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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是被燒糊塗了,所以纔會出現幻覺……但剛纔的感覺很清晰,我又不覺得是幻覺。

鍋裡的粥冒着泡,不明白情況的蘇善繼續往樓下走。外面突然響了聲雷,我手裡端着的粥沒拿住,啪的一下扣在了腳面上。

“嘶……”

粥是滾燙滾燙的,我吃疼的往回縮腳。地上太滑,我險些摔倒。蘇善跑着要來扶住我,我趕緊避開他。我嚇的是連連擺手:“大師你算行行好,你離我遠點,成麼?”

大雨是嘩嘩的下,才4、5點鐘,外面的天就已經黑的讓人喘不上氣了。剛纔的事情不管是幻覺還是其他,總之,我是受到了驚嚇。我拿紙巾將腳擦乾淨,不安的避着蘇善走。

蘇善像是一個被父母嫌棄的可憐孩子,他默默的端碗打算回自己房裡吃……我見狀立馬叫住他:“你幹嘛去?”

“阿彌陀佛,我回屋裡去。”蘇善不忘對我的付出表示感謝:“謝謝居士佈施的粥飯。”

我沒有心情糾正蘇善的話,我皺眉問他:“你能在這兒吃麼?”

“啊?”蘇善不太確定的說:“在這兒吃?”

外面狂風亂作,陰沉的天空下飄蕩的樹葉好似羣魔亂舞。隱隱的,大門門板上好像有咚咚聲。聽着,彷彿是有人在敲門……做多了虧心事兒,肯定擔心鬼敲門。這麼大個樓讓我自己呆着,我怎麼可能不害怕:“蘇善,你和我一起吃吧!你幫我端一碗粥,你介意嗎?”

蘇善點點了頭,我以爲他是介意的。可是蘇善卻又折回來,他放下了碗筷幫我去端粥。

我感到很不安,但也只能不斷安慰自己是我想多了。晚上等到蘇善在客廳裡做完晚課準備睡覺了,我還是沒想明白吃飯前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兒。蘇善禮貌的跟我告辭,我叫住他:“你能陪陪我嗎?”

“不用做什麼,就是陪我說說話就成。”我擔心蘇善想多,馬上解釋:“我自己住,有點害怕。”

蘇善站住回頭看我,他的眼神沒有雜質十分清澈。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自己又有點自慚形穢:“我吧……”

“我不走,我留下看着你。”蘇善彎腰自然的摸了下我的腦袋:“你還發燒呢!需要有人照顧。”

我被蘇善的話整一愣:“你……戒律呢?”

“你昨天說的有道理啊!”蘇善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真正的戒律,應該是律己而不律他……我對外部環境苛求的太多,所以纔會太過死板。佛教弟子,是不應該……哦,我忘了,齊悅你不喜歡聽這些。”

我不是不喜歡聽,我是聽不懂。蘇善一講這些,我就覺得犯困。我坦白的說:“我不信佛的。”

“不信佛,這沒有什麼。你不信佛,佛祖又不會怪罪你。”蘇善咧嘴笑,露出他的兩顆小虎牙:“不過齊悅,我勸你,還是要信因果。”

“因果?”我不想提這些:“我也不信。”

蘇善自顧自的往下說:“因果因果,什麼因結什麼果。世間的事兒,有因不一定有果,但是有果必定有因。可以說,因是果的根本。”

“哦?”

“佛陀曾經問阿難尊者,你知道什麼是根本嗎?你用沙去煮飯,你用沙放在鍋裡煮三個小時這隻能叫做熱砂,根本不能叫做煮飯。飯的根本是要有米,果的根本則是有因……所以,只要有善心存善念,就會有善緣。”

我輕笑,我覺得蘇善是念佛念傻了。我見識過太多混蛋發橫財的,我也見識過太多好人意外橫死的……善心善念善緣善果,蘇善說的和方丈說的“回頭是岸”一樣,不過是安慰人心的話罷了。

雨夜的氛圍加重了我說話的慾望,我笑呵呵的看蘇善,問他:“你覺得,我是好人嗎?”

“阿彌陀佛,”蘇善很肯定:“齊悅,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做了很多的好事……我手傷你送我去的醫院,在醫院裡你又給孕婦輸血。後來在寺廟裡,你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情,你嘴裡都沒有說過惡言惡語。爲了我奶奶,你還跟我結婚。昨天你替我擋酒,晚上你還冒雨跑出去找我而生了病……你是好人,你會有好報的。”

蘇善的樣子讓我感到好笑,我哈哈大笑,發燒的腦袋更加眩暈。我肯定是燒傻了,因爲我竟然跟蘇善說:“我不是好人,從來都不是。”

“你見過莫照臨了?”我面無表情,冷冷的看着蘇善:“我十六歲的時候離家出走,就是被莫照臨拐了出來。”

不知道蘇善聽了是什麼感覺,他眉頭皺緊。我沒理會他的反應,繼續往下說:“那會兒莫照臨也不過是人口販賣集團的小嘍囉,爲了不捱打,他用花言巧語騙無知的小姑娘上鉤……我不想做跟莫照臨一樣的事情,所以我每天都會被老闆打。開始還能咬牙撐住,但是漸漸的,我是被打怕了。在莫照臨的教導下,我試着小偷小摸,小坑小騙……”

“莫照臨比我膽子大,他下手也比我狠。等到莫照臨20歲的時候,他打傷了老闆帶我偷着跑了出來……我們一邊躲一邊往南走。走一個地方騙一個地方,想方設法的把別人口袋裡的錢挪到自己的口袋裡。然後再讓所有人相信,這是我們的錢。至於這錢對別人來說是否重要,是否急着來救命,我們,根本不關心。”

“還有什麼來着?”我略微眯起眼睛,卻不敢看蘇善。我怕此時的自己,連他的眼神都會玷污:“後來我們跟了一個大老闆,莫照臨就和我分開了。兩年之後,那個老闆放我走……我自己生活了一年,依舊是這麼騙過來的。”

“呵呵,齊悅,你說這些,我怎麼都不明白?”不知道蘇善是真傻還是裝傻,他的眼睛亮亮的:“你的意思是……”

“你這個傻瓜。”

我走到蘇善面前,低頭吻了蘇善一下。在蘇善驚慌的神情中,我自嘲的笑:“蘇善,從始至終,我跟你結婚……就是爲了騙你家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