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韋和,哪裡還有一個身統數萬騎兵的大將的凜凜威風,頭髮鬍子糾結在一起,滿頭滿臉的傷痕,頭上更是鼓起了數個大包,外頭套着一件鄉間老農的破亂衣服,卻又露出內裡的衣飾,被反剪雙手捆着按倒在高遠的面前.
"韋和!"高遠手裡看着一份報告,這是擒獲韋和的斥候頭領寫上來的,內裡詳紅敘述了抓獲韋和的整個過程.
韋和說來也是憋曲,他不是被徵東軍部隊抓獲的,而是一路逃亡,飢寒交加,與幾個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親衛在一個村子裡去偷吃食之時,被鄉民們發現之際,便拔刀暴起行兇,豈料此時因爲韋和的兩萬騎兵已灰飛煙滅,徵東軍大軍回返,堅壁清野的政策隨即取消,聚集在縣城的各村的百姓都已陸續返鄉,他們只來得及殺了被偷的這一戶人家中的數人,這些人臨死之前的慘叫便驚動了村子裡的人.
韋和本以爲一些泥腿子,只要自己刀子一亮,威嚇一翻便能順利脫身,那知道這些鄉民着實剽悍,揮舞着鋤頭羊叉便衝了過來,更要命的是,內裡還有一些人手執着軍隊之中的制式武器,一翻熬戰,雖然又殺死了幾個村民,但雙拳難敵四手,終於被村民們打倒在地,若不是剛好有一隊追尋韋和蹤跡的斥候恰好路過這個村子,韋和等人當場便要被這些鄉民一頓鋤頭砸成肉醬.
斥候們弄清了韋和的身份,自然不會再允許鄉民們隨意將他殺了,此人可是一條大魚,在齊國。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過韋和此人在逃亡的路上犯下累累血債,這裡的村民更是對其恨之入骨,雖然不能殺他了,但飽以老拳自然是不可避免。而那些斥候們只要韋和不死,便也聽之任之.結果便是韋和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而他的幾個親衛,卻是活生生地被那些鄉民們當場打殺了.
"正是在下!"聽到高遠叫自己的名字,韋和擡起頭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位名震天下的徵東府都督。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般無二,年輕的有些不像話,高遠,今年也纔剛過二十八歲,如此年紀。在這片大陸上的其它國家之中,了不起也就只能當上一個一般的將軍,那還得家門淵源,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不可,就像秦國王子贏英,現在也只是路超麾下一員大將.
高遠打量着眼前的這位階下囚,冷冷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韋和一驚,聽高遠的意思。竟是要對自己下毒手了,面色不由大變,趕緊道:"高都督。敗於你的手下,我韋和心服口服,如果都督能大人大量,放了在下,我韋氏一門,必有厚報.韋氏不才。在齊國卻也是家門淵源,只要都督提出要求。韋氏必然都能答應."
高遠呵呵一笑,"有求必應?口氣倒是不小。我想要齊國,你韋和做得到麼?"
韋和不由一滯,韋氏在齊國倒也的確是勢力極大,但在韋氏之上,還有皇族,田氏,高遠想要齊國,他如何能做到?聽高遠的口氣,也只不過是打趣而已.
"都督,韋和不才,在齊國卻也身居高位,統兵多年,想來很多事情,都督也是感興趣的,只要都督放我一條生路,我必然和盤將其托出."韋和趕緊道.
高遠撇了撇了嘴,盯着韋和,抖了抖手中的報告,"你逃亡途中,於靠山村中屠殺我遼西百姓二十三戶共計九十八人,昨日於下河村中又暴起傷人,殺我百姓十二人,韋和,你犯下如此惡行,居然還想着要活命,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呢?"
"都督!"韋和大叫起來,"那些不過是賤民而已,我韋和堂堂貴胄,願意爲都督效力,豈比不過這些人的性命?而且事急從權,那些人也不是我心中想殺的,只是不得已而爲之!"
"好一個不得已而爲之!"高遠大怒,走到韋和跟前,砰的一腳將他踢了一個跟頭,"兩軍對壘,我的士兵死在你的手裡,那是他們技藝不精,怨不得旁人,沙場之上,你死我亡,誰也沒得什麼好怨的,但靠山村中,一個青壯也無,只是一些婦孺老人孩子,你們也下得手去?作下如此天人共憤之事,居然還自詡貴胄,在我的眼裡,你連他們一根毫毛也比不上.殺我徵東府百姓者,如殺我高遠至親.來人,將他拖下去,押到靠山村,血祭那九十八位鄉民."
"喏!"堂下衛士立刻撲了上來,一把按倒韋和,拖着便往外走.
"都督,饒命啊,我韋和還有用啊,都督如取齊國,我韋和願爲內應啊!我韋氏一族願爲都督效犬馬之勞啊!"韋和嘶聲大吼,但馬上嘴便被堵上了,只發出一陣陣啞啞之聲.
"都督,此人不若交給在下來押送到靠山村,這一路之上,屬下總還能從他嘴裡掏摸點什麼出來!"高遠身側,閃出一個人影,卻是牛騰.牛騰在東胡潛藏經年,協助木骨閭經略起偌大的勢力,在最後的攻取聖城之中,立下了極大的功勞,這一次,木骨閭被高遠征召,率部下一齊回遼西,牛騰卻也是將手上事務交割給了熊本之後,也一齊回來了.
"此人自知必死,說出來的話必然不盡不實,豈可輕信?"高遠搖頭道.
"都督,即便是死,也有很多種死法呢?"牛騰微笑起來,"此人到了我的手上,保管他爲了求速死,連他祖宗十八代的最陰密的事情也要吐露出來."
"當真?"高遠嘿嘿一笑,"此話有些過了吧?"
牛騰笑道:"當然,有些心志極其堅毅之輩不在此列,不過觀此人,倒不像是這種人,此次都督拿下田單。必然會揮刀向齊國,能從他嘴裡掏出一些東西來,多多少少是有用處的."
高遠哈哈一笑,"隨你,一個將死之人。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此人我看着也有些噁心."
"多謝都督."牛騰大喜,興沖沖地便往外走去,這一年多來,他的那些手段,倒多是用在黑山白水之間一些惡匪身上。能經手韋和這樣的人物,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啊,如果這一次不是韋和在逃亡的途中殺了那麼多無辜鄉民,都督也不見得會雷霆大怒,一定要處死此人.
看到牛騰興高采烈的離去。侍立一邊的木骨閭突然臉色泛白,竟然乾嘔了幾聲,看到木骨閭的模樣,身邊的高車不由陰陽怪氣地道:"怎麼啦,木骨閭,莫非都督處死這個傢伙,你還心有不忍麼?"
木骨閭大怒,"放屁.我。我只是想到牛騰的那些手段,有些反胃而已.你高車有種,怎麼不跟着去瞧瞧牛騰的手段?"
高車一愕。木骨閭也是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能將這樣的人物弄得反胃的事情,自己還是不瞧爲妙.
高遠淡淡地掃了兩人一眼,兩人立即肅然挺立,再也不敢作聲。這一次高遠回師遼西,隨行的便有木骨閭。高車,阿固懷因三位東胡將領。三人也知高遠用意,但卻無可奈何,還不得不帶上本部精銳隨行,否則將精銳留在東胡,只怕等他們回去之後,這些精銳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更何況,他們也擔心不帶着精銳隨行,在戰場之上,高遠輕飄飄的一個命令,就足以讓他們送命,借刀殺人,從來都是上位者的拿手好戲.
三人跟着徵東軍一路從東胡返回遼西,別的不說,單是行軍強度,就讓這三位自詡強悍的東胡將領差點驚掉了下巴,徵東軍步卒一日最多儘可挺進上百里,而一應後勤,在步卒抵達之前,早已準備得妥妥當當,這種強大的後勤能力,讓三位東胡將領大開眼界,他們何曾見過如此打仗的?
雖然說大軍未行,糧草先動,但能將這件事情做到如此極致的,他們也是頭一次看到,徵東軍的強勢,以前互爲敵對之時,只覺得徵東軍打仗悍不畏死,極難對付,後來加入到其中,才見識到了真正的徵東軍是如何打仗的.
整個徵東府,便如同一架極其精密的儀器,環環相扣,其高效,讓人歎爲觀止,而瞭解得越多,三人便越是死了原先那一點點的心火,進入遼西之後,更是連一點心氣也沒有了,徹底下定決心死心塌地的爲高遠效力了.
"三位將軍!"高遠衝着三人招招手,三人立即走了過來,在高遠面前站成一排,挺立着靜等高遠吩咐.
"我已經下令,開放崤山關,田單十數萬大軍,會涌入我遼西,而我,也決定在遼西與他們進行決戰."高遠看着三人,微笑道:"步兵,公孫義,洛雷三人所率騎兵已經先行,你們三人率各自所部,迅速跟進,兵貴神速,田單亦是積年老將,如果發現不妙,必然會轉身溜走,而我軍在琅琊郡城之內,留守兵力並不多,很難堵住他們的退路,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從戰場之上斜插到青田縣,堵住他們的退路.如果這一戰功成,你們三人,當記一大功."
"保證完成都督的命令!"阿固懷恩大聲道.
木骨閭遲疑了一下,也點點頭,"必不負都督所託."
高車先是點點頭,接着問道:"都督,我們在遼西,也是人生地不熟,這路途,還有一路的糧草補給?"
"這個你放心,你們每人的軍中,都會安排一名後勤官員爲你們協調後勤,一路如何前進,也會有專門的斥候指點,你們只管一路向前,不要理會沿途的齊軍,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插到崤山關便可."
"遵命!"
"還有一點,你們需得牢牢記住了!"高遠的語氣突然陰森起來,"你們如今也是徵東軍一員了,徵東軍軍紀森嚴,而我知道,你們以前行軍打仗,以戰養戰是習慣了的,但現在,一應所需都有我軍供給,如果出現了騷擾本地百姓的事情,你們自己知道後果."
"不敢,不敢!"三人連連搖頭.
"那就好!"高遠哈哈一笑:"你們三人跟着我,必然不會讓你們後悔.遼東那個小小的地方,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我帶着你們,去好好見識一番中土的花花世界."
三人神色複雜地對視了一眼,的確,進入了遼西之後,這裡的肥沃的土地,富庶的城市,讓三人都是豔羨不已,即便是和林,也難以與這裡相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