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啷一聲,姬無歸手裡的茶碗掉在地上,上好的瓷碗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之上摔了一個粉碎,他滿臉的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視着面前的一名滿頭大汗的官員。
徵東軍一支部隊突然自河間郡突入,閃電般地攻取了益陽,保靖兩座縣城,丟失兩座縣城,並不能讓姬無歸如此失態,讓他震驚的是徵東軍從哪裡來的軍隊。
“葉真已經率兵趕去了安陸新會與孔德對峙,這支軍隊從哪裡蹦出來的?”他看着面前的官員,怒吼道。
“郡守,敗逃回來的士卒說這支軍隊叫青年近衛軍,是徵東軍新近編練的一支新軍,攻入益陽,保靖的各自有一個營的青年近衛軍,每一部有一千餘人。”官員趕緊道。
“新軍?新軍!”姬無歸稍稍地鎮靜了一下,“沙河的姬恆怎麼說的?”
“郡守,因爲入侵的敵軍不多,所以姬恆將軍向兩地各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援軍,準備將他們逐出去。姬恆將軍在軍報之中說,這兩支軍隊都是輕裝突擊,並沒有攜帶大量的物資,很有可能只是一些騷擾性質的攻擊。”
姬無歸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兒,長長地吐了幾口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他們只是虛張聲勢,無非是想以攻擊天河郡來吸引朝堂之上的注意,爲河間郡的葉真減輕壓力,姬恆做得不錯。”
“郡守,那要不要進行軍隊的動員,咱們的郡兵除了沙河和郡城之外各駐有一萬餘人外,剩餘的都分駐各地,一旦有事,很難在短時間內集結起來啊。”
姬無歸點點頭,“軍隊的集結還是要做的,權當是一次練兵吧,估計這件事情姬恆便能應付了。”
“那,要不要上報薊城?”
“不必了。這應當是徵東軍的騷擾進攻。兩個營兩千餘人,青年近衛軍?以前聽都沒有聽過。”姬無歸輕笑了一聲,“當真是兒戲了一些,以爲這樣,便能讓我們束手束腳了,他們愈是這樣,我們倒愈是看出他們心虛來了。我倒是應當上表支持孔德越過呂梁山,直接殺奔河間腹心纔對。你以後說事兒一氣兒說完。不要一段一段地,讓人一驚一詐。”
官員聽到姬無歸的責怪,口中唯唯稱是,心裡卻是腹緋不已,怎麼是我說話一段一段的,是我還只說了一段,你自己便嚇着了。
益陽縣城外,梅華看了一眼身後的城牆,呸了一口。“奶奶的,以前還聽說這天河郡兵是不次於常備軍的部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嘛,老子們一發起進攻,他們居然便棄城而走了。完全是一郡渣渣。”
“營長,既然他們是渣渣,我們爲什麼還要撤退啊?”一名軍官在梅華身邊道:“不過三千人而已。我們完全可以幹番他們!”
“你倒是心大,老子可沒你這麼自信,咱們是能幹翻他們,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老子可不幹,嘿嘿。便讓他們來追吧,大傻連長早就給他們準備了一頓大餐呢。”梅華哈哈大笑。
“大傻連長是誰?一個連長手下一百多號人,怎麼能幹翻對方三千人?”
“滾犢子裡,大傻連長是你叫的,那是老子叫的,那是我們的師長,知道嗎?青年近衛軍第一師的師長。青年近衛軍四個師,大傻連長排名第一。”梅華喝斥道。
那軍官吐了一下舌頭,師長,那比自己高了好多級,好像自己還只是一個小連長呢,被梅華喝斥了一頓,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弟兄們,跑啊!”梅華快活地揮舞着馬鞭,帶着向着遠方跑去,第三營的士兵們大呼小叫着撒開雙腿便跑,沒有什麼隊形,看起來便各潰逃的殘兵敗將,沒有什麼兩樣。
當他們遠遠離開益陽縣城的時候,在他們先前駐足的地方,天河郡兵的哨騎料出現了,看着遠處還隱隱可以看見的影子,哨騎們一聲吆喝,打馬便追了上去。
楊大傻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四肢攤開成一個大字,梅華佔領益陽之後的第三天,他便已經抵達這裡,並在這裡爲沙河來的援軍設計了一個圈套,梅華所要做的,就是將這支來自沙河的援軍引到這裡來,然後被他一口吞個乾乾淨淨。
對於這種烈度的戰爭,楊大傻實在提不起多大的興致,經歷了在河套與宮衛軍的那一場酷殺,再看其它的戰事,楊大傻便興趣缺缺,他十分渴望有一天能夠與東胡宮衛軍再一次對壘沙場,想要達到這個目標,那他們就必須先將燕王朝給掀翻羅,都督纔會帶着他們重返東胡。所以他比其它人都要迫切地希望,快點打完這一仗。
蔣議政說自己天生就是爲了打仗而生的,楊大傻覺得這句話,真是說到了自己心裡去了,對於這位大學究,他看起來也覺得順眼了許多,楊大傻其實是非常討厭讀書人的,這主要因爲他早年的經歷,在家鄉的時候,他被家鄉的那個讀過書的鄉紳可是欺負慘了,所以在葉真的司令部,當他說起自己很尊重讀書人的時候,換來的是葉真的一口唾沫星子。
孟鬆海走到了楊大傻跟前,一屁股坐了下來,“師長,新嫩們還是有些緊張呢!”
“緊張?第一次上戰場,那一個不緊張,帶隊的班長排長連長不緊張就好了,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還不是兩個腿肚子抖個不停,第一刀揮出去之後,啥都忘了。”楊大傻伸出兩隻手,蓋在眼睛之上,從指縫裡看着孟鬆海,“狗日的太陽。”
孟鬆海做賊似的左右看看,“連長,口下留情,咱現在咋也是您的副手了,這話要是讓士兵們聽了去,顏面掃地啊!咱們徵東軍中,像您這樣第一次上戰場就連砍十幾個敵人的猛人又有幾個呢?我肯定是比不了。”
楊大傻哼了一聲,“有什麼丟人,像老子這樣的猛人,自然是沒有幾個的,我看也就都督比我強,都督當年可是一人一騎出扶風城,回來的時候,馬鞍上繫着七八個東胡人的頭顱,馬後頭還有繩子拴着幾個呢!”
“那是,您啊,就給都督一般無二,都是猛人,牛人。要不是都督成了都督,您這不也成了師長呢!”
“你小子這是跟我說繞口令呢!”楊大傻哧的一笑,突然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狗日的,來了。孟鬆海,滾回你的部隊去,這是第一師的第一仗,你們這些軍官都要給我頂到第一線去,給新嫩們做出表率,讓他們看看你們是怎麼砍人的。”
“明白。”孟鬆海一挺身跳了起來,一溜煙地便奔遠了。
楊大傻站了起來,伸手招了招,親兵立即牽來了他的戰馬,遞過來他的陌刀。前方地平線上,出現了青年近衛軍第三師的身影,看着他們凌亂的隊形,倒拖的旗幟,大呼小叫的聲音,楊大傻嘿了一聲,“狗日的梅華,裝得還挺像,要是老子,也必定上當。傳令全軍,準備作戰。”
三千天河郡兵已經離梅華的第三營很近了,雙方的距離在長距離的一追一逃之後,雙方已經接近到了裡許左右,幾乎便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步,這讓姚昌榮很興奮,姬恆將軍的估計不錯,這支軍隊也不知徵東軍是從哪裡徵召來的一些雜兵兒,襲擊益陽,佔了一個突其不意,但一遇上真陣仗,馬上膽子都嚇破了,這一路追下來,旗仗倒是撿了不少,看着對手狼突鼠竄,他毫不懷疑最多還要一柱香的功夫,便可以追上這羣散兵遊勇,然後將他們聚而殲之。
“左右兩翼繞過去,包住他們,一個也不要放跑了!”他大聲吼道,緊跟在身邊的傳令兵聞聲立即揮動令旗,隨着令旗的搖頭,天河郡兵立即分也了兩支人馬,一左一右奔向兩側,想將梅華的這一支軍隊左右兜住。
也就在這時,姚昌榮突然聽到奔逃的敵軍陣列之中,突然響起了嘹亮的軍號之聲,隨着軍號的響起,這支狼狽逃竄的軍隊就這樣停了下來,轉過身來,開始列陣。
姚昌榮冷笑道:“知道跑不過現在想要拼命了,不嫌晚點了嗎?要是你們倚城而守,我還真要費上一番手腳,現在就憑你們這點兵力還想與我鬥,當真不知死字怎麼寫?”
“加速,我要一鼓而下。”他大聲吼道。絲毫沒有注意到,剛剛那支還不成模樣的軍隊,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突然就由散亂之極的隊形,收攏得異常嚴密。
“狗日的,追了老子幾十里路,追得夠爽吧,接下來讓老子捅穿你的屁眼兒!”梅華抖了抖手裡的陌刀。“老子讓你爽。讓你爽到死!弟兄們,殺過去。”
第三營驟然之間返身衝殺了回來,迎着姚昌榮的中軍直衝了過去。
姚昌榮毫無懼意,在他看來,對方這只不過是迴光返照,困獸猶鬥而已。
“殺!”他挺槍大呼,但他的呼聲剛剛喊出一半,便猶如被捏住了脖子的雞一般,所有的聲音都被硬生生地卡斷,在他的四周,突然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無數的紅色身影從遠處冒了出來。
這一刻,姚昌榮的耳朵之中,能聽到的唯一聲音,便是沖天的近衛軍,前進的吶喊聲。
“近衛軍,前進!”楊大傻陌刀高高舉起,似乎要將天也捅個大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