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聲音遠遠傳來,順着激盪着的人道氣運,出現在齊無惑的耳邊,正要及冠的年輕道人感應到了那一股冥冥之中的指向,明明已經隔了萬萬裡之遙,卻似乎是近在眼前。
齊無惑自身,是一步步行來,歷經無數生死危機,得有人之炁。
而那一道氣機之中,卻亦是有人道之炁的存在,只是相較於齊無惑來說,更爲駁雜,卻也更爲壯烈。
皆是以太上一脈之氣機爲基礎,以人道氣運爲延伸。
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氣運,彼此連攜,齊無惑心中忽而浮現出一絲明悟,自己該要前去赴約了,道人起身,想了想,留下了一道聲音,以告知媧皇娘娘和伏羲自己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旋即看向遠方。
既然相邀,自該欣然赴約。
他朝着前面邁出了一步,萬物在他的眼前展開道路,只是第一步,就已經從神武國京城的守藏室之中來到了邊陲之地,見風沙大漠,城池綿延,也見到了數年前自己留下的那十數裡梅花林。
他走出第二步,已跨越了層層的關隘和天險。
第三步還沒有走的時候,也已見到了那沖天而起的兵家凶煞之炁,耳畔則是聽到了細細的嘶嘶聲,聽到了這個聲音主人的渴望,頓了頓。
【天陽子】的選擇和動作,讓神武國的兵鋒短暫止住了,其餘諸將皆不知道天陽子口中所說的是什麼意思,只見到這個道人兇悍,卻又似乎打算繞開爭鬥,以什麼論道來決定這一次的勝負,不由驚怒。
“我等征戰數載,刀口舔血過來了,你這道人,竟說要以論道來角逐?”
“放肆大膽!”
這名將軍怒喝一聲,手持一柄長矛,伸展身軀,就要將這一柄長矛拋擲出去,卻被李翟攔住。
他已知道這天陽子說的是誰。
若是和那人論道決定這這一戰的話,他沒有異議。
兵家氣機如猛虎按爪,低吼嘶咆,煞氣沖天,而那道人手持邱龍國印璽,一身太上一脈的純粹根基,卻是吞了人道氣運,亦是有短暫期的壯闊氣象,二者針鋒相對,攪動得天地變色,飛沙走石,虛空之中,隱隱可以聽得到龍吟虎咆之聲。
雖然沒有立刻動手,但是那種劍拔弩張之氣氛,卻是比起先前更爲強烈。
雲低垂,風嘶吼,道人垂眸而立,鬢髮微揚。
軍陣之中,大旗飄揚鼓盪。
穿鐵甲,手持長槍鐵劍的甲士死死握着兵器,手掌捏着太用力,乏力了,五指鬆開了下,然後更爲用力地握緊了兵器,喉結上下動了下,死死盯着前面,一片死寂,忽而龍虎氣象死死碰撞,兵器之聲忽而炸起,一件件兵器指向前方,更有箭矢因爲這氣機之牽扯而暴射而出,飛向天空。
一片箭矢成暴雨。
“不好!”
“誰人射出了箭!”
一聲怒喝,人道氣運兵家殺氣之化身暴起,而就在這個時候,這無盡箭矢爲雨忽而似遇到了一層無形屏障,剎那之間失去了全部的力量,齊齊朝着下面落下,李翟鬆開皺着的眉毛。
穿白衣,着蓮花白玉冠的天陽子微微擡眸。
諸將兵鋒隨其視線也齊齊看去,天地蒼茫,龍虎之氣象於黑色雲氣之中翻騰咆哮,一名年輕道人凌空而來,於是龍虎蟄伏於其身下,道人披髮,赤足,穿一淺灰色道袍,袖袍翻卷,足下有一巨蛇,蛇巨如龍,鱗甲幽墨,如同玄玉,自有一股堂皇兵鋒之氣。
李翟按住了劍,而神武國的將領校尉,皆是當年曾經在妖界拼殺之人。
因而認出了這道人,各自呵斥麾下將士,肅整威容,巨大黑色垂首,赤足披髮的道人看着眼前的‘師兄’,當年老師問道心的時候,讓自己去尋他的一幕幕,似乎還在往昔,未曾想到今日會是這樣的相見。
‘天陽子’被收去了玉牌,沒有了過去記憶,就連這一身修爲都覺得是奇遇得來,只是看着這個似乎有幾分熟悉的年輕道人,心中鬆了口氣——
按照他的推斷。
只要自己能夠論道勝過這個年輕的道人,以其在神武國威武王心中的地位,足以讓神武國威武王短暫收斂兵鋒,贏得喘息之機,之後自有手段翻盤,雖然是有傷天和,到了此刻,卻也是顧不得許多了。
家國之名,皆在肩膀上了,當即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而雖然心中早已經繃緊精神,面上卻是從容不迫,微一道禮,道:
“貧道天陽子,見過道友。”
齊無惑避開這一禮,只是回禮道:“貧道……齊無惑,見過道友。”
於此論道。
一側背後是家國最後的都城,另一側則是天下一統的大願。
站在雙方各自的立場上,似乎已經退無可退,必須要一次爭鬥論下勝負和輸贏。
李翟衝着齊無惑點了點頭,後者頷首,看向天陽子,如尋常道人相見,彼此談論修行和天道的寒暄過後,又是論道許久,足足半個時辰,天陽子對於大道見解,卻有其所精妙之處,齊無惑道:“天陽子道友,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
“只是敢問道友,方纔你我,皆是認可,道門弟子,沖淡平和,以護蒼生。”
“無惑道友,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齊無惑鄭重回答道:“爲蒼生。”
天有外敵,而人間紛雜混亂,八千年前背叛之事流毒無窮,再繼續下去,恐怕人間再無平定之日,媧皇沉淪,爲司法天尊擊破,這是玄真在前,李翟在後,甚至於伏羲以身作餌,邀六界仙神入局,纔得到的喘息之機會。
齊無惑,斷不可能讓這樣的機會葬送。
他反過來詢問道:
“道友今日在此,又是爲了什麼?”
天陽子同樣毫無猶豫,道:“爲蒼生!”
他踏前半步,方纔之內斂溫和,盡數都消失了,唯鋒芒畢露,看着那盤膝而坐於巨大墨色玄蛇之上的道人,步步緊逼道:“汝爲蒼生,爲何掀起了這無盡戰火!汝爲蒼生,爲何要率兵鋒,攻我城池,擄我百姓,殺我將領!”
“吾爲的是蒼生,還是汝等之功業!”
“汝爲的是蒼生!”
“還是要以這蒼生之血,蒼生之骸骨,累成你們功成名就,震動後世的累累白骨觀,成就伱們的名聲?!!!”
他聲音清亮,逐漸變得恢弘,振聾發聵也似,怒目而睜,看着眼前道人。
亦是看着那名震天下的威武王喝問。
齊無惑沒有回答。
李翟卻是忽而道:“兵家勝敗事不休。”
“只要天下仍舊分裂,這世上的廝殺就不會結束,綿延不絕,至十萬年前而只有今日,除去了八千年前始人皇曾險些一統人世間,這無數歲月之中,人族分裂,彼此攻伐聯盟,有多少次?!你可以想得到嗎?!”
“而在這些攻伐聯盟之中,死去多少人,又曾經想過沒有?!”
“家國分裂,纔是征戰之源頭!”
“唯天下一統,方可止住此等征戰!”
天陽子道:“天下一統,便無紛爭了嗎?!”
李翟道:“不曾,縱然天下一統,只要還有人,只要人沒有化作傀儡,還有自己的意志和追求,那麼人族之間的紛爭,就會永遠不曾平息。”
李翟這樣清醒的認知,反倒是讓天陽子一滯。
“那你爲何……”
“但是,卻絕不會再有這樣,同室操戈,同族之間彼此廝殺的慘狀,不會有綿延數萬年的不斷爭鬥廝殺!”
天陽子道:“所以,你才如此行着侵略之舉?!”
“侵略?不……,侵略是不同族裔之間,是妖族侵我土地,掠我民衆,而你我本是同族,不必提起數萬年前諸事,這八千年來,城池今年歸此國,明年歸他國,彼此之間血脈相連,文字相通,皆是媧皇之後裔,本就是一族。”
“本是背叛,纔有此般模樣。”
李翟掌中之劍拔出,指着前面的城池和天陽子,道:
“道長爲的是蒼生,還是家國?!”
“那麼,我可以如此告訴你——”
“我李翟,絕對不會成爲你口中所謂討伐外族,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名將,因爲千百年後的人們將會認可且熟悉【人族大一統】的理念,在那個時候的孩子們,將會如此稱呼你我這一場戰鬥——”
李翟的聲音頓了頓,如此回答道:
“內戰!”
只是大一統之前的內戰罷了。
秉持爲了家國和百姓而必死之念的天陽子,在李翟的身上同樣看到了那種爲了某個理念而執着的光華,他有無數的反駁,可以從各種言辭,大道,理念上來挑出李翟的漏洞,可是親眼見到秉持大願之人,卻是知道,任何的言語反駁,都只如落在他身上的灰塵,會被他擡起手指盡數拂去。
然後依舊堅決地揮舞着劍,如此之將,堪稱神鬼一般。
天陽子嘆了口氣:“道不同,不相爲謀。”
“所以,齊無惑道長,也是覺得可如此。”
“後世蒼生者,是否比起這個時代的蒼生,更爲重要?”
“值得犧牲這一代生靈的一切,只是爲了後世陌生的生靈?!”
齊無惑沒有反駁天陽子,只是想了想,道:“天陽子道長,可否隨我一觀。”
“貧道之回答,沿途便可以盡見之。”
天陽子垂眸,看着前面那無盡兵鋒,知道自己就算是留在這裡,也不會離開,只是耗盡了自己的性命根基,拖死這一部分兵鋒,城池終究會破,他索性灑脫一笑,道:“好。”
“貧道相信你,也相信威武王。”
一隻白色仙鶴飛出,天陽子盤膝坐在了仙鶴的背上,仙鶴振翅騰飛起來,齊無惑腳下的巨蛇也騰空而起,隨其飛遠,李翟掃過前面沒有一切防禦和防備的城池,未曾率軍進攻,只是駐紮原地。
將此城池,圍而不攻。 仙鶴振翅,倏忽百里,天陽子盤坐於仙鶴的背部,神色縹緲,齊無惑和他一起前行,見到了這邱龍國的一座座城池,見到了這裡的百姓生活,齊無惑道:“李翟所爲的,並非是單純的攻城掠地,而是天下一統,只攻克軍伍,不傷百姓。”
“而收繳世家,審判權貴,打開糧倉,救濟百姓。”
“道友覺得如何?”
天陽子冷然道:“只不過是安撫百姓,以免後方起火之事罷了。”
“他們孤軍遠戰,若不如此的話,百姓起義,鬧僵起來,總會令其腹背受敵,是大敗之理。”
齊無惑不答,只是又帶着他前往另外一座城池,這城池是邱龍國之中一處大的繁華之地,道人指着這城池,道:“此城乃是兩年前爲李翟攻克,天陽子道友覺得,此城池如何?”
天陽子遠遠望去,見到了這城池繁華至極,人潮如織,似乎絲毫沒有受到戰亂的影響,依稀比起許多年前,自己曾經來過這裡的時候更爲繁華許多,天陽子沉默下來,他的心神動搖,緘默了下,回答道:
“此城乃是商賈雲集之地,哪怕是神武國,也是看重此地的繁華,這樣好的地方,若是不好好發展的話,豈不是暴殄天物,聽聞現在執政的是秦王,秦王聰穎,自然也是知道這樣的道理。”
齊無惑沒有對天陽子的回答,只是帶着他再度前往另外一處地方。
黑蛇和仙鶴,就彷彿是循着李翟的行軍路線前來一樣,固然,必有徵戰殺戮,必有死傷,但是卻不動百姓,不擾平民,甚至於削減原本邱龍國的繁雜賦稅,將諸多冗雜的官員精簡,選拔非世家出身的能臣。
這都是李威鳳所做。
一路行來,大城小鎮,鄉村農戶,皆已見到了。
天陽子見到了百姓生活依舊如常,見到了秩序沒有被破壞,至少整體上是祥和的,百姓的生活仍舊還在正軌,這道人緘默許久,他看着齊無惑,道:“既然如此的話,汝等爲何,要侵攻我邱龍國。”
齊無惑仍舊不答,只是伸出手,指了指神武國的方向,仍舊是道:
“請隨我來。”
天陽子隨着齊無惑,一起跨越了兩國的國境之處,飛過了層層的山巒,這個時候,天陽子頭髮已白了,只是他踏入了絕地天通之陣核心處的時候,神色就隱隱動容,秋末的風掠過天空弓,騎乘在仙鶴上的道人袖袍翻卷。
他的眼睛瞪大了——
一片金色的麥浪衝入了眼底。
他看見了——
看到了土地在幫忙百姓,看到了類似於土地的神靈笑着看顧一地一地的人們,麥浪如海洋一般,他看到了天地之間的浩蕩氣運,看到了神武國哪怕是尋常的百姓,皆是有緞子衣裳,看到了前所未的穩定的陰陽之秩序。
聽到了孩子們唱誦的道門歌謠,感覺到了那浩瀚磅礴的,遠遠超過邱龍國的繁華盛世之景。
天陽子失神許久,不知爲何,隱隱有一種悲傷之感。
啊……
就只是那短短百餘里的間隔啊。
爲何,爲何我國中的百姓過得如此之苦,爲何,爲何我國之中的百姓不能如此衣綾羅,不能夠人人識字,不能夠人人都學得一身本領?
天陽子隱隱有一種悲傷到了落淚的感覺,那道人坐在玄蛇之上,背後萬家燈火,麥浪如潮,道:“這便是,我的答案了。”
“爲了人間一統,各處百姓皆如此。”
“爲了止住抵禦,即將到來之劫。”
天陽子看着這一幕,他心中的決絕和戰意似乎要消弭了。
可是……
齊無惑詢問道:“道長問了的問題,我已回答了,那麼,我也有一個問題。”
“你爲的,究竟是邱龍國的百姓。”
“還是邱龍國的王族宗廟仍在?”
這個問題卻是凌厲,如同雷霆一般砸落在他的心底,激盪出無數的漣漪。
爲了百姓好,似乎應該投降,讓百姓來過這樣好的人生。
唯獨是爲了國祚和宗脈,才需要如此。
天陽子忽而笑起來,他先前的戰意和獨自守城的決然,仍舊存在,卻有最後一個問題浮現出來,他擡眸道:“但是,你要我,將我之國家,黎民百姓,交給你的口頭承諾?”
“那是無數的百姓,不是一個數字!”
“是我一國的黎民,我斷不可能因爲你白白所說就相信,縱然皆是一族,可是你能夠保證,彼時我國中百姓不會被排斥,不會因爲這千百年的仇恨而被排擠,被打壓做三等人?”
“你描述的道路很好,但是我不能夠相信,我國家之未來,自該是我國家之百姓奮戰而得來,我不可將未來,交給旁人。”
道人看着他,道:“但是,你可抵抗威武王兵鋒嗎?”
這一句話讓天陽子的臉上露出了痛苦之意。
爲了邱龍國國祚仍舊存續,爲了百姓不至於成爲亡國奴,縱然見到了如此好的未來,他心中只有悲傷,而沒有舉國投降之念頭,只是這一句話之後,終究還是開始猶豫——
究竟是動用那最後的手段,以這最後的州城爲一擊,讓百姓退走,而後以陣法喚醒無數的陰魂魂魄,和邱龍國最後的兵將一起反撲,赴死攻擊神武國的兵將,爭取最後的一絲絲機會。
還是說放棄。
你爲的是百姓。
還是說宗族?!
這個問題如同雷霆轟鳴。
隨着他一起赴死的是兵將,是百姓的兒子,那麼最先撤走的又是誰呢?
可是,百姓也要撤走……
可到了那時候,等待着他們的是什麼呢?
天陽子垂眸。
太上玄微道:“兄弟睨於牆,禦侮於外。”
“皆媧皇之後裔。”
天陽子嘆了口氣,他看着前面的道路,道:“那麼,齊無惑道友,我有最後一個問題了,如果,如果我們確實是歸於一統了,你又要如何保證人間能如你承諾的那樣呢?”
“你是方外之人啊……”
“你這樣的道行,不會摻雜人間之事太多的。”
“威武王他們若是讓人間塗炭,若是這樣的繁華和和平,只是短暫的夢幻泡影,又如何呢?”
這個問題很簡單,卻讓齊無惑不知道該要如何回答。
天陽子擔憂的是,往後人間一統,反而讓君王恣意妄爲,沒有勢力可以遏制住,齊無惑現在遵循的,始終都只是【無爲之道】,若是如此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口頭承諾,天陽子不會認可。
一時間沉默無言,天陽子的最後一問,讓齊無惑面對了一個自始至終被忽略的地方,那就是,人間對於他來說,是如何?他對於人間來說,又如何?
道人閉着眼睛。
天陽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齊無惑伸出了手指,沒有指着天空,沒有指着大地,只是指着這人間。
答案似乎已經在他的心底了。
從一開始的遊歷於世,到入世歷練。
雖然入世歷練,卻總是疏離於外。
之後,自仙而化凡,終於和人間氣運相合,走在人間。
人們的聲音在耳畔,風吹過麥浪,帶着香氣。
他一路行來,如同種下一棵樹,一朵花,這一朵花已經伸展開來枝葉,樹枝,已經要盛放了,但是道人卻沒有看到這花朵,如同隔霧氣一般,此刻天陽子之論道,讓齊無惑將要見到這花。
神武九州城池之中,九鼎之首忽而自然震顫。
樹下伏羲微微垂眸,嘴角勾起,懶洋洋道:
“火天大有,順天依時,大吉。”
“非絕,不足以稱呼爲御。”
“人間界,該有了……”
一聲聲鳴嘯,九座石碑次第亮起,順着人道氣運朝着外面蔓延,自州府,至郡縣,如血脈,如筋骨,聯絡了整個凡塵人世,於是一座座州城的城池鼓樓震動,上則山川地祇,中則煙火社令,下則城隍陰司,齊齊亮起流光,似乎有無邊燦爛,澄澈明淨,籠罩人間。
爲此人間立心,爲生民立命。
爲百家開先河。
爲萬世開太平。
天陽子看着眼前的道人轉身垂眸,他似乎勘破了什麼,眼底澄澈。
他的眼中似乎盛放着人間。
道人開口,一隻手指着天,一隻手指這地,聲音在麥浪和塵世的笑意當中溫柔,彷彿千百年便有的炊煙和春風,回答道:
“我當以人間爲儀軌。”
“我當與此人間共死生。”
“道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