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青的臉色徒然一滯,方纔看到熟人那股欣喜之色一下子消散,對方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是不是就是來堵自己的?
“草!”
吳長青咬了咬牙,強行剎車,打消了往那邊走去的想法,掃了眼後面巷子傳來的腳步聲,隨即一頭扎進滿是雜草的草坪裡,忍着腿上的扎傷彎腰快速逃竄。
沒多久。
後面巷子裡,戴着鴨舌帽口罩的男子追了出來,看着月光下的雜草叢裡快速逃竄的吳長青,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後,並沒有繼續去追,也沒有跟外面等在五菱宏光的萬金油保安匯合,身體隱入昏暗的燈光陰影裡,不見了蹤影。
半個小時後。
萬金油保安擡起腕錶,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十一點四十的飛機,從這邊過去機場要一個小時多,加上安檢什麼的,時間差不多了呀,但是吳長青卻還沒有出來。
他當即摸出手機來,打給了吳長青。
吳長青灰頭土臉的剛從雜草堆裡跑出來,手機就響了,掃了眼震動的手機上的來電號碼,冷笑了一聲直接就掛斷了。
萬金油保安聽着電話裡的忙音,表情一滯,再次打了過去,這下好了,對方已經把自己給拉黑了,他意識到了不對,第一時間給項強華打電話過去了:“項總,不好,吳長青不肯接電話了。”
項強華面無表情的聽完他的彙報,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你去他家裡看看,會不會出了點什麼意外。”
“好的。”
雙方掛斷電話。
項強華緊緊的攥着手機,指關節因爲用力而略顯發白。
助手看着這個表情,問到:“出什麼問題了?”
“打長青的電話被拒接了,後面就打不進去了。”
項強華眉頭深皺,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他拿起桌上的熊貓香菸點上,面無表情的抽了起來。
助手一看這他這個表情,心裡頓時有數了,折身退到一邊,等待項強華髮號施令。
“項總。”
“我去了長青的家裡,他的房間好像收拾過了,他應該是帶着自己的行李出來了,但是爲什麼就不接電話?”
項強華聽着萬金油保安的彙報,眉頭一下子擰到了一起,掛斷電話以後,他親自給吳長青打起了電話,電話響了兩聲,那邊到底是接了。
“長青。”
項強華裹了口香菸,煙霧繚繞把他籠罩在煙霧裡,看不清表情:“現在在去機場的路上麼?十一點四十的飛機,時間你把握一下。”
“項總,我自問,我們兩跟你們這麼久,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吧?”吳長青低沉的聲音響起,沉穩的可怕:“我吳長青做事也向來穩妥,沒有給你捅過什麼簍子,我都說了,我聽你的安排,但是你還要這麼做?你對我這麼不放心?”
項強華吐了口氣,捏着眉心:“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吳長青反問一聲,冷笑道:“剛纔你的人差點就把我捅死了,要不是我跑得快,現在都已經是個死人了吧?你還問我什麼意思?”
“嗯?”
項強華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你說的...”
“行了,別再說了。”
吳長青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別再找我了,不然我難免會跟那些警察說些什麼。”
“嘟、嘟、嘟...”
聽着電話傳來的忙音,項強華拿着手機的手直接一滯,愣了好久以後,他粗暴的把手機砸在了地上,諾基亞電話都摔出來了。
“他媽的,誰做的!誰做的!”
項強華臉色陰鬱到了極點。
吳長青的話他算是聽明白了,原本吳長青都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了,但是臨時殺出來一個人,差點把他乾死了,所以他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問題是。
自己沒有派人去殺他啊。
吳長青這個人,他也是打心眼裡喜歡,所以他纔會這麼大費周章的把他安排走,以後留着給自己的兒子用。
誰知道中間出了這麼個簍子。
誰?
會是誰做的呢?
誰會在這中間作梗?
項強華一下子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是現在有個急切的問題擺在他的面前。
吳長青驚了。
他現在都已經誤會是自己要對他下死手了,短時間內證明自己的清白的可能性很低,而且,想要消除吳長青的質疑,只能把剛纔動手的這個人揪出來,但是難度太大了。
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警方那邊,肯定也在盯着自己。
吳長青成爲了一個非常不穩定的因素。
如果他把他知道的事情跟警察說了,警察只要稍微調查調查,那麼事情一切都會暴露出來。
怎麼辦?
項強華大口大口的裹着香菸,很快,一根菸結束,他歪頭看着邊上的助理,殺伐果斷:“找到他,解決了他。”
即便他很欣賞吳長青,但是他不允許任何一個自己手下的人成爲威脅到自己的不穩定因素,誰也不行。
“好的。”
助手看了項強華一眼,跟着退了出去,他作爲一個助手,很少見到項強華生這麼大的氣,上一次這麼生氣的時候,還是項宇飛被抓的時候。
……
這邊。
一片待開發的規劃地區,吳長青坐在一個小土堆後,把褲子褪到膝蓋,拿出自己的蘋果手機把手電筒亮度調到最低放在一邊打光。
燈光下,大腿上血淋漓的傷口往外翻轉着,還好傷口不是很深,應該不需要縫針,他拿出剛纔在藥店買的紗布咬在嘴裡,擰開買來的消毒酒精,對着傷口直接倒了上去。
“嘶...”
吳長青牙關緊咬,臉頰兩側的咬肌凸顯,整個人的表情痛苦不堪,倒完酒精以後,用一用紗布熟練的繞着大腿的傷口開始纏繞起來。
這種簡單的傷口處理方法,以後肯定會留下一道傷疤的,傷口要不要縫針也只是他自己的判斷,弄不好傷口腐爛也有可能,但是他清楚,自己現在這個樣絕對不能暴露在公衆,項強華一定安排了人在找自己。
吳長青跟了項強華這麼久,這個人什麼性格他心裡非常有數,既然他選擇清除自己,那麼肯定會進行到底。
“噠。”
吳長青摸出兜裡皺巴巴的香菸盒,摸出一支點上,重重的裹了一口,整個人癱倒在小土堆上,眯眼看着天上遙遠的星星:“究竟什麼事情纔會讓項強華對我動了殺念?”
他這個人,雖然平時不善言語,也不喜歡與人交流,但是他的心思卻非常的活絡,個人思維能力非常的強。
“三十三萬,對他來說其實什麼都算不上的,而且這個錢確實是給到了對方,而且還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爲什麼現在他又要殺我滅口?”
吳長青裹了口菸蒂,夾着菸蒂的手指微微一頓:“警察?警察今天剛來找我,他後手就安排了我讓我走的步驟,因爲這三十三萬而引出來的事情麼?”
想到這裡。
他立刻就掏出了手機,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前幾天看到的一個新聞:上南市玉峰山發生一起嚴重車禍,一名刑警生死未卜。
這條新聞專題下面,又引導出另外一條新聞,這是一起僞造車禍謀殺案,目前真兇已經歸案,後續調查請看通報。
但是到目前爲止,後續的通報都沒有出來。
案件還沒有結束。
吳長青點開新聞的詳細內容,點開了下面配備的一段現場視頻,這段視頻他以前看過,再次點開他是想驗證一下。
今天來的這個女警,好像就是當時事發當時的女警。
果不其然。
現場視頻驗證了吳長青的猜測。
當天案發現場的女警就是今天來的這個名叫啊香的警察。
換句話來說。
今天來的這幾個警察,爲的就是這起謀殺案來的。
問題是:自己四個月前送的這三十三萬跟謀殺案又有什麼關係?
吳長青躺在小土堆上,始終想不到這中間的聯繫。
很快。
一支香菸完畢。
吳長青掐滅菸蒂,皺眉看着遠方還沒有熄滅的霓虹,陷入沉思。
目前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
第一:找昨天來的那幾個警察,老刑警留下的電話號碼他已經牢牢的記在心裡了。
第二:維持現狀,但是他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來自項強華那邊的壓力,對方這一次沒能把自己解決掉,那麼還會不會有下一步?
可是。
自己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大腿跟腰部的傷口還滲着血。
一時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果自己主動聯繫那兩個警察,自己會不會牽扯進去?
吳長青始終想不通,這到底是牽扯到了什麼案子。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現在是七月份,早晨天亮的很早,天剛矇矇亮,一夜沒睡的吳長青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去,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被他記住的電話號碼:“喂,李警官是麼?我吳長青,我有事情要跟你們交代一下。”
“好!”
李組長要了具體的位置,還不忘記誇獎了他一句:“小夥子,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呵呵..”
吳長青笑了笑,沒有接話。
昨晚。
他思考了一晚上,一直在二者的利弊中來衡量,想着想着,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吳昊。
吳昊這些年跟着項宇飛後面,要說錢他確實沒有少賺,但是項宇飛被抓以後,吳昊跟着也進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成空,吳昊的老婆第二年就跟着別人跑了,留下個孩子給家裡二老養着。
所以,這一切都有什麼用呢?
而自己,現在又面臨着殺身之禍,還折騰什麼?
半個小時後。
李組長開車接到了他:“說吧,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先送我去醫院,我的腿受傷了。”
吳長青吸着冷氣躺靠在座位上,大腿包紮傷口的紗布紅了一塊:“你們不是找我說那三十三萬麼?我告訴你們那三十三萬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
李組長看着臉色略蒼白的吳長青,按下車窗,點上一根香菸塞進了他的嘴裡:“你有什麼知道的就都說出來吧。”
“那三十三萬用來幹什麼的我是一點都不知情,我只是一個負責送錢的人。”
吳長青用力的嘬了口香菸,吸了吸鼻子:“那天項強華找到我,說讓我把這三十三萬送到吳中路那邊的指定位置,到時候會有人接應我,我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他有沒有告訴你,這些錢是用來幹嘛的?”
“沒有。”
“哦。”
李組長點了點頭,表情略微有些失望,這麼說來的話,他的這點消息也是毫無作用的:“你這腿怎麼了?”
“昨天項強華連夜安排了我坐飛機出國,他讓我跑路,但是我收拾東西準備去機場的時候,他卻派人對我下手準備滅口,還好我跑的快。”
“殺你滅口?”
李組長沒能明白這中間的利害關係:“你剛纔說的這個線索,也沒能給我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啊,他爲什麼要殺你滅口?”
“他是個謹慎的人,你們昨天找到了我,那麼他就有暴露的危險,他怕你們去調查他。”
吳長青長長的出了口氣:“我還有一個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李組長聞言眉頭一挑。
“錄音器!”
吳長青伸手摸兜,拿出一個非常小的移動U盤:“這裡面有項強華把錢交給我讓我去送的錄音。”
“臥槽!”
李組長眉頭一跳,下意識的爆了句粗口,這也不能怪他太激動了,如果這裡面的U盤真錄下來了他們當時的對話,那麼他們就可以直接去調查傳喚項強華了。
畢竟這三十三萬可是提供給匿名者的。
“這東西你哪來的?”
李組長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提醒了一句:“作僞證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放心。”
吳長青笑着搖了搖頭:“我比吳昊要強一點,很多事情,我都會給自己留一手後路,我不會那麼傻傻的給別人賣命的,人嘛,總得要給自己多考慮考慮不是麼。”
“可以。”
李組長由衷的點了點頭,載着他往公安醫院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