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一個時辰之後,路鴻與高遠二人才從太守衙門裡走出來,高遠面色自若,路鴻卻是有些不安.
站在大門前,路鴻看着高遠:”你說說,太守這是個什麼意思?到底是答應了呢,還是沒答應?”
高遠從顏海波手中接過戰馬的繮繩,笑道:”叔叔,不要擔心,太守大人自然是答應了.”
“既然答應了,爲什麼又不籤這份契約?”路鴻不解.
“太守大人不是說了嗎?晚上大公子會請我們吃飯.”
“這裡面有什麼玄機?”
“太守大人肯定是答應了,但是他卻嫌我們給的股份少了.叔叔,您想想,吳大人的酒在扶風一縣一成股份每年有一千貫的收入,如果在全郡鋪開的話,每年就有十萬貫以上的收入,但如果股份再多一成呢?那可就是二十萬貫!”高遠豎起了兩根手指,”二十萬貫,對太守大人來說,也是一筆大數目了.”
“這還嫌少?太守大人可是乾股啊?一點心都不操,每年就可入手十萬餘貫錢,這,這……”
“太守大人的想法也不無道理,他是乾股,但是沒有他的支持,我們就別想走出扶風縣,便是給他兩成甚至更多也可以.我想,吳大人是絕對會同意的.當初我們立這個契約的時候,本也沒有想到利潤會有這麼大,錢少些反倒罷了,太守大人不會在意,但現在既然有這麼大的出息,幾乎解決了太守大人最難的資金問,太守豈有不一勞永逸的道理?”高遠道:”叔叔儘管放心吧,簽約是肯定的,就看太守的胃口有多大了.”
“原來是這樣,如果不滿意股份太少,太守儘管說出來就是了,何必這麼多彎彎繞繞?”路鴻搖搖頭,”差點把我繞胡塗了.以爲太守不願意呢!”
“這就是太守大人的高明之處了,他一郡之長,好意思跟我們這些下屬討價還價?這點臉面他還是要的,大公子出面,就代表了他的意思,他進退自如,即便將來有些什麼不好的事情,他也可以抽身事外.”高遠哈哈一笑,翻身上馬,”叔叔,我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住下來吧,鞋襪都溼了,腳泡在水裡可真是不舒服,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咱們啊,先住下,然後好好地用熱水泡泡腳,去去乏!”
路鴻點點頭,”簡單的一件事,非要搞得這麼複雜,看來我還真是不適合去做生意,你說得對,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去去乏,這些天,可是累着了.走,去如意客棧!”
將一雙泡得有些泛白的腳放在熱水之中,高遠不由舒適地呻吟了一聲,相比之下,路鴻可不好多了,這些天來,每一次陷入到淤泥之中,高遠都會下去幫忙推車,哪怕腳上穿着結實的牛皮靴子,也已經被水浸透了,由此想來僅僅穿着布鞋,只在上面裹了一些茅草的那些士兵,只怕是更慘了.
“叔,您對大公子熟悉麼?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讓腳浸在熱水之中,享受着熱度帶來的舒適,高遠問道.
“太守一共有兩個兒子,老大叫張君寶,老二叫張叔寶,大公子三十一歲了,而二公子張叔寶卻與你差不多,說來也是奇怪,太守算得上是文武兼備,上馬能統軍作戰,威風八面,下馬管理民生,卻也是井井有條,但這兩位公子倒是像把太守一分爲二了,大公子擅謀,現在是太守大人的得力臂助,而二公子叔寶卻是武力過人,自小便在軍中廝混.”
“兩位公子,您跟喜歡跟那一個打交道?”
“自然是二公子了,二公子脾氣暴燥,但卻是一個典型的武人,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物,不喜歡你,那就不會給你好臉子,而大公子卻讓人看不透,似乎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但卻又不敢讓人親近.”路鴻感概地道,”高遠,太守讓大公子來與我們談,你可得小心應付纔是.”
“我知道!”高遠道.”不過叔叔,你還得與大公子多多親近一些,只怕太守這個位子,以後肯定是大公子的,早早地打下基礎,以後便好說話一些.”
“我也明白,太守大人打下了這片江山,想要守住,自然得大公子這樣的人,二公子更適合作一個衝鋒陷陣的武將.”路鴻點點頭,”只是大公子這人,實在不易結交.”
“只要叔叔跟,便一定能夠!”高遠笑道.”是人便有弱點,或好名,或好權,或好錢,或好色,只要您有心,便一定能抓住他的弱點,對症下約.”
路鴻看着高遠,笑道:”高遠,那你的弱點是什麼?”
高遠心裡打了一個突,看着路鴻,”叔叔,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我什麼弱點,您還不是一清二楚的?”
“以前我的確是很清楚,但自從你受傷好了以後,就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有時候我還真是懷疑你還是不是以前我認識的那個高遠了?”路鴻搖搖頭.
的確不是以前那個高遠了!高遠心裡暗道一聲,”叔叔,這次受傷躺在牀上那麼久不能動,侄兒倒是想了很多,每每想起以往的那些荒唐事,便覺得有些汗顏,叔叔照顧了我這麼多年,竭心盡力,我不能幫叔叔的忙倒也罷了,還盡給叔叔添亂,這一次躺在牀上,痛定思痛,痛下決心,傷好之後,一定要重新做人,能爲叔叔好好地做一些事情,以報叔叔這些年來的照料之恩.叔叔,侄兒長大了!”
一句侄兒長大了,卻讓路鴻感慨萬千,”子達泉下有知你現在這麼出色,一定會很欣慰,這幾個月來,你做的事不令讓我刮目相看,更是讓我欣慰,我這些年的心血也沒有白費,高遠啊,以後你和你大兄一定要相互扶持,闖出一片天地來.”
“叔叔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大兄的.”高遠肯定地道.
“好,好,這我就放心了!”路鴻高興地道,”有你相助,你大兄一定能大展鴻圖,高遠啊,我們在扶風,三百兵的確是少了一些,回去之後,我就準備將撫風的五百兵額招滿,有了吳凱那裡的出息,我也養得起,你以前說得那些事兒,我仔細想了想,很對,我以前卻是守財奴了,只想着替你大兄掙一份家業,卻沒有想到,替他掙家業不如替他掙事業.”
“叔叔這麼想是對的,大兄有了事業,還怕沒有家業麼?事業越大,家業越大.太守能從普通一兵奮鬥到今天這一地步,那大兄爲什麼不可以?”高遠笑道.
“想做到太守這一地步我卻是不敢想了!”路鴻連連搖頭,”太守那是一個異數,又正逢大亂之世,現在,恐怕很難做到了.高遠啊,新招的二百兵,我準備將他們都編到你麾下去,你替我好好地訓練他們,要跟你現在這一百兵一樣訓練,放心,這一次我會全額撥餉給你的.”
高遠心中高興,臉上卻是露出些遲疑的神色,”這樣一來,鄭曉陽和那霸不會有意見吧?他們可是叔叔您的老部下了!”
“不提他們,提起來我就惱火!”路鴻面露不滿之色,”兩人帶兵這麼多年了,還不及你初入軍伍,看到你練出來的那一百兵,再看看他們手下的,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新招的兵我還怎麼放心地放到他們那裡去,就讓他們將眼下這兵給我練得有你那兒一半好,我就謝天謝地了!”
“叔叔放心,既然叔叔將兩百兵額給我,我就一定給叔叔練出一支精銳來.”高遠篤定地道.
“就這麼說定了!”路鴻道:”這一次扶風遭了大難,不少人家破人亡,但卻有不少精壯逃出了生天,這些人,無牽無掛,又一心想着要找東胡人報仇,正好招兵,回去之後,趁着過年前的這點空當,我們馬上把這件事敲定,等過了年,你就可以帶着他們去居里關了.你帶着他們去了哪裡,遠離縣城,也就不顯得那麼矚目了,鄭曉陽與那霸兩人回來之後,我給他們發全餉,再給兩人另外再給一點,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這兩人沒什麼雄心壯志,混日子罷了.”
“叔叔說得是!雖說他們不堪大用,但畢竟是老兄弟,也不可苛待了,也許他們打仗不行,但用來維持治安,守成卻還是不錯的.";
兩人說着話,水卻是有些涼了,高遠將腳揩乾,汲上鞋子走過去,蹲在路鴻面前,又貼心地替路鴻將腳擦乾淨,路鴻微眯着眼,很是享受高遠的服侍.
門口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高遠道.
顏海**開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縣尉大人,高兵曹!”
“什麼事?”高遠問道.
“兵曹,大家第一次到郡城來,都想出去逛逛,讓我來請示兵曹,可不可以?”顏海波小心翼翼地問道.
“有什麼不可以的?”高遠揮揮手,”去吧去吧,對了,海波,拿十貫錢讓弟兄們去逛,看着有什麼滿意的,便買下來,難得來一趟,對了,可別忘了家裡的弟兄們.”
“多謝兵曹!”顏海波大喜,”怎麼敢忘了家裡的兄弟!如果碰到好東西,一定會人人有份.”
“去吧去吧!”高遠揮揮手.
看着顏海波喜滋滋地走了出去,路鴻道:”你倒是大方,可這十貫錢,我是不會給你出的.”
“他們能買什麼,左右不過是一些小玩意罷了,花點小錢,卻能讓他們體會到我們對他的關心,這買賣,值啊!”
“你現在倒是什麼都能與買賣聯繫起來.”路鴻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