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多數學生來說, 大二大概是大學期間最輕鬆的一年。課業和交際圈穩定下來後,人逐漸有了規劃未來的心思。
最近幾日倒春寒,傍晚的陽光從窗外斜照入室內。路星辭低頭嘬了下段嘉衍的脣。
後者還沒從剛結束的糾纏中緩過神來, 眼神略微潰散。直到脣瓣被不輕不重咬了一下, 段嘉衍才條件反射抖了抖。
抱着他的Alpha像是被他的反應取悅到了, 摟住他的手臂慢慢收緊。路星辭側過臉, 親了一下他的耳廓。
“困不困?”
以前聽沈馳烈開玩笑, 說Alpha總會習慣性地圈地盤。和路星辭相處得越久,對方越喜歡跟他肢體接觸。很多親暱的小動作,像是在他身上留下味道。
“困。”段嘉衍懶懶地調整姿勢, 輕拍了下摟住自己的手臂:“不舒服,別抱這麼緊。”
確定段嘉衍是真的沒什麼精神了, 路星辭鬆開手。他看了一會兒躺在自己旁邊的人, 嗓音淡道:“要不找個時間, 把證領了。”
段嘉衍都快睡着了,意識朦朧中回了一句:“什麼證?”
路星辭瞅他一會兒, 見他即將闔上眼睛,乾脆直截了當地說:“想結婚了。”
段嘉衍的大腦空白了片秒。
確定自己沒聽錯,剛醞釀出來的睡意煙消雲散。他和路星辭面對面,神色茫然:“結婚?是我想的那個結婚嗎?你爲什麼突然提這個?”
路星辭的掌心抵着段嘉衍的後腦,讓他和自己目光對上:“不是突然的, 我想挺久了。”
“……”
段嘉衍一時之間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他沉默, 路星辭翻身壓在段嘉衍身上。有些冰涼的手指抵住段嘉衍的下巴, 輕輕一滑。
才被他折騰了一下午, 段嘉衍本能地感到了危險。
“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他的聲音有些低, 半真半假地調笑:“你想當渣男?”
段嘉衍腦子一轉,忽然回憶起自己好像是說過上大學就結婚這類承諾。當時氣氛還挺好, 不僅說動了路星辭,他自己也挺認真的。
段嘉衍明白了怎麼回事,一下有了底氣,反過來質問路星辭:“瞎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嗎?”
他前後的態度截然不同。路星辭見狀,溫柔地點了點他的鼻尖,笑着附和:“你當然不是。”
段嘉衍摸不準他的想法,乾脆抓住他的手,作勢要爬起來:“結結結,立即結。最近的民政局幾點下班?現在起牀還來得及嗎?”
知道他在哄自己,路星辭順着他說話:“來得及,起來吧。”
眼看路星辭起了牀,從衣櫃裡勾了件衛衣換上。段嘉衍沒想到他真打算踩着下班點去民政局,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跟着對方爬起來。
他腰痠腿疼的,人累得要死。尤其是後頸那一塊,因爲被路星辭咬了好幾次腺體,脖子都有些麻。
“真要現在啊?”段嘉衍剛開口,見他將目光投過來,突然就覺得心虛:“現在過去是不是太趕時間了,要不明天吧。”
段嘉衍頓了頓,硬着頭皮道:“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民政局門口等着?我一定不睡懶覺。”
段嘉衍自從上了大學,能賴牀就一定會賴到九點十點。他連這種狠話都說出來了。路星辭回過頭,不禁莞爾:“逗你的。”
“……”
“我一會兒有事要去趟學校。”路星辭看他像是鬆了口氣,把腿縮回了被子裡。彎腰揉了把他的腦袋:“你睡一覺吧,我回來接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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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過去後,氣溫逐漸回暖,天空呈現出清澈的鈷藍色。
段嘉衍轉了一圈手裡紅色的小本子,又把證件翻開。
爲了拍結婚證,兩個人都穿了白色的襯衫。段嘉衍盯着這張意義非凡的合照看了半晌,目光下滑,在姓名那欄停頓。
“路哥,”他喊了旁邊人一聲:“咱倆這下真合法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不由得帶上了幾分認真,話一出口,段嘉衍就覺得自己有點兒傻。想不到路星辭沒笑話他,而是點了點頭:“是這樣。”
段嘉衍得到了附和,繼續恍惚:“是不是還要策劃婚禮?好像挺麻煩的,要想想請哪些人。按照你們上流社會的標準,大家都得穿正裝?”
“……”
路星辭沉默。
段嘉衍終於從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中清醒過來。他張了張口,剛想挽救一下自己傻得冒泡的表現。
“應該吧?穿什麼倒是沒關係,婚禮是得策劃一下。”路星辭忽然接過話,喃喃自語:“我也沒結過婚。”
段嘉衍聽罷,意識到他跟自己一樣沒什麼實感,不由自主彎起眉眼。
他立即把自己的窘迫忘到了大腦後,正想去戲弄路星辭兩句,突然地,段嘉衍啊了一聲:“我忘記告訴我媽了。”
他一邊說,一邊匆匆解了屏鎖。身旁的路星辭也像想起什麼那樣去摸手機,段嘉衍詫異道:“你也沒跟阿姨說嗎?”
“怕臨時有變動,就沒說。”
“我發現你這人顧慮很多啊。”段嘉衍反應過來,嬉皮笑臉:“你知道什麼情況下人會有這麼多顧慮嗎?說明你特別在乎這件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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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星辭迎着段嘉衍的目光,從其中看出了他那點兒得意,也笑了:“還喊阿姨啊?”
“……”
“你下次見面再這麼喊她,她肯定不高興。”見段嘉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路星辭提醒他:“要叫媽。”
想起姜瑤每次看見他時笑意盈盈的模樣,段嘉衍莫名覺得臉上有些燥。
正巧,他的電話在這時通了,付媛的聲音從那端傳來:“阿也?”
段嘉衍脫口而出:“媽。”
路星辭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段嘉衍沒搭理他。聽見付媛問他有什麼事情,段嘉衍頓了頓:“我剛纔去領證了。”
付媛大概沒料到他一上來就這麼直接,安靜了好幾秒,才問:“照片拍得好看嗎?”
段嘉衍微怔,沒想到付媛會問這個。
他脣角挑起幾分弧度,語氣輕快:“挺好看的,我比較帥。”
付媛在電話那端笑了一聲。
段嘉衍放鬆下來,補充道:“你會不會覺得太突然了?畢竟我還在讀書。”
“早點登記也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就是沒想到這麼快,他纔剛20吧?……好,挺好的,也差不多到年齡了。”
段嘉衍正想插話,付媛又追問:“他家裡那邊,知道這件事嗎?”
段嘉衍望了眼旁邊打電話的人:“剛知道。”
付媛沉默片刻,話裡沾染上些許笑意:“等你們忙完了,我找他媽媽商量一下婚禮的事情。”
段嘉衍隨口說:“也不用這麼着急。”
付媛嗔怪:“還不着急?證都領了,婚禮當然得開始準備了。不過的確不能操之過急,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得好好策劃一下。”
段嘉衍在這邊接受唸叨,另一邊,路星辭也沒比他好多少。
姜瑤聽說他倆領了證,驚訝過後,柔聲埋怨了幾句事出突然。旋即不免有了調侃的心思:“過年的時候,你不還說要再等等嗎?”
路星辭順勢道:“這都等了幾個月了。”
“才幾個月,你也好意思。”姜瑤笑着問:“是你主動提的結婚?”
路星辭應了一聲。
姜瑤半玩笑半認真地埋怨:“你真是,怎麼就這麼喜歡他……”
她第一次見到段嘉衍時,還沒意識到這孩子會給路星辭帶來多大的影響。原本以爲隨着兩個人年齡的增長,對待感情多多少少會有更復雜的考量。想不到路星辭從頭到尾都沒變過心意,她有時候都覺得他對段嘉衍的喜愛太過分了一點兒。
姜瑤說着說着,提高了聲音:“路泓川,你兒子今天上午去扯證了。他纔剛滿20歲,你說他是不是生怕人家跑了?”
路星辭聽見他爸說了句什麼,隔得太遠,不甚清楚。
路星辭很有自知之明:“爸是不是說我沒出息?”
姜瑤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高興:“你爸說,他剛和我談戀愛那會兒也隨時想去領證。原來這是遺傳啊。”
路星辭:“……”
姜瑤:“你爸問你,想要什麼新婚禮物?對了,嘉衍的媽媽最近有空嗎?我想跟她商量一下婚禮的事情。不過她工作忙,我去海城住一段時間也可以。”
兩邊家長都想早些舉辦婚禮,私下商量了一番後,隔日,付媛就飛回了寧城。
和姜瑤見面的第一天,兩個人手挽手上街做了美容。深更半夜段嘉衍還看見他媽更新了朋友圈,顯然這一天過得很充實。
爲了婚禮策劃,付媛特意拉了個微信羣。
最開始時,段嘉衍和路星辭還有心情摻和一兩句,到後來,他倆先後進入了隨便吧、都可以、好像什麼都不錯的狀態,羣裡平時只有付媛和姜瑤說話。
眼看着她倆在羣裡就禮服問題討論一天了,段嘉衍於心不忍,給出了今天唯一一條意見:[就黑色吧,白的感覺有點兒奇怪。]
當事人難得提了個意見,姜瑤連忙道:[我也覺得黑色好,看起來最大方。]
付媛:[那款式還得選一選。]
姜瑤:[領帶也要黑色?]
付媛:[可能有點兒單調。]
段嘉衍:……
段嘉衍:[都行,你們決定就好。]
段嘉衍:[我特別相信你們的審美。]
段嘉衍說完,從微信羣裡退了出來,路星辭劃拉了兩下聊天記錄,在一旁看熱鬧似的笑了一聲。
“笑什麼你?”段嘉衍輕踢了他一下:“你去跟她們周旋。”
不等路星辭說話,路過沙發的布偶一躍跳到了路星辭腿上。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它已經很習慣同路星辭親近了。
“它是不是長胖了?”路星辭說着,慢慢把貓咪舉了起來,跟它四目相對:“你說你是不是越吃越多了?肥貓。”
“喵!”布偶朝他呲牙。
“你說它壞話,它聽得懂的。”
“這麼聰明啊?”路星辭把它放回腿上,撓了撓它軟綿綿的下巴:“那得叫你一聲哥。”
“哎哥,”段嘉衍面朝布偶:“你來參加婚禮嗎?你還能當個花童。”
“就它?”路星辭覺得不太行:“它別把自己弄丟就算好了。上週你學弟帶着貓糧來看它,它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恨不得扒人家身上。”
“這麼沒見過世面的?”段嘉衍揉了揉它的腦袋:“你別說我養的你啊。”
布偶傻愣愣地聽着他們的對話,在路星辭腿上打了個滾,示意後者摸它的肚子。
因爲段嘉衍想游泳,婚禮最後定在了一座私人海島上。
南半球的夏季陽光明媚,熱風中帶着海水的味道。婚禮場地位於海島的西面,正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湛藍海灣。
“我真沒想法到,路哥剛滿20,直接就拉着段嘉衍結婚了。”
“這是剛到法定年齡,就迫不及待跨入了墳——”陳越那個墓字還沒說出口,感覺有人從後拍了他一下,一看是段嘉衍,陳越立即變了口風:“段哥,你說路星辭的恨嫁之心是有多強烈?”
段嘉衍把手搭在陳越的肩膀上:“陳總,聽說你最近在追我們攝影部的一個學弟?”
陳越和路星辭一樣報了D大,大二以後,陳越有事沒事就要跑來逛A大。經過路星辭提醒,段嘉衍才發現這傢伙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對他部門的一個Omega有意思。
陳越:“嗨,你學弟不好追啊。要不你把你家貓放我那兒養幾天?我看他還挺喜歡你家貓的。”
段嘉衍:“那不行,我不幹這種把學弟往火坑裡推的事兒。”
陳越失笑:“我怎麼了?我雖然比不上路狗,也比不上你,但我也不至於坑他啊。”
段嘉衍看他滿嘴跑火車,要不是知道陳越好幾次來看貓都是因爲小學弟也在,他還真不相信陳越是認真的:“人家那麼單純,跟你浪費了。”
“段段。”周行琛喊了他一聲:“怎麼就你一個人?路哥呢?”
“他在那邊應酬。”段嘉衍示意了一個方向:“姜阿姨說我可以先走,我就過來了。”
周行琛看着不遠處往來談笑的場面,心有餘悸:“我上次被我哥抓去參加酒會,差點兒笑成面癱。”
“誰讓你一直笑了。”段嘉衍的目光落在他旁邊的顧梨身上:“你倆學校不在一塊兒,還習慣嗎?”
要是沒記錯,顧梨和周行琛的學校並不在一座城市,算是異地戀。
“還行,兩邊隔得不遠,他每週都能過來找我,有時候我也會去找他。”顧梨對上段嘉衍的視線,看了他少頃,真誠道:“今天很帥。”
段嘉衍笑了笑,正要說話。有人過來喊了一聲:“婚禮快開始了,大家都過去吧。”
這麼一喊,聚集在這邊的年輕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不知道誰說了一聲:“校霸,你走快點兒啊,我們要見證你倆從校服到婚紗的愛情。”
“有個屁的婚紗。”段嘉衍回頭:“誰這麼騷?出列啊,等會兒我親手爲你套上婚紗。”
“別,別跟兄弟玩這種情趣。”說話的男生直搖頭:“我怕被你老公扔海里。”
眼看段嘉衍突然安靜下來,鬧騰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以爲玩笑開得過分了點兒。還是陳越最先反應過來:“冒昧地問一句,你現在怎麼稱呼路狗?”
段嘉衍可疑地保持了沉默。
見他這樣,周圍人先後發出了意味深長的鬼叫。段嘉衍乾脆直接威脅:“你們想捱揍?”
話音剛落,有人從後面拍拍他的肩膀。
段嘉衍回頭,看見路星辭站在自己身後,眉眼柔和地看着他:“在聊什麼?”
他半天沒等着人,就想過來催一催,沒想到一來就聽見段嘉衍打打殺殺的。
他說話時,自然而然握住了段嘉衍的手。
段嘉衍的個子已經算高了,但和路星辭站在一起,Alpha和Omega生來就有的形體差異格外明顯。兩個人穿着同樣款式的西裝禮服,十指交錯。畫面有種難以形容的張力。
顧梨幸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旁邊人打趣道:“路哥,您親自過來喊人,意思是等不及了?”
“你別在這兒說風涼話,換你你等得及?”
“段指導,”陳越身爲最不怕死的一個,還有膽子開段嘉衍的玩笑:“你老公過來接你了,你是不是該表示一下?”
段嘉衍沒想到當着路星辭的面,他們也能瞎扯淡。他笑着嘖了聲:“你們都來勁兒了是吧?”
“說實話段嘉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都到這個地步了,還不打算給個名分嗎?”
周行琛也加入了這場戰鬥:“是啊段段,狐狸給我的備註就是老——”
顧梨臉一熱,用力拐了他一下:“周行琛!”
“我賭班長想聽一聲那什麼,信的自然信。”
路星辭看着面前雞飛狗跳的景象,若有所思。
“還信的自然信,你這是在賭球?”意識到旁邊人從頭到尾都沒說話,段嘉衍晃了晃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習慣性地問:“路哥,你怎麼不幫我?”
路星辭側過頭,對上他的眼睛。
段嘉衍和他目光交接,聽見他恩了聲,而後眼微勾,嗓音裡依稀含着笑意:“就是覺得,他們說得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