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從恐慌中清醒過來,沈驁的虎口處已經血肉模糊,肉都外翻出來了,看得我都觸目驚心,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但又咽不下心裡的那口氣,我別過頭雙手交叉在胸前心虛地說道“反正我是不會道歉的。”
沈驁默不作聲地從牀上起來,抽了幾張紙巾壓住正汩汩冒血的傷口,也不懂是不是傷着了血管,霎時,紙巾被鮮血侵溼透了。
屋子的氣氛沉悶得壓抑,我不安地縮在牀角落,時不時偷瞄一眼沈驁,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別人打他一巴掌,不把人揍進醫院都算手下留情了,他不是該上來把我胖揍一頓纔對嗎?
牀邊的紙巾盒都快被他抽光了,垃圾桶堆滿紙巾團。我都說自己是個善良的孩子,實在是過意不去,拿來應急箱扯過沈驁的手嘴硬着說“你的血流光了纔好呢!”
他面無表情地低下頭,靜靜地凝望着我。看得我的愧疚感蹭蹭地往上漲,動作不由放輕了幾分,鼻尖酸酸的,低聲囑咐道“上藥有點疼,你忍着點知道嗎?”
“嗯!”沈驁乖巧地應了聲,微往我的身體挨近,額頭親暱地抵着我的額頭,仍目不轉睛地瞅着我瞧,就跟往我的脖子套了條鎖鏈,還越拉越緊,你說難不難受了?
忽然,他擡手撫着我鬢角的碎髮,朝着耳後塞去,力道是意外的柔和。我愕然地微擡起頭撞上他的目光,他怔了怔,輕輕地咳嗽了聲,面露難色吞吞吐吐着說“當年,我……”
我天真地以爲他會爲當年的事說一聲對不起,那是遲來的道歉。我滿含着期許地注視着他,然而他抿了抿脣半垂眸,一如往常地保持了沉默。我有種要撕毀他的衝動,憑什麼他以那樣的方式對待我後,還能如此理直氣壯?
“別碰我!”我劈手打落他的手,狂跳的心臟在胸腔裡慢慢發酵着孽生的毒素,那是沉寂已久了。這些年來,我都身處在愛恨交織的情感裡。
我憤怒地把棉籤和消毒液全都扔進垃圾桶,他沒有阻止我,依舊安靜地靠在牀邊冷眼旁觀着我怎樣失態的。我特受不了高人一等的姿態,胸口的火焰熊熊地燃燒起來。
我張牙舞爪地衝着他怒吼“沈驁,我恨你!”
正醞釀着用更惡毒的語言來攻擊時,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打亂了我的思路。保姆說早餐準備好了,奶奶也起來了,讓我們下去。我只能強行壓制住怒火,隨着沈驁去了客廳。
沈父並不在飯桌上,不過三個女人都能一臺戲了。老太太拉着我的手關切地問睡得習不習慣,要不要搬回家裡住?戲演多了,我不用排練都能信手拈來,其他人也配合着演着其樂融融的戲碼,哄得老太太多喝了一碗粥。
待老太太離開後,沈夫人立馬換上張高不可攀的面孔,明顯帶着鄙視和不屑,冷厲地盯着我質問道“驁兒虎口的牙印是你咬的吧?你下手也夠狠的,你毀了他的前途還不夠,又盤算着要弄死他是嗎?”
我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巴,看來是要撕破臉,用不着再裝下去,坦誠地應道“對,是我咬的!”
沈夫人激動地指着我鼻子罵道“你...你和你爸一個德行,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大家都是一樣的,自己對父母有抱怨,也有不滿,卻絕對不允許別人來詆譭自己的親人,更何況他們還是父親成爲囚犯的推手。
我似笑非笑地反譏“若我是白眼狼,那我現在和那個物種在吃飯?白眼狼,還是母夜叉?”
沈夫人氣得臉色青紫,嘴巴張得老大,大得都能塞下好幾個雞蛋了。她不可置信地怒視着我“果然是從窮鄉僻野出來的孩子,你太沒有教養了。”
我呵呵地冷笑兩下“我記得沈教授開過一門公開課叫做禮尚往來,還廣受同學們的喜愛,我都是從您這裡學來的。我也想尊老,那也得值得尊重才行了。”
“吵夠了嗎?”沈驁冷不防地問道,語調中夾帶着臘月寒冬的冰霜。
沈夫人通紅了眼,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十分委屈地說道“你是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看着你被她咬成這樣,心裡也是難受,也是爲你感到不平。”
面對沈夫人的的深情陳述,他非但沒感動,反而訕笑着打趣“現在又沒其他人,你又何必再扮慈母,你要是心疼,不如多去關心你的女兒,聽說她又被學校開除了。我自個的老婆,用不着別人來管。”
他轉身把我從座位上提起來,拖着我往走,蠻橫地命令道“走了!”
在這種情況下,我自然和他站在同一戰線,快步地跟着他往前走,但他走得真的是太快了,高跟鞋又不合腳,昨晚就磨得腳後跟脫了一層皮,估計現在是流血了,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