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乞緊了緊腰帶,大步向着高遠走過來.
高遠回過頭,看向張君寶,”大公子,要活得,還是死的?”
“有把握?這個顏乞是東胡有名的武士.”張君寶低聲問道.
“沒有把握也要上啊,這個時候,總不能當縮頭烏龜!”高遠聳了聳肩,曬笑道.
看到高遠如此輕鬆,張君寶突然沒來由的對高遠充滿了信心,看他剛剛收拾第一個東胡護衛的時候,極其輕鬆寫意,行有餘力.
“最好別殺了他,此人是東胡王帳前愛將,如果死了,難免會有些麻煩!”張君寶道.
“哪有這麼多講究!”一邊的張叔寶卻不滿地道:”高手較量,一邊竭盡全力,一邊卻是束手縛腳,這架可不好打,既然是公平較技,誰死了都沒話說!”
“一邊兒去,這沒你說話的份!”張君寶瞪了一眼張叔寶,張叔寶看起來卻是有些怕這位年長了十餘歲的哥哥,吐了吐舌頭,趕緊向旁跨了一步,卻衝着高遠做了一個手勢,嘴巴不停開合,似乎在說些什麼,高遠卻是看清了,是做了他三個字.
“我明白了!”高遠衝張君寶點點頭.
“小心些,高遠,如果不敵,就認輸.”路鴻擔憂地道.
“放心吧,叔,沒事的!”高遠轉過身來,顏乞卻已是站在了身前三步之地.
“在留遺言麼?”顏乞冷笑道.
“不,我們在討論是殺了你呢,還是廢了你!”高遠兩手一攤,”你命真好,咱們大公子不許我殺你.所以恭喜,你今天輸了也不會死,所以,用全力吧!”
“狂妄!”顏乞氣得兩眼發黑:”顏某人沙場之上來去無數回,死在某手上的人不計其數,一個黃口小兒,居然敢在我面前誇海口,當真不知死字怎麼寫?”
“我自然知道死字怎麼寫!”高遠煞有介事,伸出手指在空中定了一個死字,”不知你這化外蠻夷,會不會寫這個死字?”
高遠身後,傳來陣陣狂笑之聲,卻是張叔寶與黃得勝等一干武將看着高遠調戲顏乞,個個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顏乞,冷靜!”狂怒的顏乞身後傳來圖魯的聲音,顏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唰地一聲,抽出腰間的彎刀,左右虛劈兩刀,”狂妄的小子,拔刀,受死吧!”
“高遠,要不要我錯你一把刀?”張叔寶在身後大聲道,”我的刀好!”
“多謝二公子,不過高遠自己有趁手的兵刃!”高遠高聲叫道,伸手撩起衣襟,將衣服下襬掖在腰間,他的大腿邊上,綁着一個牛皮刀套,手握着護柄,緩緩地拔出三棱軍刺,三面開鋒的軍刺在燈光的照耀之下,閃着幽幽的藍光.
顏乞不認得這是什麼兵器,但看着對手握住武器,拔出武器,隨着那柄奇怪武器微微向上翹起,以及對手清澈的眼神,心裡不禁微微一縮,這是一個勁敵,顏乞與很多人對過陣,這些人要麼畏懼,要麼狂熱,要麼仇恨,但他卻從來沒有碰到過眼前這個如此冷靜的眼神,似乎自己在他面前並不存在,猶如空氣.
“請!”高遠伸出了左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國.
顏乞雙腳在地上一蹬,如同出膛的炮彈一般彈向高遠,手中的彎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曼妙的弧線,自右向左,斬向高遠.燈光照在刀鋒之上,明亮之極,庭院之中如同亮起了一道閃電.
顏乞一刀出手,先前還叫囂不休的張叔寶立即閉上了嘴巴,身後黃得勝等一衆武將都是大吃一驚,這個顏乞口氣極大,但從這出手一刀來看,當真是名不虛傳,一衆人等,心中不由爲高遠擔憂起來.
哧的一聲脆響,庭院之中傳來猶如利箭破空之聲,一道暗誨的光在空中一閃而過,叮的一聲,三棱軍刺迎上了彎刀,發出清脆的聲響.
顏乞果然是一個難得的對手,交手數招,高遠便得出了結論,不過與以前在生死格鬥臺上的對手相比,他還差了一點必死的氣概,上了生死格鬥臺上的人,從來都沒有想過還能活着走下臺去,存着必死之心,方有必勝之理.
庭院之中電光縱橫,一道閃電的弧光圍着高遠纏繞,似乎隨時會收攏進去,將高遠切成無數段,而那道誨澀的光芒在閃亮的電光之間,時隱時現,叮叮的清脆聲響,時間密如雨打銀盤,時而卻半晌聽不到一聲,隨着時間一點點流逝,迴廊之上,所有人都看得張大了嘴巴,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大概就是這個情形了.
黃得勝的眼珠子瞪得如同一格雞蛋,半晌,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搖搖頭,”老子不是這小子對手!還切磋個屁啊,找打啊!”
張君寶卻是看得有驚又喜,先前他見識的是高遠的深謀遠慮與沉靜,但現在見着的卻是一個騰龍虎躍的驍將,這樣的人才,如果攏在張氏手中,必然能使張氏如虎添翼,不過他的對手顏乞也是一個好手,行了,事情到此爲止,如果一個不小心,高遠受到傷害,對張氏而言可就是一大損失了.
想到這裡,他擡眼看向對面的圖魯.
此時的圖魯也有了悔意,場中兩人相鬥,顏乞縱然刀勢百折千回,聲勢驚人,但對手卻絲毫不落下風,顏乞是大王愛將,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回頭自己也無法交待,而且這種公平較技如果輸了,掉落的可是東胡人的面子.
兩人心意相通,都是點了點頭,幾乎同時擡起手來,住手兩字剛要出口的瞬間,場間叮叮的碰擊之聲突然連綿不絕的響起,隨着一聲裂帛般的脆響,兩人霍地分開,高遠身上一幅衣襟隨飛飄起,緩緩落在分開的兩人中間.
隔着數米遠,兩人凝目對望,圖魯大喜,沒想到顏乞竟然贏了,張君寶的臉色卻一下了沉了下來.
半晌,場中發出噹的一聲響,顏氣手裡的彎刀墜落在地上,整個人微微顫抖着,此時,衆人才發現異樣,顏乞垂下的右手手指上,一點點的鮮血正滴落在雪地之上.
高遠緩緩地將三棱軍刺插回刀鞘,看着顏乞,”大公子說,留你一條命,我便留你一條命,如果你以後能將左手刀練得跟右手刀一樣出色的話,我還會給你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
顏乞死死地盯着高遠,身體劇烈地顫抖着,半晌,卟嗵一聲,他單膝跪下,左手伸出,吃力地將掉在地上的彎刀撿了起來,拄着刀,他站了起來,”我會將左手練得與右手一樣好的,不,我會練得比右手更好,因爲練得跟右手一樣好,還是會輸給你.”
竟然是高遠贏了,場中寂靜片刻,張叔寶等人突然振臂歡呼起來,圖魯臉色鐵青,狠狠地一跺腳,轉身就走,顏乞卻頗爲硬氣,將刀插回腰間,一手拖起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那個護衛,一彎腰將他拱到了背上,大步跟着圖魯而去.
令狐耽看着對面歡呼的衆人,神色之間可就有些尷尬了.半晌,向張君寶拱了拱手,轉身欲走.
“令狐大人,請等一等!”張君寶大聲道.
“大公子還想說什麼?”令狐耽臉色不豫,今日已經大敗虧輸了,莫非還想痛打落水狗?我呸,他暗罵一聲,將自己比作什麼了.
“令狐大人,閒雲樓讓你蒙受了很大損失,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喜歡在閒雲樓再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因爲,閒雲樓是我的.”張君寶一字一頓地道.
令狐耽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得勝將軍!”張君寶突然大聲叫道.
“末將在!”黃得勝跨前一步,抱拳應道.
“以後如果有人敢來閒雲樓搗亂,不管是什麼人,你不必回報,給我逮起來,隨你處置!”
“得令!”黃得勝興奮得臉上的幾聲刀疤突突地跳動.
令狐耽盯着張君寶看了半晌,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漂亮!”張叔寶一下子跳到了高遠的面前,”高遠,厲害,這個顏乞是東胡有名的高手,想不到竟然折在你的手裡,還將左手刀練得比右手還好,哈,笑死我了,這傢伙廢了,我們遼西郡去一大敵,東胡人還沒得話說,這可是公平較技,輸贏各安天命.”
“惡客既然走了,大家就再去喝幾杯吧!既然都來了,難得一聚,便好好聚聚!”張君寶轉身走向出雲軒.
“大哥,你剛剛說閒雲樓是你的產業?那是不是我以後來這裡喝酒吃飯招待朋友都不用付錢了?”張叔寶湊向了張君寶.
“你敢!”張君寶轉頭看着張叔寶,”閒雲樓中只是有我的股份而已,便是我自己來這兒吃,那也得記帳,年底分紅時扣除,你要敢在這裡大吃大喝,我會一分不少地從你的薪餉之中扣除的.”
“小氣!”張叔寶不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