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珠嬌小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門後,玄雲子與白玉子對視一眼,皆長嘆一聲,半響玄雲子方開口道:“我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算不算違背承諾?”。
白玉子目光已轉向那擠滿了小人兒的鳥籠,道:“不算吧?難道你希望雲霞那丫頭一輩子都哭哭啼啼的過日子?永遠都瞞着花城那臭小子?”。
“當然不希望!雖然花城那臭小子我十分不喜歡,可雲霞小丫頭卻是可愛得很,唉,當年咱們受老精靈王臨危託孤,如今已過去這麼多年,我也看明白了,那精靈王的寶座雲霞小丫頭討厭得很。果然女大不中留啊。希望這次能借着小母龍的契機,令雲霞與臭小子重歸於好”。玄雲子道。
“可是,到時候小丫頭就會抱着孩子走了,我好捨不得”,玄雲子忽然又苦了臉,說道。
“我也捨不得”,白玉子也垮下臉來,這兩個也不知幾千幾百歲的老者竟孩子般抱頭痛哭,互相安慰道:“走吧走吧,女大不中留不中留啊”。
“砰”的一聲,那扇門重重合上,將哭聲皆留在門這邊,而門那邊的明珠也在那巨大的關門聲中回頭看去。
只見身後一團漆黑,來時的路早已堙沒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中,方纔她似乎隱隱聽到哭聲,又豎耳聽了片刻,除了要命的靜以外,哪來的哭聲?不由釋然的笑笑,看起來最近自己越來越不妥了,居然出現幻聽。
也不知蕭燃與若隱的情況如何,恐怕早已按着約定好的回到原路等着她了。不過想想馬上就能找到人蔘精,明珠還是很歡喜的。
——哈哈,鬼王熾你這臭小子,還不欠我個人情?仗着比我晚生幾年,一張利嘴永遠都不會讓着我點,這次一定要趁着救你的機會,逼你叫我一聲姐姐。
哎呀,我這樣算不算趁火打劫啊?一想到鬼王熾到時一臉的不情願,明珠心情忽然好得不得了。生死的事早已註定,既然無論哭也好笑也罷,日子都要過,何不開心一點呢。明珠從不怕在逆境中生存,多苦多難的困境也嚇不倒她,這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那麼濃郁的黑,只爲了太陽劃破天際,那一瞬間的炫目輝煌。
嘴裡東一句西一句的哼着歌,方纔明珠倒真的沒有說謊,這歌喉恐怕狼聽了也會哭,從懷裡摸索了一陣子,掏出火摺子,再幻化出一截木棍,權做火把,舉着火把,明珠仔細打量四周。
看不到自己的腳,貼着地面一層氤氳的霧氣直沒到明珠雙腿,這樣子走路有點詭異,明珠咧嘴,儘量令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這裡看不到盡頭,前面是無邊無盡的黑,身後也是無邊無盡的黑,左面右面,都隱在黑暗中。這裡除了黑,就剩下靜,要命的靜,靜得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繼續往前走,隱隱的,似乎有極輕微的嬰兒啼哭聲傳來,明珠忙停下腳步,豎起耳朵細聽,果然那嬰兒啼哭聲來自不遠的前方。
忙高舉火把,明珠急着向那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這裡有哭聲,難道是人蔘精作祟?
明珠全神貫注的循聲找去,腳步不停,卻聽“咚”的一聲,結結實實撞在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上,痛得咧嘴,她忙着揉額頭,舉起火把仔細看,前面依然是黑,伸出手去摸,竟觸到堅硬的石頭。
這本是空無一物的漆黑前方,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石頭牆,擋住前進的路。衝着那擋路的傢伙一揮拳頭,明珠皺起眉頭,心道這莫不是人蔘精的障眼法?要不就是老人常說的鬼打牆?
思及此她只覺得背後的汗毛激靈靈全數豎起,忙搓搓胳膊,一手舉着火把,一手用上七八成法力,伸手去推那面忽然出現的石頭牆。
這一推之下,那看起來應該十分難以打開的石頭牆竟猛的大開,明珠萬萬想不到會如此容易打開石頭牆,身子也被那十分耍人的牆壁一閃,堂堂東海三公主以一種十分丟臉的姿勢趴在地上,來了個狗/嗆/屎。手裡的火把也落到地上,“噗”的一聲熄滅了。
抱怨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明珠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面前是個水潭,水中荷花盛開得正妖嬈,整個水潭皆被氤氳的霧氣籠罩,朦朦朧朧可見,潭中水面上,飄着一塊透明的琥珀,琥珀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明珠忙從地上爬起來,近前細看,只見那潭水中/央的琥珀裡,居然有個嬰孩。
那嬰孩正吸吮着手指,他似乎也看到了明珠,不再吸吮小手,而是衝着明珠“依依呀呀”的說着什麼。
——我的親孃啊?這孩子,是活的!
“你娘呢?”,明珠衝那孩子柔聲細語,問完了不由笑自己犯傻,看起來那孩子還是個小嬰孩,怎麼能懂她的話。
卻見那孩子衝着她扎撒着小手,依依呀呀的似乎想要她抱一抱。
“你是要我帶你走麼?”,明珠隻手托腮,她還沒研究過一個不會說話的嬰孩,所作的動作都代表什麼呢。
那嬰孩小手揮舞得更加歡快,一雙眼亮晶晶的望着明珠。可明珠卻犯了難,這孩子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而且居然在琥珀之中,恐怕是被哪家高人封印了。她哪敢隨便帶走。
可轉念一想,誰家做孃的會那麼狠心,將自己的孩子封印?而且方纔那兩位高人已經說了,門後有人蔘精,難道這孩子就是那人蔘精?於是她柔聲道:“不如姐姐帶你出去玩,可好?”。
那孩子繼續揮舞着小手,說道:“依依呀呀”。
明珠站起身來環視四周,見和這嬰孩交流實在成問題,乾脆雙手擴在嘴邊大聲喊道:“這裡有沒有人啊?這是誰家的孩子?”。
空曠的四周只有明珠的回聲傳來,等了半響,明珠乾脆甩了鞋子,赤着腳下水。涉水到了琥珀跟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將整塊琥珀抱在懷裡。
“孩子,姐姐可不是壞人哦。姐姐猜你就是人蔘精?姐姐只是借你用一用,等救了人就把你送回來。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想必你修行也爲了能有所成,如今就有絕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這就隨姐姐去救人吧”。
明珠邊說邊走,見懷裡那琥珀中的孩子重又安靜地吸吮着小手,明珠這才放下心來,上了岸,想要穿鞋子時卻犯了難。
這琥珀太重,如今明珠雙手抱着也是勉強,實在彎不下腰去穿鞋。乾脆放棄穿上鞋子,就這樣赤着腳,向來路走回去。
依然是要命的黑,可懷裡抱着那琥珀孩子,明珠只覺得希望就在眼前。只是這琥珀孩子實在太重,抱着走得越遠,明珠只覺得雙臂越沉,她臉上早已有汗,不過爲了救人,累一點又算什麼。
忽聽前方又有腳步聲響,聽起來似乎不止一人,明珠心跳加快,努力向前方看去,卻只有漆黑一團。
如今這地方,自己又抱着孩子,如果遇到什麼強敵,恐怕真的吃不了兜着走。可外面有那兩個奇怪的老頭看守,怎麼會有人進來呢?
——難道是那兩個老頭忽然反悔了,想要我留下這琥珀孩子?
明珠乾脆停下腳步,抱緊了孩子,只等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忽然覺得極熟悉的感覺涌遍全身。
那麼熟悉的感覺,似乎來自他。
只聽那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隨之就有一道溫柔的聲音當先傳來:“蕭兄,你確定她就在這裡麼?”。
沒有人回答,只有腳步聲,已越來越清晰。
那溫柔的聲音又道:“沒想到這裡每條路都是相通,可這條路如此漆黑寂靜,不知她……”,聲音頓了頓,似乎沉吟了一下,方再次開口道:“不知她會不會找到人蔘精”。
話音方落,一道冷冷的聲音已隨之響起,那聲音聽了似乎能讓人一直冷到骨頭裡:“你若關心她,就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若怕,大可以現在就走,不要在我耳邊一直不停地說你那些道法自然”。
蕭燃,孟若隱!
明珠大喜,忙抱緊了孩子,大聲道:“蕭大哥,若隱,我在這裡”。
面前忽然亮了起來,在刺目的強光下明珠忍不住眯起眼睛,看向對面。果然不遠處正立着兩個人,正是蕭燃與孟若隱,蕭燃的掌心裡託着顆夜明珠,那珠子光華流轉,令這裡仿若白晝。
他甫一見明珠,本是清冷的眼中忽然騰起極亮的光來,眉頭舒展,似有喜色。卻在聽到明珠歡呼一聲:“若隱,你看這是什麼!”時,眼中那極亮的光立刻黯淡下去,目光忙轉向明珠懷裡的琥珀孩子,蹙起眉頭。一言不發。
明珠說的話孟若隱一句都沒聽進去,他只覺得心跳得厲害,方纔自己明明一直在擔心她,可此刻見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偏偏那人赤着腳,入目兩抹要命的白……於是眼神也就開始閃躲,若隱忙着壓下心頭氾濫的小蟲,指指她懷裡的東西,問道:“這是琥珀?”。
明珠爽朗的笑,道:“不全對。道長,這是孩子。而且是琥珀孩子。最可能的是,他就是人蔘精”。
她似乎想起來什麼,又問道;“對了,你們怎麼不在約定的地方等我?反而找到這裡來了?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可是回答了那兩位前輩的問題?”。
孟若隱與蕭燃皆愣住,半響孟若隱方到:“此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