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空白畫卷從下面飛了上來，月尊伸出右手，宛若白玉的手掌中心散出一道月華，牽引着畫卷飛回。
飛行過程中畫卷上面的內容一點點填充。
喧鬧的坊市，驚恐的人羣，以及最後那三個逃到邊緣的化神修士，所有的表情都栩栩如生的印在了畫卷之上，直至最後完全定格，變成一張全新的水墨畫。隔着畫卷邊緣，還能感應到畫卷當中傳出的靈力波動，是那三個化神修士想要逃出來，他們的‘神’在掙扎。
但在月尊的鎮壓之下，他們的反抗力量越來越小，畫卷上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坊市消失了，下方的建築連帶着周邊的山石道路，全都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光滑如鏡的地面。
整片區域都被轉入畫卷，成了虛假的‘畫中人’。
汩汩
平和的月光中間突然冒出一個氣泡，緊接着是一團雲，漆黑的夜空被這團突然出現的氣息撕開，出現了一道間隙，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
正在收攏畫卷的月尊微微皺眉，目光看向黑雲。
“何必牽聯無辜？”
蒼老的聲音從黑雲當中傳出，一柄漆黑的斧頭從黑雲當中蔓延了出來，一斧頭劈向月尊的手掌。
叮！！
斧頭速度極快，轉瞬即至。斧刃斬在月尊的手指，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沒有波紋，沒有爆炸。
僅有一道輕鳴。
四周畫面不規則地扭曲了一下，原本即將飛入月尊手中的畫卷再次閃爍起來，畫卷之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裡面被困的三大化神開始拼命掙扎，試圖逃出。
一身粗布麻衣的苦柴尊者從雲中走出，身影一點點凝實，從虛幻轉變成了現實。他的背後還揹着一捆柴，左手提着斧頭，斧刃上面還在滴血。
月尊擡起手掌，看着指尖被斧頭劈開的傷口，眼中月華閃過。滴落的血液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倒流了回去，重新回到她的體內，指尖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誰給的你勇氣.”
看着對面走出的苦柴尊者，月尊伸手從頭髮上取下一個簪子。
“站在我的面前？”
月尊擡起右手對着苦柴尊者一劃。月光垂落，形成一條長河，從上方衝了下來。之前被苦柴尊者劃開的虛空再次合攏，一股更強的力量籠罩過來。
苦柴尊者臉色更苦。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月尊的對手。
但對方出現在古神宗的地界，他就不得不出手，這就是弱者的悲哀。因爲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權。
“伐！”
苦柴尊者握緊斧柄，灰色的氣流順着胳膊蔓延上來。
右臂猛的一揮，一道月牙形的裂痕從斧刃滑落處斬過，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和上方月尊滑落的攻擊撞在了一起。
兩股力量碰撞，湮滅。
三息不到，苦柴尊者斬出去的裂痕就被長河湮滅，虛幻的水流沖刷下來，以倒卷的形勢把下方所有的一切淹沒了進去，苦柴尊者悶哼一聲，整個人被河水衝着倒飛出去，握在手中的斧頭也出現了一道裂痕。
撕啦！
一聲布帛斷裂的聲響傳出，之前被月尊收上天空的畫卷從中斷開。苦柴尊者抓住靠近他的一半，藉着月尊這一擊的力道，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月尊收回手掌，將髮簪重新插回頭頂。
看了眼手中僅剩一半的畫卷，面無表情的轉身向着羣星門方向飛去。畫卷之上，三個被困的化神修士滿臉絕望的看着苦柴尊者遁走的方向，表情就這樣一點點的凝固，直至最後徹底定格。
“咳咳.”
古神宗後山。
苦柴尊者出現以後立馬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血液逆反上來，順着嘴角滑落，臉色也變得無比蒼白。內腑當中更是一片混亂，月尊滑落的那一道長河，有一截衝進了他的體內。
返虛層次的交手比煉氣層次的鬥法更加兇險。哪怕他是體修，在這一次交鋒過程中也沒能佔到便宜。本命靈器被月尊的簪子磕出了一個缺口，自身的‘法’也被月尊完全碾壓，但好在最後關頭搶回了一半畫卷，保住了些許顏面。
“道宗返虛.”
苦柴尊者壓下體內傷勢，侵入體內的河水，被他一點點排斥了出來。
這些混濁的河水，在離開身軀以後迅速氣化，消失不見。
這條河本身就是不存在的，是月尊把它從虛無當中拉了出來。
虛實轉化，是返虛境最常用的鬥法手段。
先前苦柴尊者斬出去的斧芒，也是虛假的，但返虛之力讓它從虛假變成了真實。若是返虛境以下的修仙者被斬中，傷害便會真實化。
看了眼手中搶回的畫卷，上面都是坊市當中被困的普通人。逃入古神宗的三大化神，他一個也沒有保住。不過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羣星門的三大返虛老祖，全部都是返虛後期，和他差了兩個境界。中間還有‘道’的差距，他能和對方過兩招，就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換做其他人過來，估計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月尊圈進河水，衝入畫卷變成水墨人。
“去吧。”
伸手將手中的畫卷丟了出去，殘破的畫卷從後山飛出，飄落到一處無人荒地。
在陽光的映照下，畫卷顯化。
轟隆隆！
地貌變化。
坊市中消失的建築出現在這片荒地之上，連帶着被捲入畫卷的山石、道路全部都浮現了出來。虛幻顯化，重歸現實。那些被定格的人也回過了神，一個個茫然地看向四周，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回事？太陽怎麼一下西斜了這麼多。”
“已經是傍晚了？”
“少了一段記憶！”
人羣逐漸回過神，發現了不對。一個個面露驚慌，更有人快速飛出坊市，結果順着道路飛出一段以後更是滿臉震驚。
坊市道路的盡頭，是一座荒山。
除去靠近坊市周圍的道路，遠一點的地方全都變了。整個坊市，如此大的一片區域，就像是被神仙給挪了個位置一樣。聯想起之前最後關頭看到的少許畫面，有人猜到了大概。
這是遇上大能鬥法了！
能影響如此大的範圍，絕對不是結丹修士和元嬰修士能夠做到的，少說也是化神強者，甚至有可能更高。
修仙界的聰明人不在少數，一些想明白前因後果的人立馬飛離坊市，連購買的東西都不要了。剩下留在這裡的人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跟着一起跑路。
半日後，這座原本邊緣區最繁華的坊市，肉眼可見的荒涼了下來。
除了少數不願意走的人，剩下全都逃離。
斜陽西下，夜幕降臨。
苦柴尊者坐在山頂，從腰間葫蘆裡面取出一顆丹藥吞了下去。月尊造成的傷勢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最麻煩的是殘留之力，這些力量就像是劇毒一般，和苦柴尊者原本的‘道’格格不入，在不斷的啃食他的生機。
丹藥力量進入體內之後，迅速融化，變成暖流遊走全身。
“咳咳！”
一縷水氣順着氣管，被苦柴尊者咳嗽了出來，連帶着一起噴出來的還有鮮血。一點點銀色的月華混雜在鮮血當中，如同細小的銀針。
“老師？”
腳步聲傳來，陳洛看向面前的苦柴尊者。外置大腦當中兩個藥童大腦迅速浮現了出來。
‘虛法入體，內腑不穩。’
‘道法衝突，神魂受創。’
不用苦柴尊者說話，陳洛便看出了他的狀態。
此刻的苦柴尊者和之前陳洛接觸到的完全不同，他身上一身暮氣，跟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這讓陳洛心中微凜。
苦柴尊者可是返虛修士！
能讓他遭受如此重創的只有同境界的強者，古神宗和羣星門這兩大宗門所在的地界，滿足條件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所以不用想陳洛便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苦柴尊者應該是和羣星門的日、月、星三祖當中的一個對上了。
“結丹了？”
咳嗽完的苦柴尊者看向前面的陳洛，感應到他身上結丹的氣息之後，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小子是他選定的衣鉢傳人。
這小子身上有他死去徒弟燃火的影子，也有他自己的影子。雖然樂青竹一再跟他強調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緣分，陳洛這人有問題。但他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那一閃即逝的‘緣法’。
這是苦柴尊者內心最大的秘密。
外界所有人都知道苦柴尊者是散修出身，以超凡的資質，在沒有參悟‘道’的情況下破境成了返虛尊者。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其實是參悟過‘道’的。
這件事就連他的親弟弟苦竹都不知道。
那個帶他參悟‘道’的前輩，身上有着和陳洛一模一樣的氣息。也正是因爲這一縷氣息，苦柴尊者才收了陳洛爲徒，因爲他相信。
這是屬於他的——緣法！
“前段時間有些感悟，就順手突破了。“
之前宗門大比的時候，陳洛就對外宣佈要閉關破境。現在過去這麼久，順勢突破到結丹境合符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