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時分夜幕已經拉開,當那一輪紅日慢慢落下天際之時宮中的歌舞宴會也已經開場,朝中的幾位重臣帶着自己的夫人早早的來到了起祥宮,這些人穆顏沁大體上能夠叫得出名字,他們算得上是近年來十分得皇上賞識的,朝廷上的大事也只有他們能插得上嘴說的上話。
而君王和淑貴妃兩人是在酉時三刻左右而來,淑貴妃依舊是白日裡的那件衣衫,臉上沒了不悅,自打上午來了這裡囑咐了宮婢太監一番話之後她便回了去,聽曉柔說她將自己關在了房中一個下午,雖不知道她在裡面做什麼,但猜也能猜出幾分,只怕這屋裡的東西是每一個能有完整的了。
遠處的蓮花臺上舞姬們盈盈立於鼓中央將絕美的身姿展現翩翩起舞,悠揚動聽的歌聲如同夜鶯啼唱讓所有人只覺心曠神怡,大臣們觀望着舞臺上的歌舞面帶笑容,而殿外,太監們已經燃放起了眼花,漆黑的夜因爲這五彩繽紛的顏色而變得絢爛動人。
宮女們在一旁捂着耳朵歡快的笑着,穆顏沁坐在了玥貴妃的左下方看着席間的所有人,白貴嬪獨坐一邊喝了兩杯水酒後便掛着尋常的淡笑不再動筷子,而六王妃則是不停的爲六王爺佈菜,外人看來兩人夫妻恩愛,鶼鰈情深確實是十分匹配的一對。
縱然現在六王失勢,六王妃的父親也被逐出了京城。可到底有些人還是未曾放棄這棵大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放在了那兩人身上許久,夏侯奕卿竟突然的轉過了頭,四目相對時穆顏沁忙的轉過了神色不再去看他,而夏侯奕卿的眼裡卻也多出了一分落寞,他沉下了頭,將手邊的杯中物一飲而盡。
而兩人這樣的一番動作卻讓一旁的六王妃盡收眼底,她的眼裡泛起了嗜殺的冷意,狠狠的看着穆顏沁,眉眼上揚。
“早聞四王妃能歌善舞樣樣俱全,聽說四王妃陪同父皇一同出塞之時草原一舞驚爲天人,不知道在坐的可否有幸能夠看看這驚爲天人的舞姿,也讓慕兒瞧瞧到底是故弄玄虛呢,還是真有其事。”白慕曳笑着在旁開口,不大的聲音卻讓所有人把視線轉向了穆顏沁。
“老臣敢作證,四王妃的舞姿那可真是天上有人間無的,這臺上的那些人沒一個比得了。”喝的微醺的禮部侍郎錢大人在一旁讚歎道。
“哦!那咱們可真要好好的見識見識了,只是不知道四王妃肯不肯賞臉願意線上一舞助興呢。”六王妃像是故意和穆顏沁槓上了一般,朝着衆人說道,本事酒過三巡,其他人倒也不免的來了興致,在一旁齊齊的看着穆顏沁,看她作何反應。
“臣妾和四王妃相交多時但也不曾看過王妃舞動身姿,不知道今晚是否有榮幸能夠看佳人一舞。”小腹微凸的葉墨惜也站了起來,滿是期待的說道,她與六王妃一搭一唱配合的極爲默契。
“哼…”一聲冷哼,坐在君王身邊的淑貴妃涼涼一笑“葉昭儀如今懷有身孕那就該好好的保重身子,多嘴多舌對自己沒有多大的好處。”
葉墨惜迫於淑貴妃的威脅只能坐在了一邊不在說話,而白慕曳卻粲然一笑“淑母妃不是怕自己的兒媳丟臉到時候污了自己的名聲,怕人說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吧。”
“說傾城是繡花枕頭卻不知自己又好大哪裡去,既然六王妃這麼想看傾城跳舞,那不如六王妃先來上一段也好拋磚引玉不是。”淑貴妃冷冷一笑,故意的在一旁爲難道。誰都知道六王妃的生母死的早她從小都是跟着鎮國大將軍在軍營中長大,騎馬奔馳她還能說的過去,至於其他的只怕是有些爲難了。
雖然鎮國將軍在班師回朝之後也曾請先生教過她許多,可這位大小姐愣是不願意學,落得如今空有其表的名號,六王妃臉色難看的望着淑貴妃一時氣結,淑貴妃卻不願意放過這大好的機會“怎麼,咱們的六王妃不願意,還是讓你自己說重了,不過是繡花枕頭,自己不會就不要強加於人,班門弄斧都算不上,六王妃還是自重些的好,不然丟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臉。”
一旁的人聽着都不由的掩脣笑着,受了這莫大屈辱的六王妃本以爲夏侯奕卿會幫自己,豈知他只是坐在一邊冷冷的不言不語,她氣的眼淚早已經溢滿了眼眶,銀牙緊咬。
“行了,都坐下吧,難得的一頓宴席也要搞成這樣麼,翎軒打了勝仗,朕高興,這好好的事情怎麼到了你們的手裡就變了味道。”帝王慍怒的在一旁開口,而六王妃也跪在地上請罪了起來。
穆顏沁望着地上的六王妃看着她委屈的樣子竟覺得像是看見了自己,若如今跪在那裡的是自己,夏侯翎軒是不是也會像坐在那裡的夏侯奕卿一樣,不聞不問,不管不休。突然間她沒了答案,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有些恍惚了起來。
“父皇別動氣,六王妃也不過是出於一片好奇罷了,都說人無完人,六王妃自小精於騎射乃女中豪傑,兒媳自知比不過,今日身上這衣服只怕是不能獻舞讓父皇高興,雖是有些掃興但兒媳也親自命人做了海棠糕和拔絲香芋以供父皇品嚐。兒媳無才無德只能用這些尋常的糕點以求逗父皇一笑了。”
穆顏沁站出身爲地上依舊跪着的六王妃說起了話,帝王的臉色緩和了不少,穆顏沁上前親自扶起了地上的六王妃,可她卻是萬分的不領情,穆顏沁的手才伸了上去她就已經自己站了起來。
“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在尋常不過的東西只要用了心那就比什麼都來的尊貴。”
帝王的一番話讓坐在下放的羣臣們連連點頭,幾人更是連番的誇起了穆顏沁賢惠,不消多會宮婢將已經裝好的海棠糕和拔絲芋頭端了上來,穆顏沁本就已經起了身,自然也是和尋常一般的爲帝王夾起了糕點,交到了帝王的面前。
將筷子交到帝王手上之時他卻突然的開了口“今天朕就不動這第一筷了,讓慕兒先動,剛纔受了些委屈,心裡可別置氣,傾城啊,你且把這個先給慕兒如何?”
“父皇的話傾城豈敢不從,既然如此,那就讓六王妃先動了這第一筷,不然這海棠糕冷了不要緊,拔絲芋頭若是冷了就沒那麼好吃了。”穆顏沁淺笑着應聲,步子已經走到了六王妃的位置。
可她卻像是沒聽到似的,過了好一會才站起了身“兒媳不敢受父皇如此偏愛,這宮裡如今最金貴的就數葉昭儀了,她腹中懷有龍裔不然這第一筷就讓葉昭儀先來吧。”
“既然如此那就讓葉昭儀先動筷子。”你推我讓之下君王也失去了耐心,最後點頭,穆顏沁看着得意洋洋的六王妃只當未見,隨後帶着宮婢一道去了葉墨惜的位置。
她倒是一臉的驚訝,不曾想到會讓自己出風采的忙下跪謝恩,將熱氣騰騰的拔絲香芋夾起,隨後吃了下去,一衆大臣也在隨後動起了筷子,連連稱讚,可也就是在那片刻的時候,葉墨惜的嘴角竟突然的沁出了血,就這樣無聲的倒了下去。
穆顏沁的臉色大變,手捂住了雙脣看着倒在地上的葉墨惜,“糕點有毒。”也不知誰說了那一句,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一併扔掉了手中的碗筷,有些人甚至顧不得一切的在一旁摳起了喉嚨。
“慌什麼慌,還不趕緊的去傳太醫。”淑貴妃起身,將慌亂的場面鎮下,而雪蝶也已經匆匆的跑出去尋了太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帝王的臉色早已經變得凝重,他氣惱的大喊道,手更是狠狠的拍着身邊的桌子。
“四王妃,你竟然下毒謀害皇上,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在穆顏沁還未反應過來時,六王妃已經先發制人的當着所有人的面將矛頭對向了穆顏沁。
穆顏沁一時噤住了聲,搖頭否認“不是我,我沒有。”
“葉昭儀是吃了你的東西才吐血倒下的,剛纔那盤糕點可一直都是在你手上的,若不是你還能有誰,那東西明明是你先要呈給父皇的,你這是什麼居心,父皇對你這樣的好,你竟然還在糕點裡面下毒。”
六王妃咄咄*人的將一切的事情都誣賴到了穆顏沁的頭上,淑貴妃怕皇上先入爲主,顧不得其它的大聲反駁道“六王妃請注意你自己的言辭,傾城雖是給皇上呈上了糕點,可這一路也全都是那宮女端着的,她何來下毒之說,再者說了是不是下毒我們誰都不知道,你怎麼就這麼確定,莫不是你一早就知道了,這才急着把一切都賴到傾城的頭上,其實這一切本就是你做的。”
“奴婢沒有,奴婢怎麼敢做這種殺頭的事情,請娘娘明鑑,請皇上明鑑。”那小宮女本就已經嚇得六神無主,如今淑貴妃的話一說更是連忙的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頭。
“哼,淑貴妃巧舌如簧誰敢與你爭辯,不過短短的幾句話你就能夠顛倒是非黑白,我爲何還污衊她,事實擺在眼前,咱們都已經看見了,這麼多雙眼睛難道淑貴妃還要隻手遮天不成。”六王妃是鐵了心要將事情全都扣到穆顏沁的身上,她厲聲開口絲毫不給淑貴妃半點的讓步,兩個人勢同水火的在殿中對峙着。
帝王氣惱的甩掉了手邊的碗碟“你們如今是不是都巴不得朕去死,事情還沒鬧個清楚明白就在那邊一口一個毒害,一口一個下毒,統統都給朕閉嘴,這件事情朕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誰若真敢對朕不利,朕自然也不會擾了她。”
“皇上息怒,皇上洪福齊天,自當長命百歲。”
帝王的氣怒震懾着在場所有的人,他們齊齊的跪下異口同聲道,而穆顏沁卻看着已經被人擡下去的葉墨惜失了魂一般。一切來的太快,讓她無從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