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高不想讓朝堂之上的局勢一下子就對立起來,於是,在肯定秦王政推行商君法制的同時,恭維了一把呂不韋。
只不過,此刻秦王政與呂不韋爭鋒相對,勢必要在《呂氏春秋》與商君法制之中分出高低勝負。
缺少從政經驗的嬴高,忘記了首鼠兩端,模棱兩可,往往纔是朝堂之上的大忌。
畢竟,就像是王賁王翦,以及李斯等人都已經選擇了秦王政,在選擇的同時,就放棄了呂不韋。
這個時候,嬴高只是一個政治初哥,不免有些想當然,忘記了政治鬥爭,往往是最殘酷無情的。
拔劍殺人,只不過是一兩人,戰場廝殺,此乃天數,作不的數。
但是在政治鬥爭之中,一旦失敗。必將會是成百上千的人送死,婦孺妻兒老小都在其中,沒有絲毫的人情世故。
面對嬴高的和稀泥,王座之上秦王政眉頭一皺,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王翦與王賁搖了搖頭。
在他們看來,嬴高還是太年輕了,雖然聰慧過人,依舊是缺陷太大,必須要好好打磨。
唯有經歷風雲變幻,才能成爲絕世之才。這一刻,幾乎在秦王政,王翦,王賁三人心中同時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
此刻,呂不韋正襟危坐,絲毫沒有笑意,等到大殿之上安靜下來,才緩慢沉穩,道:“目下之大秦,無論是富庶,還是強大,都不足以奢侈談論統一中原。”
“三公子之高論,老夫以爲不着邊際,亦不足以認真對待。”
“若是爲了大秦好,就只有奉行王道法治,大秦不富不強,皇皇之志,糾糾之言,不過是一場空。”
當呂不韋話音落下,整個咸陽宮大殿之上肅然無聲,急促的喘息聲都清晰可聞。呂不韋的話並沒有慷慨激昂,但是其中的嘲諷與訓誡誰都能聽的出來。
嬴高目光幽深,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這嘲諷與訓誡,明着是對自己,但是實際上是對秦王政的發難。
剛剛加冠親政就高談闊論統一中原,實在是荒唐大夢不切實際……
雖然是衝着秦王政去的,但是此刻的嬴高心下確實憤怒至極。
他對呂不韋示好,卻被呂不韋無視,反而藉着他,訓斥了秦王政一頓,這讓嬴高面子上下不來。
心中念頭閃爍,嬴高霍然起身,頓時安靜的大殿驟然鬆動了,文武百官都將目光集中而來。
衆目睽睽之下,嬴高對着秦王政肅然一拱手,高聲,道:“我大秦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更有漢中巴蜀關中天然糧倉。”
“我大秦銳士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我大秦君臣無一不是君明臣直!”
說到這裡,嬴高直視呂不韋,斷然,道:“敢問文信侯,我大秦如何不能取天下?”
“更何況,本公子只是言及大秦吞併六國之策,又非立即吞併。”
“若我大秦君臣,連吞併六國之志都沒有,一切都要等着,那還執掌大軍,位高權重什麼,倒不如回家奶孩子!”
“文信侯,你覺得本公子所言如何?”
……
被呂不韋打臉,嬴高心下沒有了顧忌,在他看來,反正是呂不韋找死,他又何必做個好人,倒不如推波助瀾一把。
“黃口小兒,安敢談論國家大事!”被嬴高最後一句話刺激,呂不韋有些口不擇言。
“哈哈哈……”
聞言,嬴高冷笑一聲,對着呂不韋:“商賈之徒,也配立於大秦廟堂之上——!”
“轟!”
嬴高與呂不韋的這兩句話出來,頓時讓朝堂之上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大秦朝堂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爭鋒相對,互相揭短的一幕發生了。
黃口小兒,商賈之徒!
這是嬴高與呂不韋的軟肋,結果就這樣明晃晃的被曬在朝堂之上,裸露在衆人面前。
如此爭鋒相對,火藥味十足,但是秦王政彷彿沒有看到一樣,並沒有在這個時候喊停。
“老夫爲了大秦鞠躬盡瘁,修《呂氏春秋》亦爲秦法完善,三公子這是認爲山東士子不足以立於大秦朝堂麼?”
呂不韋何許人也!
縱然是在憤怒之際,依舊是頭腦清晰,一個坑一個坑接着挖了出來。
隨着呂不韋這一番話出來,整個大殿之上氣氛突然一變,這一刻,就連秦王政臉色都變得陰沉了。
王翦等人爲嬴高祈求,這句話可不能應下,要不然,嬴高的一輩子就完了。
“文信侯,是文信侯!”
嬴高搖了搖頭,對着呂不韋笑了笑,道:“山東士子何其多,可只有丞相纔是文信侯,所以,丞相一人可代替不了山東士子。”
“況且,我大秦君王愛惜人才,世人皆知,自孝公以來,居高位者,封侯拜相者,不乏山東士子。”
“此乃大秦之心,秦王之心,在於中原大地之上,一視同仁。”
說到這裡,嬴高眼中暴露出一絲殺機,直視着呂不韋,道:“嬴高有三問,不知文信侯可否解惑?”
這一刻,嬴高殺機畢露!
在這一次朝會之前,嬴高對着秦王政出計謀之時,只是爲了打壓呂不韋的囂張氣焰,他不打算鋒芒畢露。
但是,這一刻呂不韋欺人太甚,這讓嬴高心中沒有了藏拙的打算。
從來,嬴高都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如今呂不韋對他出手,哪怕是殺不了呂不韋,他也要咬下一口肉來。
見到嬴高突然變得認真,呂不韋心下也是逐漸凝重了起來,他自然清楚,嬴高雖然年輕,卻必須要認真對待。
在這個時候,不管是面對任何人,他都必須要拿出全部力量。
呂不韋心裡清楚,這一刻他不能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