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來,南昌省會,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
準備考舉人的秀才,都已經陸續全部到場。
窮一些的,住在了寺廟,道觀之中。
南昌的寺廟道觀,無非佑民寺,萬壽宮,尤其是萬壽宮,又名江西會館。
這些地方最喜歡資助這些秀才趕考,也說不上資助,提供一個清淨之所,一日兩頓齋飯還是有的。
不過有些秀才,其實不是來趕考的,是仗着趕考身份,自由行動,帶着家鄉特產來南昌販賣的。
許甲的老父親,許志遠此時就站在一個秀才支的攤子面前,只見寫着:“玉山特產,牛家老字號,八寶腎精酒、七味地黃丸,五行補天丹……”
“這是玉山特產?”
“對啊!最近賣的很火的幾種東西,對了,旁邊那個攤位賣的柿餅也是玉山特產,比蜂蜜還甜,賣得還便宜,只要十五文就能買上一包。”
許志遠:“我就是玉山的,怎麼不知道玉山有一個牛家老字號?”
“你是?”那光顧着做生意的秀才仔細辨別了一二,認出許志遠來,畢竟玉山縣的秀才也不算太多,有名氣的就更少了。
“志遠兄,是你啊!我說在玉山好久沒有見到你,我是之前在鏡湖書院讀書的馮子才啊。”
“哦哦哦,有印象……”
其實不大認得了,他過完年沒有多久,就到了南昌讀書來了,自服用了墨丹,加上許甲之前點撥開竅,已經有舉人之資,但拿到名次還是比較難的。
來到南昌這裡,是縣令和魯舉人,一併舉薦,拜了一位大儒爲師,當然許志遠如今是“儒修”,修浩然正氣的。
這大儒雖然沒有點通關竅,尚且不如許志遠進入了修行階次,但文采,文炁,智慧,神意,乃至於經驗,都比他要厲害得多。
乃至於這半年來,快速輪講了一遍孟子,論語,大學,中庸,他竟然像是從前沒有學過一般,又重新汲取了大量營養。
形象一點描述的話,大概就是他原先讀書等級只有3-4級的樣子,許甲點撥之後,到了6-7級,然而自己讀書,每次都是經驗+1,而現在聽大儒講課,就是經驗+8的樣子了,總之,升級升得很快。
“原來玉山已經發生了這麼多變化了。”許志遠莫名想到了自家兒子許甲:“會不會是他搗鼓出來的呢?”
十有八九。
“現在玉山最大的一樁事,就是有一位許天師,要建立三清宮觀,廣招門徒呢,只可惜了……我年紀大了,不然我也去,這位許天師真了不得了,之前德興有妖人蠱惑百姓,被他斬了,後面走蛟,被他斬了,前些時日置辦法會,竟然有兩尊河伯鬥法起來,在人前顯聖,比的降雨,竟然一毫不差,如今是風調雨順的好去處。”
“河伯算什麼?”旁邊的一個商賈道:“真正厲害的還是財神,這玉山真是奇怪,怎麼突然這麼多神靈顯靈,尤其是這財神,手段通天,我們十兩銀子投進去,一年之後就能十二兩銀子出來,一百兩銀子投進去,啥也不幹,每個月就能二兩銀子的分紅……嘖嘖……你說要是有一千里兩銀子進去,每月就二十兩了,這尋常人家一年下來,才花二十兩銀子呢。”
“這還是最基礎的存錢業務,要是買了債票,一兩銀子拿進去,一百兩銀子拿出來也是有的,這樣的生意,便是當官的都想摻和進去,別的不說,單單說一個縣令,擡着大箱子進去,臉上笑得跟豬屁眼似的。”
“那些想要巧取豪奪的,第二天就不知道怎麼回事,跟鬼上身似的啥也不管,誰的話也不聽,就去荒山種地去了。”
“要是被綁住了,第一天就身上起紅疹子,第二天就長膿包,第三天就跟癩蛤蟆似的,這是可不是人運作,是鬼神運作,這鬼神背後,又據說是這位許天師,如今都說,玉山德興,是天師治下,萬神佈道,連些撞邪見鬼的事都沒了。”
許志遠徹底確定了,這就是自家兒子做出來的事。
買了幾盒柿餅,離開了此處,回到了自家小院。
這小院,是許老爹當初買下來的,當初他捐了一個八品散官,就提前做出規劃,希望子孫後代能走上仕途,由此提前買下了南昌羅家集的一處小院。不遠處就是貢院,學宮,旁邊還有萬壽宮。
隨即到了書房,拿出兩個木雕,這木雕,一個是大耳朵,像是豬耳朵,十分誇張,一個是大眼睛,突出來,像是兩個圓柱。正是許甲交給老母親和許志遠聯繫的兩個小鬼,多聞,廣目。
許甲前面封賞的時候沒有他們,但也是入了譜的,那些香堂弟子們,總有需要藉助他們法術的時候,順手一柱香的供奉,做不上堂譜主位,也做得左右護法的位置。
許志遠燃了一支柏香,將兩小鬼招來。
兩小鬼都不大愛和他打交道,許母會油炸丸子給他們吃,還會念佛經佛法,給他們洗煉魂質,增加佛緣。
但許志遠立志當賢,哪怕做不了大賢,只做個小賢,也是按照許甲的辦法,養出了浩然正氣。
這正氣雖不多,但也至大至剛,堪比夏日正午烈陽,他們呆久了,容易像雪孩子一樣融化。
最重要的是,他們主打一個監視,不要讓他亂搞,給許甲生出什麼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來。
“你們可以跟及第聯繫上麼?”
兩個小鬼古靈精怪,面露難色,他們之前都是傳遞文字信息,或者口頭交代幾句話。
不過兩個小鬼嘰咕掛啦討論一二:“我們不是通過聽聞佛經,獲得了小天眼通,小天耳通麼,可老爺還是不怎麼重視我們,他們都獲得了籙法,就我們沒有,必須要露一手本事了,不然老爺徹底將我們忘了。”
當即兩人搗鼓起來,搬來一面鏡子,撞了進去,於是這鏡子長出了嘴巴和耳朵,鏡子裡面,也照不出人影來,反而是玉山的風景來了。
很快,在山居觀修持內煉,打算將除卻五臟外的主路身神修煉起來的許甲。感應到了一陣莫名的法界鏈接。
當下知曉了是許父隔空來電。
除卻三元八景各路主神,還有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各類穴位神,都需要一一觀想凝聚。
正好許甲之前元神上行紫府,其實已經夠主動修持面部諸官神,尤其目神,耳神,皮膚神,甚至頭髮神……
只是許甲並不直接將這些神祇修出來,反而更在乎整體的和諧,將五臟之關聯之器,一併修出。
比如之前修了脾沒有胃,衍生到胰臟,大腸,小腸,上焦,中焦,下焦……
如今感天地之炁,並五行,通四象,調陰陽,內景修宮室,築基石,壘臺階,或九層,或十二階。
只是不得完全貫通,總是差了一些意思,也許是差了對應的修法,神通,又或者要借外天地正神之炁,引出內天地之神炁。
總之,許甲上參星宿,關二十八宿之靈,下體萬靈,得地水之潤養。
已然隱隱有將整座懷玉山脈,和體內禹餘福地,有那種似有似無的勾連之感。
就像是外景福地建設好,內地福地會自然壯大,內景福地建設好,也會從“唯心”的角度,先影響到法界,再從法界影響到現實,也就是所謂的“雙向奔赴”。
這是所謂“二景道”,即內景道,外景道。
但二景道也和“日月法”相關,其實本質還是一種“天人合一”的思想,加身自我和宇宙的聯繫。
此時被這兩個小鬼干擾,許甲也就停了下來,掐算一二,發現自家老父親,馬上就要考舉人了。
於是接通了這道來自法界的通訊,亦有些驚奇“這兩個小鬼竟然掌握了無線傳輸技術,也算是人才。”
只見面前出現了一道圓光,圓光之中出現了許父的面龐,只是周邊遊御着白熾之炁,這是浩然正氣,這也是兩個小鬼所看到的場景,和活人所見,確實有些不同。
“及第?”
許甲露出笑容:“怎麼?老爹你這是想要臨時抱佛腳麼?馬上到考場,問問我有什麼秘籍?”
“這倒不是,這次考舉人,雖說不敢進入前三,前十還是有把握了,只是聽聞了你的消息,來問上一問,你如今做天師了?”
許甲坦然點頭:“確實,這倒不好說假話,如今馬上就要在玉山上開壇設教了。”
許志遠聽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良久才道:“是了,伱是神仙下界來者,覺醒了宿慧。”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許志遠嘆道:“前線傳來消息,伏波將軍討伐長生教叛逆未果,反而被長生教從浙江登錄,已經佔據了浙江金華府及其周邊,長生教妖法極強,我怕是什麼妖人到了玉山……”
“這些妖人,倒是囂張得很!”許甲早有計劃,打算設壇立教之後,就去南昌鄱陽,想辦法佔據鄱陽之地,然後以水路南下,伐山破廟,剷除長生教,其實主要是打通海路水運,堅船利炮,轟開一條路,才能好好到南洋做生意,找到一個好地方,建立道國。
許甲目前考慮的範圍,最大的地方肯定是美洲,跟前世同步,雙開通天觀,但那裡實在太遠了,移民也不好,土著是印第安人,也不怎麼好教化。
最合適的地方,肯定就是東亞,南亞,這幾個自古以來就朝貢中原的番邦國。
離着近的有日本,臺灣,緬甸,泰國,尼泊爾,甚至印度半島。
但北地高原地區,地廣人稀,而且是遊牧民族多…不大合適種地教化。
南亞太南,都是雨林,毒蟲瘴氣很多,不過一年三熟地,還是很吸引人的,如果航海實力達到了鄭和下西洋的地步,再安上幾門煉器雷火天罡炮,那就不怕了。
許甲最鐘意還是灣灣,還有琉球羣島,又或者蘭芳,呂宋,或者朝鮮半島……再遠一些,就是一些沒有人涉足的海島了,在水平沒上來前,屬實是荒島求生了。
不過許甲的目標肯定不止是這些地方做基本盤,設立道國,只是要先從海權做起,壟斷海上貿易……等着這大寧朝徹底亂了,各路皆反,就可以趁機,步步蠶食鯨吞。
許甲要是做這個道國領袖,那麼許志遠以後就是國王了。
只是這些沒有必要透露給他:“爹,你安心會考就是,不要擔心這些有的沒有,浙江局勢糜爛,跟你關係不大,因爲你只是白身,如果你是舉人,就稍微沾點關係,如果是進士,那就可以稍微給朝廷一些建議……在其位,謀其政而已。”
許甲不會直接告訴老爹,就自己看的局勢,這大寧王朝就要完啦,新皇帝執政,就跟前世的明朝崇禎一樣……
至少無論如何,有個舉人身份,始終是有用的,有權威的,哪怕王朝覆滅了,他不承認前朝的舉人麼?一樣是承認的。
許治遠點點頭,目露精色:“越是接近如此時刻,越是要扶大廈之將傾。”
許甲吐槽:“可惜現在皇帝厭道崇佛,長生教也是打着道門的名義幹着造反的事情,不然我們直接進獻祥瑞,可比老實科舉來官來的快。”
這一下子,把許志遠幹沉默了。
掐斷了圓光術,許甲便開始想着給老爹迭加一層buff。
正好要祭祀太陰星君,前面已經有兩重功效了,不介意再加上第三重功效。
太陰法脈有“蟾宮折桂”之意,許甲就要替許父折下桂枝來。
正好淨明法脈之中,有一門奔月法,一般來說,月宮在高天之上,就本世界的月亮,上面估計是光禿禿的,得從法界,奔法界之靈月……
到了月中,許甲還能採得太陰黃素妙炁,看看能不能將右眼之神給具象化,之前還都只是一道虛影。
這又是一重修煉的功果。
……反正也是要省錢,一樣法壇,辦要幾樣事情。
倒也不算寒顫,反正都是拜太陰,也不是說拜完這個,剩下的道場繼續拜另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