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簡與喬止陵的緣分可以追溯到二十八年前,蘇簡簡呱呱墜地的那一刻。
兩人頂着青梅竹馬的關係一路磕磕絆絆成長,從男女不分的幼兒園時代,懵懂到會對着生理課本偷笑的小學時代,蘇簡簡和喬止陵的關係親成了同穿褲子的兄弟,害得蘇媽媽和蘇爸爸在背後緊張了許久。
還好,兩人到了初中時期,關係總算是疏遠了。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爲蘇媽媽秉着“是金子到哪兒都能發光,會讀書的人到哪都能讀書”的信念,棋差了一步,把蘇簡簡送進了當區的中學。而喬阿姨則本着窮什麼也不能窮了教育的心態,犧牲了母子親情人倫承歡,把喬止陵送進了越城最好的初中。兩人分離兩校上學,喬止陵每兩個禮拜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時間掐去來回路程,只剩下週六一個下午,一個晚上,週日一個上午,勉勉強強也能湊成一天。
兩人的關係自然而然地,慢慢疏遠了一些。
結果,初中三年一過,拿着蘇簡簡的中考成績單,在對比一下喬止陵的,蘇媽媽差點沒有暈厥過去,深深後悔沒有學喬阿姨讓蘇簡簡跟着喬止陵念越城最好的初中。
中考兩天後,蘇媽媽打遍了所有跟教育行業能牽扯上一點關係的人的電話後,摸着發燙的電話筒,開始和蘇爸爸商量要幫蘇簡簡買進越城一中。
越城一中對轉學生的門檻設的比較人性化,正式生總分七百七需要考六百四,而轉學生只要五百八,只是轉學費是按照分數記的,一萬三打底,一分兩千,蘇簡簡差了二十分,需要在學費外另添五萬三的轉學費。
蘇簡簡就是這樣進了一中,被扔在了十四班裡,和喬止陵待的一班隔着一層樓。
事實證明,並非所有名校的學生都是牛人,譬如十四班的各位不是藝術特招,體育特招就是人民幣特招,正正經經上學的沒幾個,估計學校領導也正因爲考慮到了這一層,才額外開恩地把他們扔在了樓尾。此教室東冷夏暖,唯一的好處是教室離樓梯近,在奔食堂排隊上佔了先天的地理優勢。
高一一年晃過,蘇簡簡的成績很穩定,十四班的所有同學成績也都很穩定,全學年無差別風雨無阻地承包了全段後四十名。
委實不容易了些。
高一期末考試來臨前,班主任發了一張表,讓大家順着學號打勾挑文理。擱在別的班級,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值得深思熟慮深謀遠慮一番,但十四班的同學思想很單純,秉着“文科就只是讀讀背背,很簡單”的念頭一窩蜂地勾了文科,剩下的那幾人是連背也不願背,打算以後就寫公式湊合了的就選擇了理科。
表格傳到蘇簡簡手裡的時候,她看着一排排的文科,有些煩躁地想,都分科了還擺脫不了這幫人。然後她提起水性筆,勾在了文科下方。
至於喬止陵,自然而然地選擇了理科,聽說一班的同學有幾個想背叛到文科的,都被班主任叫出去談過話,基本都改了主意,只有一個女生舉着表格,倔強地看着班主任,說:“我就要讀文科,有本事你改了我志願啊。”
於是高二尚未開學,這位姑娘就成了文科班的重點保護對象。
十四班的的人精們很快就打聽出了這個女生姓車名小畫,以數學一科碾壓了一班諸多各有神通的八仙,哪怕全段第一的那位在數學課上也不得不瞻仰車小畫同學,以慰祖沖之在天之靈,也怪不得老師這麼捨不得她。
枯燥的期末,十四班的同學就靠着車小畫少之又少的那點八卦過活,不斷有男同學打聽消息傳到班裡,於是他們知道車小畫數學從沒下過一百四十五,她喜歡吃番茄卻討厭聖女果,她帶的眼鏡度數不超過兩百,以及很多很多瑣碎的,只有在娛樂生活貧瘠的高中時代才能被人津津樂道的消息。
蘇簡簡見到車小畫是在期末考之後,她收拾好了行李,無聊地坐在校門口的保安室裡等喬止陵,蘇爸爸和蘇媽媽需要打理小店的生意,特地拜託了喬阿姨接蘇簡簡回家。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行李箱上,雙手摟着拉長的箱杆,踮着腳在光潔的保安室的地板上蹭着滑來滑去,樂此不疲。
保安不免多看了蘇簡簡好幾眼。
越城一中管得嚴,一年四季分發對應的校服,不能穿私服,要求男生的頭髮不能超過耳朵,最好是板寸頭,女生一定不能燙髮,最好是短髮,如果不是,就要把頭髮紮起來,尤其是過肩的頭髮沒有紮起來,無論男女生,劉海絕對不能蓋過眉毛。以上幾點任意違反其中之一,學生會紀檢部門都要扣班級考覈分並且把扣分單送到班主任辦公室裡。
像蘇簡簡這樣的,站在千人一面的高中生中,自然是扎眼了一些。她規規矩矩的紮了馬尾,只是擼起的頭髮彎而卷,是小姑娘拿着捲髮棒捲了一個晚上的成果,連燙髮夾板都不敢用,一次性捲髮,絕對不能過水。額發處理的乾乾淨淨的,露出了飽滿的額頭,只是偏偏有那麼幾縷要彎不彎的頭髮沒有紮緊,露在外面,低頭垂眉的時候,落在腮邊。校服也規規矩矩地穿着,寬肥的運動風格的校服背後有大片的空白,不知道是拜託了哪一位美術生,用鉛筆勾勒一個女人。
女人留着大波浪的捲髮,媚眼紅脣,指間夾着一支香菸,沿着手腕向上的是大片青紫的文身,紋着熊貓團團圓圓。她顧自垂眸,不知道看向了哪裡,眼神裡沒什麼光彩。
蘇簡簡整個氣質窩在那邊,給人一種很喪的感覺,偏偏一雙眼睛又生得很有靈氣,沉思的時候倒也像那麼回事。
蘇簡簡就是在保安室裡,趴在行李箱杆上,透過玻璃窗戶看到了車小畫。很乾淨的女生,扎着清爽的馬尾,單眼皮,白淨的皮膚,穿着運動風的校服,寬大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細白的手腕。
她和喬止陵邊走邊談,走到一半,忽然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然後從書包裡摸出一沓草稿紙和一隻鉛筆出來,就着保安室的牆寫寫算算。
蘇簡簡看得目瞪口呆,保安看看車小畫,又看看蘇簡簡,意思很明白,大抵是想讓蘇簡簡明白這纔是越城一中的學生該有的樣子。
蘇簡簡從行李箱上下來,挪到門邊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倆。車小畫在解的是期末考數學最後大題的第三小題,這樣的題目,蘇簡簡是連看都不願意看的,以己度人,所以她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有人不僅看了,把題目記下來了,還解出了答案。
她覺得聽這樣的牆角實在折磨人,便伸手在玻璃門上敲了敲,權當打招呼了,然後打開門,對喬止陵說:“阿姨在等我們了。”
車小畫立刻收了草稿紙,說:“我回去把過程發你□□,其實我們討論的差不多了,很明顯,這道題目除了設未知數不會再有更簡單的做法。你想要設條件倒推,也只是因爲這道題給出的數據比較特別,如果出題人把角度斜一下,那……”
蘇簡簡咳了兩聲,可憐巴巴地看着喬止陵,喬止陵很禮貌地對車小畫說:“我們回去在討論,你路上小心一點。”
等車小畫走了,蘇簡簡笑嘻嘻地說:“小喬,關係不錯嘛,這姑娘是不是車小畫啊?”
喬止陵懶得搭理她,替她拖過行李,徑自往校門對面的馬路走去,蘇簡簡揹着手慢騰騰地跟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
陌生了三年,再同校,喬止陵已經出落得很有江東二喬的風範了,脣紅齒白,單眼皮,眼角下一顆淚痣,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勾着淚痣起,活活脫脫的狐狸像。身高也不要命地往上長了許多,才高一的學生,已經把寬肩窄腰大長腿的硬性條件一水兒的都湊齊了。
“銅雀春深鎖二喬啊,”蘇簡簡漫不經心地想,“換自己是曹操,能有這樣的美人在懷,別說一個銅雀臺了,就是萵苣公主的塔樓也要造起來,讓他一輩子只能見自己。”
喬止陵瞥了眼悶頭走路的蘇簡簡,眼神順帶很嫌棄地掃了掃她的一次性捲髮,心裡有些悶。
蘇簡簡的變化是舉手投足間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來給人看的,喬止陵不是一個多事敏感的人,但他很顯然地,已經察覺到他並不喜歡蘇簡簡身上的變化。
喬止陵把行李箱塞進後備箱後打開車門進去,蘇簡簡早就和喬阿姨聊開了,說起新播的電視劇,蘇簡簡這個住校的高中生意外地頭頭是道。
全程喬止陵沉默到底,好像前面這對女女纔是直系親屬,他不過是對門鄰居家的兒子,爲着鄰里之間的和諧才勉爲其難地載了他一程。
“男主的聲音真的好好聽,我還特意去翻過演職員表,居然是用原音的,真的是,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他的聲音這麼好聽。”蘇簡簡誇起優質的聲音從來都不會吝嗇詞語,“你知道嗎,喬阿姨,我每次聽他講話都有一種被撩的感覺。”
已經是高中生媽媽的喬阿姨不是很理解:“爲什麼,我覺得男二更加好看呢,你昨天的劇情看了嗎……對了,忘了你住校看不了,你回去一定要記得看啊。男二昨天□□,一身的腱子肉,看着……”
喬止陵不得不出聲打斷,以免話題不可控制的滑向不該去的方向:“媽,晚飯吃什麼?”
“今天去你陳阿姨家包餃子吃,待會兒整行李的時候記得快些。”匆匆說完,喬阿姨又和蘇簡簡聊起男二那身的腱子肉,充滿着健美先生的美感,每一個毛孔裡都散發着廉價的荷爾蒙。
蘇簡簡不爲所動,立場堅定地說:“阿姨,你要理解一個聲控的取向,在聲控眼裡,聲音好的男人是世界上最性感的男人。”
喬止陵若有所思地看了蘇簡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