軍長,辛苦了。”嚴鵬微笑着還禮。
許原轉過身來,對着身後的幾名將領道:“華宗,家旺,孫曉義,洛雷,都來見過司令官與嚴軍長。”
隨着許原的命令,第一軍的四名高級將領齊齊踏上一步,整齊地向孫曉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