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天子在吳山率領文武百官諸侯大臣,共祭泰一神。
劉德挖出來的那個大鼎,被少府的工匠們重新在鼎腹之上銘刻下了一個‘漢’字。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裝飾着鮮花,擡到了泰一神像之前。
劉德跟在老爹身後,一同共祀。
與之前劉德祭祀泰一神,還要偷偷摸摸的玩弄手段,悄悄的製造祥瑞相比。
這一次天子親祀,就幾乎是明目張膽的製造祥瑞。
負責祭祀準備工作的太僕袁盎與宗正,是將之視爲一個政治任務來安排的。
不然的話,兒子祭祀的時候有祥瑞,輪到老子祭祀的時候卻沒有。
那還不把天子的臉打腫了?
白癡都會知道那會發生什麼樣的政治災難啊!
於是,天子剛一領着羣臣進入泰一殿,泰一神像就馬上隱隱有光,然後,天子祭拜之後,頓時就有異香從神像上飄來……
反正,這些把戲和戲法,廟祝玩的很溜。
假如不知情的話,肯定能蒙不少人。
在這些被蒙的人裡,趙王劉遂算是一個被徹底的忽悠了進去的傢伙。
劉德從他的表情裡就看出來了。
最後,天子率領羣臣,擡着‘漢鼎’一路招搖過市的下山,繞大陽縣縣城一圈,引來無數百姓圍觀。
這麼一忙,直到日落之時,劉德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中。然後立刻叫來義婼給自己按摩。
“殿下……”劉德正躺在榻上享受着義婼小手的按摩時,王道過來稟報消息道:“淮南王劉安與丞相張釋之。已到河西渡口了……”
“哦……”劉德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劉安這一次,可謂是在劫難逃了。
晁錯磨刀霍霍,趙禹摩拳擦掌,無數想要借這個機會立功的大小官員躍躍欲試。
至於主張緩和甚至是輕判劉安的袁盎一派,在天子開口將劉安的行爲定爲:背主之後,立刻煙消雲散,統統閉嘴了。
這就是漢室天子的威權。
至於張釋之。既然老爹叫他來了河東,十之八九,大概會一笑泯恩仇,可能還有給個閒散的長安官職,譬如大行之類的看上去很美實際上一點權力都沒有的官職養老。
所以,這些事情跟劉德關係不大。
“殿下,倉公已經到了……”王道卻又稟報道:“您是否現在就接見?”
劉德唰的一下。就從塌上坐了起來,立刻對義婼吩咐道:“爲我更衣,穿正裝!”
再對王道紛紛:“立刻整理出一間雅緻的房間給倉公住宿……再一個,倉公隨行的弟子也要安排妥當,不可失了禮數!”
“然後,你去請倉公來此與我會面……不……我親自出去接!”
“諾!”王道點點頭。領命而去。
劉德在義婼的服侍下,穿戴好全套的冕服,繫上綬帶。
“殿下……倉公是何人?”義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石穰先生的恩師!”劉德笑了笑解釋道:“天下名醫,扁鵲再傳弟子!”
跟後世的那幫自稱某某傳人的騙子們不同。
倉公淳于意所受的扁鵲傳承是有着明確的譜系和文書記錄的,自扁鵲開始。其弟子譜系清楚明白,能夠準確的向上追溯。
僅次一點。就足以讓劉德敬重。
更何況,倉公這一脈還關係着劉德能不能建立起一個全新的系統的對中醫的傳承與研究的機制,至關重要。
當今之世,知識也好,醫療也罷,基本都是集中在少數人手中,作爲少數人的享受而存在的。
譬如說讀書吧,天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百姓根本不識字,純文盲。
真正算知識分子的羣體,在這百分之十的識字人羣中,最多也只佔比百分之一。
至於醫生,那就更誇張了。
能請醫生看病的人羣,基本只有貴族勳臣和大地主大商人。
其他人一旦得病,就只能硬撐,運氣好的話,可能能弄到點草藥就不錯了,當然也可以找巫婆什麼的禱告,跳大神,至於有沒有效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譬如倉公淳于意,他看病診治的人,基本都是一千石以上的官員或者公乘以上爵位的貴族。
至於老百姓,估計連請他上門診治的出診費都出不起……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想成爲一個合格的醫生,本身首先得是個知識分子,不然,根本看不懂黃帝內經和素問,就更別說理解複雜的辯證體系了。
於是,醫生這個職業成了當今天下最稀缺的職業。
一般,在此時,稍微懂些醫術的人,都能在地方上廣收尊重。
若是醫術高超,那立刻就能成爲地方郡守與藩王的座上賓。
於是,醫生就成了貴族富人的專用品。
而倉公,是可以改變這個局面的關鍵之人。
劉德從擺放在房中的一個書架上取下一本他很早以前就放在哪裡,用着後世的簡體字寫成的小冊子,將之打開來看了看。
紙上面寫着兩個名字:桂枝湯、麻黃湯。
這是後世鼎鼎大名的《傷寒雜病論》中兩道名方。
桂枝、麻黃,就是現代西醫傳人中國前,古人最有效的感冒沖劑。堪稱中醫史上的變革之制。
在張仲景之前,對傷寒感冒,基本上,在醫學上是無解的。
所以纔有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序中所說的:其死者三有其二,傷寒十居其七的感慨。
穿越之前,劉德曾讀到過這篇偉大的鉅著,中醫的聖典,雖然對其中的藥劑、辯證什麼的完全看不懂,也記不得什麼,但對於張仲景的序章卻記得相當清楚,實在是,這篇文章的文字太美了,而且行文感人。
即使是將近二十年後的今天,劉德依然對這篇美麗的文章,記憶猶新,如在眼前一般。
跟大多數穿越者都能背誦天朝太祖詩詞一樣,劉德也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出這篇明文。
而在那部鉅著中,最經典的兩個方子,同時也是最簡單的兩個方子,無疑就是桂枝湯和麻黃湯。
劉德雖然完全不記得這兩個方子的內容和用藥以及辯證之法。
但沒關係,這兩個名方本身的名字就揭露了它們的特質。
中醫用藥,君臣佐使而已。
知道了君藥,就遲早能推斷出其他的藥名。
但劉德不是醫生,對此束手無策,而身邊除了一個石穰之外,再無他人可用。
顯然,石穰不足以承擔這樣的重任。
而倉公就不一樣了。
他手下弟子衆多,完全能羣策羣力,破解桂枝湯與麻黃湯,將之提前幾百年,呈現於世人眼前。
只要能搞出這兩個湯劑,那麼,大多數的傷寒感冒導致的死亡,都能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