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立國第二年,整個大陸突然之間陷入到了一片奇怪的安靜當中,去年大陸烽煙處處,齊國內戰,漢國楚國不約而面插手,但漢軍勝在蓄謀已久,雙方一經衝突之後,漢軍憑藉着優勢的兵力幾乎橫掃整個齊國,將齊國大將軍屈完打得落荒而走,連好不容易得來的莒都也丟給了漢軍,甚至在齊國境內拋下了扁壤這一支兩萬餘人的孤軍.
因爲漢軍的強勢,本爲仇敵的齊楚兩軍聯合,扁壤率楚軍鎮守多爲山區的張家店區域,繚民出身的扁壤對於山區作戰的確頗有心得,將孟衝的南野硬生生地擋在了張家店區不得寸進,隨着楚國援軍抵達臨沂,不斷向莒都發起攻擊,孟衝心生二用,兵力分散,更是無力打破扁壤固若金湯般的防守了.
而在另一面,新編第一軍面對田敬文,也沒有佔到絲毫便宜,田敬文以平陸城爲中心,構建了一片方圓五十餘里的防區,因爲扁壤的存在,讓田敬文在兵力之上有了富餘,使得這一防區面對漢軍的攻擊,絲毫不落下風,與孟衝一般無二,新編第一軍還得時時提防臨沂的楚軍襲擊本土昆州,齊國戰局竟是一下子僵持了下來.
倒是白羽程在進入臨淄之後,漸漸地取得了田大公子與齊王的信任,而高唐,則由魏志文留守,漢國土地政策在這裡的實施,使得齊國其它地區的百姓不斷向那裡逃亡,原本有些凋敝的民生在經過半年的休養生息之後,反倒有了些蓬勃發展的勢頭.
白羽程之枚棋子,不到最後關頭,高遠是絕不會動用的,不用則已,一用便必須要一擊致命.
大陸之上另一個大戰場,秦趙之戰,在去年那驚天一戰之後,便也偃旗息鼓,秦軍殺死五萬趙軍俘虜的血案在趙國曾激起了滔天巨浪,但在朝廷的強力壓制和秦軍兵鋒的示威之下,很快便沒了聲息,雙方以一種奇怪的不戰不和的狀態維繫着.
趙國在這場大戰之中成了大陸之上的笑柄,因爲他們重用的大將軍荊如風,在隨後被證明是秦國的間諜,正是因爲此人的配合,纔將十萬趙軍帶入了死地,最終促成了這場大敗,荊如風回秦之後,被秦武烈王封爲忠義伯,任副尉,可謂一時顯赫無比,當年被秦國唾棄的叛國者,如今成了秦國所有百姓仰慕的英雄.
但荊如風外表風光,內心卻也是痛苦無比,他在趙國重新成家立業,又生了兩個兒子,事情敗露之後,他在邯鄲的家人全部被逮捕下獄,但隨後趙國朝廷在秦國的壓力之下,不得不釋放他的家人,秦國派出了專使去迎接荊如風家人返秦.
但在路上,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荊如風的家人一個也沒有活着回到咸陽,並不是有人謀殺了他們,而是他們自殺了.
荊如風的夫人是趙人,他的兒子自小生活在邯鄲,自然也以趙人自居,但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他們的父親卻將十萬趙軍葬送在關中大平原,出城之日,雖然在士兵的保護之下,並沒有人敢於攻擊他們,但唾罵之聲卻足以讓他們羞慚無地.
荊如風全家的自殺,對於他的打擊是前所未有,此事發生後,荊如風辭去官職,不顧秦武烈王的挽留,孑然一身離開了咸陽,就此不知所終.
攻擊魏國的秦國軍隊換了統帥,高遠的老熟人路超重新上位,嬴英則被調回咸陽,隨朝聽政,到任後的路超低調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他是以前的那位鐵血主帥.
啪的一聲,高遠手中的一枚黑子落在棋枰之上,對面的兩位麗人卻同時啊了一聲,兩雙漂亮的大眼睛裡不約而同地飄出的是不滿的神色.
與高遠對奕的是葉菁兒,在一邊大腹便便坐着觀戰並不時爲高遠支上兩招是寧馨,她已是身懷六甲了.
“怎麼啦?”高遠看着兩人,詫異地問道.
葉菁兒嘆了一口氣,”高大哥,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棋枰之上,還是算了,不下了.你自己瞧瞧,這枚黑子一落下,你倒是將自己的這條大龍本來的兩個眼給點死了一個,整條大龍都死了.虧得馨兒先前爲你支了那麼多妙招.”
高遠凝神看時,果如葉菁兒所言,不由一笑,將手裡其餘的棋子扔在了棋罐之中,”又輸了,不過也沒什麼,我與你的棋力本身就相差太多.”
“這一年來大哥你的棋力已經長進許多了.”葉菁兒搖頭道:”你完全是心不在焉,是在想着什麼心事麼?”
高遠臉上笑容漸漸斂去,”秦趙之間太平靜了,這太過詭異,讓人猜不透,想不明白,這幾天,我一直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似乎有什麼大事就要發生了,可又找不到頭序.”
“天賜對於那邊的情況,還沒有摸清楚嗎?”
“想要摸清楚秦國那邊的情況談何容易?”高遠嘆道:”秦國與我們這邊的制度完全不同,想要潛伏几個人過去,那是千難萬難,倒是他們的黑冰臺想到我們這裡挖情報,輕而易舉,這半年來,監察院光是抓黑冰臺的探子都抓了上百了,但你這頭抓,他那頭再派來.”
“誰讓大哥你的治民之策如此寬鬆啊?”寧馨笑道:”要是學着秦國那一套保甲,連座,保管咱們也能將國內治得鐵桶一塊.”
“這種法子,朝廷倒是痛快了,但百姓可就不痛快了,從眼前看是有利益,但從長遠看,卻是弊遠大於利,吾不爲也.”高遠搖頭道:”風物宜長放遠量,不可被眼前利益蒙敝了頭腦.而且我們漢國這些年來所實行的國策已經深入人心,貿然改變,只會激起民衆的不滿,反倒多生事端了.天賜已經在很努力地打探秦國的情報,但真正有用的,目前還很少,有些雖然看起來很重要,但只怕其中有不少是秦人故意泄露出來混淆視聽的,想要從中分辯出真假,更是一個大工程.”
“可惜現在我幫不上忙!”寧馨撫着肚皮,輕聲道.
“得了吧,馨兒妹妹,你想都別想,老老實實的呆在宮中!這些事情,讓他們男人去做好了.”葉菁兒趕緊阻止道.
“什麼事只能男人做啊?我看不見得吧!”校場之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卻是賀蘭燕,她騎在一匹馬上,懷裡抱着明志,而在她身側,三歲的致遠騎在一匹小馬身上,小小年紀,已經騎得像模像樣了,兩人剛剛好兜了一圈回來,正好聽到葉菁兒的這句話.
“好話你聽不着,剛說這麼一句,就讓你聽着了!”葉菁兒衝她揮揮手,笑罵道:”去溜你的馬吧!”對於賀蘭燕經常帶着高致遠騎馬,現在葉菁兒也聽之任之了,高遠也是持放任態度,而且看起來高致遠學有所成,不但現在馬騎得不錯,身體也格外強壯.
賀蘭燕格格笑道:”男人能做的,我也能做,男人不能做的,我照樣能做.”丟下這句話,輕輕一揚馬鞭,馬兒加速向前竄去,看着兩人速度漸快,葉菁兒不由急了起來,衝一邊的何衛遠使了一個眼色,何衛遠立馬會意的跑了過去,馬速一快,要是摔了致遠可就不是玩兒得了.
“燕子說得倒也沒錯,至少她會生孩子,男人是萬萬做不到的.”寧馨在一邊取笑道.
高遠聽了這話,縱然此時心事重重,卻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哥在擔心秦國有什麼詭計?”葉菁兒問道.
“是啊,秦趙之間大戰方了,秦國大勝,但反而偃旗息鼓,在拿下河東之後,竟然再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這不符合秦國的習慣啊,而且在魏國的路超,也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擔心.事出反常必爲妖啊!”高遠伸手拍拍腦袋,”怎麼能不讓人擔心?”
“大哥是在擔心秦國向我們動手?”葉菁兒將棋枰之上棋子一粒粒收到棋盒當中,蓋上盒子.
“不錯,趙國經此一役,已經垮了,只怕再也沒有機會恢復元氣,現在秦國的大敵就只剩下我們大漢與楚國了,可能在秦武烈王的眼中,我大漢與楚國比起來,怎麼比我們也應當算是一個軟柿子吧,而且這一次圍殲趙軍十萬大軍,蒙恬的大軍也出現了,這說明什麼,說明秦楚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們要合力對付我大漢了.”
“有這麼嚴重麼?”
“楚人已經在開始與我們爭奪齊國了,而且天賜從楚國那邊也探聽到了一些消息,證實秦人的秘密使者的確到過郢城,而且不久之後,楚國太尉屈重便到了屈完哪裡.”高遠仰起頭,”當世兩大強國,嘿嘿,倒也看得起我高遠,楚人已經動了,秦人還在等什麼呢?”
秦人沒有等,山南郡,秦人已經動手.王逍站在一處小山崗上,看着遠方戰場之上,被秦軍包圍的山南郡守將馮發勇的中軍大旗,大笑道:”馮氏小兒,也敢與我比謀算,哈哈哈,今日叫你知道我大秦兵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