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車沒有回和林,他過和林而不入,徑直率領着他的部下,繞過了和林,向着東胡的老家,那一片蒼茫的黑山白水而去,換一句話說,他已經極度不看好東胡能夠在與徵東軍的這一場決戰中的前景,他要逃走,回到大山中,甚至跑到山的那一邊,總之,只要手裡有兵,他就不怕不能立足.
正在榆林集結兵馬的索普聽到了這個消息,臉色鐵青,眼光掃視着大堂內的諸多部屬,似乎馬上便要擇人而噬,如果說阿固懷恩的背叛是打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那高車這樣離去,就是在他的後心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高車跑了,留下了宇文恪與柯爾克孜近兩萬騎兵,被徵東軍包圍在界頭鋪至遼寧衛的五十里狹小區域之內,當真是應了費謙的一句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隨着徵東軍源源不斷地趕到,他們突圍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東方戰場之上的主將,已經換成了名氣更大的葉重,他並不急於馬上發動對宇文恪的最後一戰,而是命令東方集團軍孟衝,顏海波所部,南方集團軍鐵泫所部,緩緩地從四面開始擠壓宇文恪的活動空間,慢慢地縮小着包圍圈,這種打法,便如同長滿了刺的刺蝟,四平八穩,卻又無隙可乘,宇文恪數次突圍,都被徵東軍狠狠地敲了回來.
隨着糧草一天天減少,死傷人員日益衆多,東胡人感到了末日將臨的恐懼.而徵東軍還有援軍抵達,這回是一支全新的部隊.青年近衛軍第五師.
斥候每天都會向宇文恪回報包圍他們的徵東軍的活動情況,一面面戰旗加入到戰場,宇文恪基本上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徵東軍兩大野戰集團軍已經齊齊趕到了這裡,現在於他而言,已經是十面埋伏。入方風雨,留給他的,只是覆亡的時間問題了.
榆林的索普與宇文恪的心情此時也差不多,不過他還有一絲絲底氣,因爲他手頭之上,還有可以掙扎的力量,在榆林,他集結了一萬宮衛軍以及各部族最後徵集起來的五萬騎兵,六萬鐵騎,放在任何戰場之上。都是一股決定性的力量.哪怕這五萬騎兵已經不像顏乞的那五萬騎兵那般精銳,但只要是東胡人,騎馬射箭,便如同吃飯喝水一般自然.
東方不重要,和林亦不重要,只要在這一戰中,他擊敗了高遠,殺死了高遠,那麼。一切便可以從頭再來.
"放棄所有外圍外卡,我要在榆林與高遠決一死戰!"索普咆哮着,"東胡鐵騎無敵,來吧。高遠,讓我們決一死戰!"
而在寧遠,靜遠兩地,集結的徵東軍也愈來愈多。不僅是軍隊,更多的由都護孫曉組織起來的屯墾百姓,也自帶武器。向着這裡彙集,他們主要的任務便是運送後勤,護路,放哨,沿着寧遠靜遠向着榆林方向,徵東軍的力量向蛛網一般,向着榆林方向開始漫延,這些民夫雖然不是正規的軍人,但身處在河套這樣戰火紛分的地方之上,徵東府地方行政對於他們的軍事訓練從來都沒有放鬆過,大量的退役軍人,充斥在其間,戰時緊張時,這些人不但能重新披掛上陣,更重要的是,散入民間的他們,帶出來了更多的能夠上陣打仗的新人.
北方集團軍許原麾下,如今擁有嚴鵬的第一軍近三萬人,羅尉然的第二軍二萬五千人,暫時由公孫義署理的獨立騎兵師一萬五千餘人,部兵力已經達到七萬人.高遠的抵達,又帶來了青年近衛軍四個師兩萬人,以及中央集團軍步兵所屬的六千騎兵,這使得整個徵東軍在河套集結了差不多十萬人的正規軍,以及與此數量相差無幾的民夫數量.
索普想要決戰,高遠又何嘗不想決戰?畢此功於一役,徹底擊敗東胡最後的力量,拿下和林,將遼東半島最終收歸自己囊中,做到了這一點之後,一個國家的雛形,便已經構成,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高遠能騰出手來,把自己的眼光看向中原地區.
秦國在魏國的攻勢已經愈加凌厲起來,魏人疲於招架,節節敗退,而在函關谷,李信的大軍開始頻頻出擊,與荊如風統率下的趙軍的河東大營交戰規模越來越大,趙國已經顧不上代郡,也顧不上全城等地的失守.周長壽被釋放之後黯然回到了邯鄲,趙王在此時也顧不得處理這員將領了,國家有難,正值有人之際,趙王將周長壽源往了魏國,但是隻給了他區區五千兵馬.已經做好回到邯鄲之後便去蹲大獄,甚至掉腦袋的周長壽自然是感激涕零,他也將這一次的援魏當成了自己鹹魚翻身的最後機會,二話不說,帶着五千兵馬便奔赴魏國,這讓一心想要將趙牧的殘餘勢力清洗乾淨的趙杞大爲失望.在河東大營還有一個吳增,不過吳增便滑溜多了,趙牧一死,這個吳增便沉默得如同沒有這個人一般,老老實實地在荊如風手下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副將,不問他決不發一言,實在是讓趙杞無法下手.
高遠覺得魏國不可能抵擋得住秦軍的進攻,唯一讓他有些驚訝的便是路超的變化,以前這位讀書種子,謙謙君子,如今已經化身爲一位殺伐凌利,心狠手辣的大將,爲了震懾魏國,這位書生出身的將領,竟然在攻克魏國一座抵抗絕決給秦軍造成了極大損失的縣城之後,下達了屠城令.
這還是路超麼?
高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當年拿下山南郡時刺激到遼位大兄,讓他宛如換了一個人,如果真是這樣,他就更對不起以子侄待己的路漚了.
與秦人的對決終將到來,也許有一天,自己會與這位大兄對陣沙場,高遠心中着實有些遺憾.雖然如此,但高遠並沒有任何後悔的想法,時也勢也,當時的情況,他只有那麼做。才能保證徵東軍的安全.
如果真變成了自己想象中的那樣,那就來吧,也許不失爲一件名垂青史的妙事.同樣出自遼西邊陲的兩個小人物,最後成了能夠改變這片大陸歷史的人物,亦能爲後人津津樂道,或者數百上千年過後,扶風會因爲自己與路超而成爲一處著名的景點呢!
八月十五,當中原各地正在慶祝中秋佳節,舉杯邀明月,起舞弄倩影之際。葉重統帶的東方集團軍和南方集團軍終於向宇文恪發起了最後的攻擊.
可憐被困了大半個月的東胡軍隊糧草早就斷絕,最後只能依靠不斷地殺馬來充飢,到決戰時候來臨的時候,還能擁有馬匹能夠作戰的,只有殘存下來的數百名宮衛軍了,其它的東胡騎兵,要麼戰馬已經進了肚腹,要麼便是因爲糧食奇缺,連草料都無法保證的戰馬。根本沒有了作戰的能力.
費謙所部,顏海波所部,鐵泫所部,孟衝所部。四面合圍,向中間緩緩擠攏,失去戰馬,餓得有氣無力的東胡兵。幾乎是一觸即潰,除了幾百宮衛軍掀起了一點點浪花之外,其它的。完全沒有了戰鬥的意志和勇氣.
這一場戰鬥,與其說是一場決戰,勿寧說是一場痛打落水狗的一邊倒的屠殺,近兩萬東胡兵,這一役之後,被俘者多達萬人,剩下的全都被格殺在戰場之上.
柯爾克孜,宇文恪,宇文明盡皆被俘,東方戰場順利打了局面,面和榆林,和林的大門轟然洞開.
八月十八,紅日高照,數萬徵東軍集結在遼寧衛城之下,城池下面,堆集如山的屍體早已清理乾淨,只是那被鮮血染紅的泥土,卻怎麼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改變顏色,城牆之上,坑坑窪窪的殘痕以及插在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弩箭,還有那一條條,一塊塊凝結的紫黑色的血跡,仍在向人們訴說着這場戰事的殘酷.
遼寧衛城之下,重新豎起了數十根旗杆,每一根旗杆之下,都有一名東胡將領被按着跪倒在地上,從旗杆之上垂下來的繩套被風拂動,晃晃悠悠地不過拂動着這些或面色慘白,或閉目不語,或戰慄難言的人的臉龐.
孟衝在賀蘭敏被宇文恪處死之際,曾當着雙方數萬人的面,發下誓言,滅絕宇文一族,滅絕高車一族,滅絕柯爾克孜一族,在葉重接管整個軍隊的指揮權之後,對於孟衝的這一誓言,仍然決定執行,這不僅關乎着對東胡人的震懾,更關乎着己方的士氣,關乎着近一萬在這場戰事之中,傷亡的徵東軍士兵的英靈.
東胡軍隊之中,凡是這兩族的人都被尋了出來,宇文一族本已沒有多少人,柯爾克孜家族在軍中的人不多,再三審問搜尋之下,也只找出了這麼多.
葉重認爲這也夠了.
何大友是被擔架擡着上城牆的,作爲一名民夫隊長,他帶來的一千餘名民夫,僅僅剩下了一百餘人,其餘的盡皆戰死在最後一戰之中,此時,看到元兇被捆縛着按在旗杆之下,又是興奮,又是傷神,眼淚盡是抑止不住的涔涔流下.
“孟將軍,那日你發下重誓,今日便仍由你來下令行刑!”葉重含笑看着腦袋上包着一層層繃帶的孟衝,道.
“多謝葉將軍能讓我了了這個心願!”孟衝向葉重行了一個軍禮,”他日如果都督怪罪殺俘,我孟衝一力承擔,絕不牽連將軍.”
“這是什麼話?”葉重哈哈一笑,”現在我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有什麼事,自有我擔着.再說了,只不過幾十個首惡而已,殺一儆佰,何來殺俘一說.”
孟衝感激地衝着葉重點點頭,大步走到城垛之前,拔也腰刀,高高舉起:”今日,告祭我死難的徵東軍的兄弟,告祭一百零三名犧牲在城下的徵東軍英雄,行刑!”
數十根繩套套上了宇文恪等人的脖子,繩子被拉動,人也漸漸地被拉高.
“徵東軍,萬勝!”
看着飄蕩在空中的那數十個東胡將領,城下,數萬徵東軍暴發出陣陣吶喊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