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的功夫,散出去的隊員們便連二接三地回到了董壯的身邊,不過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先前看起來已經有些有氣無力的小隊長董壯,此時卻是已經恢復了生氣,正將那頭被他幹掉的大狗架到背上,然後蒙上他的披風,看着將兩個爪子搭在他自己肩上的大狗,衆人都是忍俊不禁。
“走吧,等到了匯合地點,你們就等着享受吧!”董壯笑咪咪地道:“這時節,吃狗肉,喝燒酒,人生一大塊事啊!”
說句老實話,這一趟差事的順利,讓董壯都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東胡人的警覺性之差,簡直令人咋舌,這倒也讓董壯平添了幾分擊敗對手的信心,像這樣的軍隊,不打敗仗纔怪呢?只可惜徵東軍的力量不足,不願意出來與對手硬撼,否則的話,說不定一戰便能建功。
“當然不能與敵硬撼!”付曉戳着董壯的腦袋,“先在正圍攻都播寨的只不過是東胡人的先鋒而已,那是一萬騎兵,我們一口能吃得下去?一旦吃不下去,被對手纏住,東胡人的大部隊可就上來了,那時候將我們往野外一圍,這時節,不用打,我們凍死凍死了。對手可是騎兵啊,來去如風,機動性比我們強得太多,既然他們能選擇作戰的時機,那咱們就只能選擇作戰的戰場了。”
看着董壯似懂非懂的模樣,付曉又割了一塊那條大狗的大腿肉,放在嘴裡細細地嚼了起來,“這便是咱們都督的愛兵之心了,仔細算計,一鼓全殲東胡人這支先鋒隊伍或許問題不大,但是卻有可能被顏乞纏住,野戰,咱們不是對手啊,誘使對手來攻城,哈。那可是咱們的強項,你不打咱也不在乎是不是,等到了明年開春,遼河解凍,奔騰河水洶涌而來,過了河的東胡兵後勤可就成了大問題啦!那時候,他們就得跑。明白了不?”
“有些明白了!”董壯點點頭。“可是隊長,狗腿上的一條好肉全讓你給割了吃了。總得給我留點吧,這百十來斤,我也是好不容易纔揹回來的。”
衆人都大笑起來,先前匯合之時,董壯一解披風,肩頭上趴着的這支大狗可是將付曉等其餘人都嚇了一大跳。
“隊長,接下來我們幹什麼呢?”董壯從已經所剩無幾的狗大腿之上削下一片肉來,扔進嘴裡咀嚼着。
“幹什麼?多得是事情幹,第一。是刺探對手的情報,然後將情報發送回先鋒城,第二,敵人的糧草會源源不絕的運來,咱們先這樣小偷小摸地幹着,等到了關鍵時刻,再來一記狠的。所以大家都記好了。首要的事情,便是隱蔽自己,接下來,我們要分成幾個小隊,每一次出發前,我會告訴大家下一次的匯合地點。這片區域,敵人的哨騎也會很多,如果遇上,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逃,逃不了,能拼幾個就拼幾個吧。反正一條,絕不能當俘虜。”
付曉沉默了片刻,“不是我不相信大家,如果我們落在對方手裡,任你是鐵打的漢子,只怕也熬不住對手的刑具,到時候,不免會做了出賣兄弟的小人,所以,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包括我,自我了結吧,反正落在東胡人手裡也是死,還會死得其慘無比,那還不如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呢!”
“記下了!”所有的人都點點頭。
“存必死之心,方有活命之道!”付曉作了總結,其實這句話,並不是他所說的,而是徵東軍的首腦,都督高遠所說。
吃飽喝足,留下放哨的兄弟,剩餘的人將大披風一裹,就這樣睡倒在雪地裡,這些人都是些膽子極大的傢伙,要不然,也不會敢於報名參加這樣九死一生的特種大隊,一旦他們被對手發現,在這樣的地形之下,在東胡人的騎兵面前,他們根本沒得跑,但顯然,這是一批沒心沒肺的傢伙,倒在這樣風雪漫天的地上,居然片刻之後,就鼾聲大作。
“董壯,感覺怎麼樣?”將披風拉開一絲縫隙,付曉問着董壯。
“刺激!”董壯點點頭,“特別是今天殺那狗時,我操,又好像回到了當年在鄉下偷地主老財家的糧食時一般無二啊!”
“東胡人可比你家鄉的地主老財厲害多了。”
“纔不!”董壯搖搖頭,“現在我一個人,不怕東胡人,那時在家鄉,要是被地主老財發現了,家人還要受拖累,哼哼,等我升了官,將來回到家鄉,一定要將黃老財家裡養得狗統統捉來,當着他的面烤來吃羅。”
付曉一下子笑了出來,“就這點出息啊?要是我,還得搶了他的女人來做老婆。”
“這不好!”董壯搖頭道:“黃老財雖然不好,但這種缺德事我可不做,再說了,他的老婆都那麼大歲數了。”
“你個王八蛋,你是說我缺德羅!”付曉笑罵道。“捉了他家的狗來烤着吃,真是一個好辦法呢,到時候,我與你一起去。”
兩人在無限憧憬之中,漸漸地睡了過去。
一天之後,風雪稍小了些,付曉與董壯兩個伏在一個小小的山丘之上,兩人在這裡已經埋伏了整整一個上午了,落雪將兩個掩埋得只剩下一個腦袋在外面,即便是走到近處,兩人將腦袋往雪裡一紮,只怕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蹤跡。
“隊長,來了,來了!”董壯低聲叫道,將一邊昏昏欲睡的付曉叫醒。
“什麼來了?”付曉一個激凌,擡起頭,用力搖搖,頭上的雪簌簌地落下來。
“東胡人的大隊人馬來了。”董壯道,“天爺,好多馬!”
董壯瞪大了眼睛,他這一輩子,恐怕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騎兵,自遠處而來的騎兵無邊無際,土黃色的軍服將雪原都蓋住了。
付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先前說東胡人一共出動了五萬騎兵,他們的先鋒有一萬騎,那麼現在大部隊就在四萬騎左右。董壯,不要看馬了,數他們的旗子,對,就是那種土黃色的旗子,別的旗子不管,一面這種旗子,就是一個千人隊。數清楚這顏色的旗子有多少,便能知道敵人有多少兵馬。”
騎兵從距離他們裡許之處一片片的掠過,他們過後,雪原都便成了黑色,董壯此刻當真是面色如土了,“隊長,四十一面土黃色的旗子。”
“這麼說,就是四萬一千騎兵了,操,大場面啊,老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騎兵聚在一起打仗呢,這一衝進來,如果沒有城池,可怎麼抵擋。”
“我們有先鋒城,統萬城,還有大雁城!”董壯低聲道,雖然到河套還沒有多久,但董壯已經很自覺地將自己視爲其中一員了,原因很簡單,在這裡,東胡人是不會將你當人看的,想把自己當人,當然就只能視自己爲徵東軍的一員。
“後面還有!”董壯眼尖,騎兵過後,遠處的天際又現出了一道黑線,正慢慢地向着這邊移動。
“步兵?東胡人什麼時候也有這麼多的步卒了?”付曉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正在向這裡移動的軍隊。
“董壯,再數旗子。他媽的,只怕有好幾萬人?”看着從遠處愈來愈近的隊伍之,付曉是真正的震驚了。
步卒一隊隊的從遠處經過,董壯衝着付曉比劃了兩個手指。
“二十面,也就是說,有二萬人的步卒。這仗,可真是難打了。”付曉喃喃地道。
先鋒城,高遠拿着炭筆,在都播寨,先鋒城,統萬城周圍,畫出一面面黑色的小旗子,東胡人不僅派出了五萬騎兵,還有兩萬部卒,指揮這些部卒的大多是以前燕國被俘之後投降了東胡人的降將,對於這些降將,他可不敢有絲毫輕視,燕軍的絕大部分高級將領都已經回去了,留下來的大都是一些中低級將領,而恰恰是這些在燕國上升無門的將領之中,不乏有能力超卓之輩,像現在投在自己麾下的陳斌,羅慰然,便都是這樣的人選,自己這裡隨便拔拉出了兩個,便像模像樣,更何況東胡人曾經大規模地俘虜過爲數衆多的燕將,這些在燕國沒有出頭之日的將領,或許索普只要一個小小的誘惑,便足以讓他們動心。
再說了,他們來打得是自己,想必索普會告訴他們自己也是燕國的敵人,這樣一來,他們心底裡他唯一的一點愧疚也不會存在了,反而會理直氣壯,等他們理直氣壯慣了,以後再碰上真正的燕國軍隊之後,想來也不會再有什麼負擔,反而會比東胡人更兇更殘忍。
“在先鋒城豎起我的大旗!”高遠扔掉了炭筆,轉身對着身後的許原道:“我在這裡,等着顏乞。”
擺明車馬,自己就在先鋒城,就看你顏乞敢不敢來攻?這便是高遠打得主意,擒賊先擒王,想來顏乞即便知道先鋒城比統萬城要更難打,但只要知道在這裡,就絕不會舍掉先鋒城而去攻打統萬城。
“告訴嚴鵬,讓他相機行事。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高遠揮了揮手,“我要的是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