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軒轅劍主這句話落下的剎那，秦夜愕然發現，地藏像雙目竟然悄然睜開。石質的嘴脣一開一合，聲音柔和：“我們又見面了。”
軒轅劍主倒抽一口涼氣，喉結頓了頓，死死盯着石像：“……地藏菩薩？”
傳說中四大菩薩之一，發下大宏願地府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
這可是真正的神話中人！
他的震撼馬上得到了回答。秦夜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你這個狀態是？”
石像平靜道：“天門還沒有正式打開。本座只能神念滲透……”
話音未落，它的目光轉向軒轅劍主：“這位，應該就是當代的看門人吧？”
看門人？
秦夜意外地看向軒轅劍主，對方自己也莫名其妙，愕然道：“大人……您此話何意？”
“記不得了嗎……”石佛彷彿露出了一抹微笑，隨着它“活”過來，身上的積雪開始緩緩漂落：“你可知‘劍主’一號的由來？”
軒轅劍主茫然搖了搖頭。
石佛柔聲道：“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傳說昔日黃帝伐蚩尤，陳兵於此地，掘深百丈，猶未及泉，惟見火光如星。地中多丹，煉石爲銅，銅色青而利。泉色赤。山草木皆勁利，土亦剛而精。此劍，名曰軒轅。”
“劍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劍柄一面書農耕畜養之術，一面書四海一統之策。軒轅傳夏禹，後不知所蹤。但是，這把劍……卻被賜予了開闢六道的后土娘娘。”
“后土軒轅本爲夫妻，他們有二十五個兒女，其中一支，爲后土娘娘殉葬。名爲宸。你是否是這個姓？”
軒轅劍主愕然點了點頭。
石佛繼續說道：“這一隻負責殉葬的隊伍，後人負責掌管軒轅劍。只不過……數千年過去，你們也忘記了這個典故啊……”
沉默。
秦夜有些意外，軒轅劍主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對方也完全沒想到，數秒後，才複雜地開口：“真的？”
“當真。”石佛緩緩道：“本座從不打誑語。若非如此，爲何帶帶劍主都隱居於此？”
“這尊石佛，乃是天界信標。也是地界陰差正常途徑的昇天之處，若你不是后土後人，當不可看守此處……長話短說，本座此次神念滲透，是有話對秦閻王說。”
軒轅劍主識趣地離開了。山峰只剩下秦夜和石佛，許久，石佛才感慨說道：“真沒想道，你竟然真的可以一步步踏上世界舞臺，而且居然能壓住那三個老怪物……”
“還不是你們逼的。在其位謀其職而已。”秦夜笑道。
他現在早就過了想辭職的階段，甚至……已經將閻王的日常當做習慣。
石佛居然機械地搖了搖頭：“好一句在其位謀其職……可惜，世間能做到這一步的，又有幾何？”
“你不是下來找我嘮嗑的吧？本王現在可忙得很。”秦夜拂了拂衛衣——習慣的動作，然而現在穿的並不是龍袍，這讓這個動作看起來些許尷尬。
石佛微微一笑，隨後收斂了笑容，肅容道：“若非要事，本座自可等數月後三界打開降臨。但現在……有一件事，您一定得知道。”
話音未落，石佛掌中雪蓮花一片花瓣悄然而落，迎風見長，等落入他手中之時，已經成爲一份玉簡。
入手溫暖，輕輕一握，一股從未感覺過的力量反饋到手中。不冰冷，也不溫暖，而是……情？
情感。
握住玉簡的瞬間，心中情感翻涌，百多年的過往在眼前一一呈現。迅速按捺住心中的情緒，他擡頭道：“天道有情，天道無情。這就是天界的力量？怎麼稱呼？”
“願力。也被稱作仙氣。”石佛淡淡道：“我們，包括你我，都是屬於信仰的一部分。天地爲陰陽，而人界就是陰陽的那條平衡線。天界地界的力量算起來是根出同源，只不過表達的形式不同而已。”
秦夜微微頷首，忽然想起趙雲的話，天界的力量三界共通，原來……是和地界根出同源麼？
他不會去問原因，本身就不是修煉的人才。只是嘗試性地調動了一下，玉簡上的仙氣竟然如臂使指，隨着嘩啦一聲，玉簡輕輕打開。
上面有一行行金色文字。
然而只看了一眼，秦夜的目光再也無法挪開！
“西晉咸和年327年，華國大漢王朝東海岸仙氣升騰，接近臨界指標……”他霍然擡起眼睛：“這是什麼？”
“昇仙檔案。”石佛道：“任何昇仙人、物，都會記載其中。”
秦夜繼續看了下去。
“……疑似有生靈渡劫。經當日巡查天官丙-42319號巡查。東海外三百海里，巨龜召雷，欲渡三九天劫，破天人一線。經查實，此妖爲神獸歸墟。”
秦夜的瞳孔終於縮了縮，看到這裡，他已經完全認真起來。
“然而，渡天劫失敗。按照慣例，天界不參與。歸墟屍體將會在千百年中自動轉化爲洞天福地。數日之後，一位地上閻羅前往，疑似秦代練氣士雲中子。自此，歸墟屍體下落不明……”
死寂。
秦夜死死盯着這份玉簡。無數的信息在腦海中翻涌，他發現……華國的新能源實驗，恐怕遺漏了什麼！
玉簡上只有這麼幾行字。他合上玉簡，負手緩緩踱步。許久後，忽然轉頭道：“是誰帶給本王的？”
“燭龍大人。”石佛彷彿笑了：“它號稱‘明見萬里’，它是整個地界最特殊的一位閻羅。它的目光可以看穿三界，而且最重要的，因爲這種‘看破’，它能得到一種極其強烈的‘預知’。”
頓了頓，它繼續說道：“這種預知，和陰差境界的危險預感不同。它遠比危險預知真實而強烈。除了這份玉簡，他還有一句話請我帶給您。”
石佛神色肅然，一字一句道：“逆流而上。”
逆流而上？
秦夜眉頭緊鎖，這八個月，第一步就是要剝離徐福的能源。呈現陰陽分化的狀態，以觀察徐福是以陽間的什麼能源來構築新能源的。這纔有真正的思路。
畢竟，所謂質子陰符都是騙人的。他們就連這陰符在哪裡都沒有發現！
現在，科研組分爲三部，一部分，由幾位小組搭建數學模型和物理模型，圖表模型。另一方面，則是嘗試各種物體的相互摩擦，看能否產生類似電的新能源。大多采用帶磁性的礦石。
最後，則是用閻羅印分化第一環的基礎陰符。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且浩渺如煙的更下級陰符中，根本不知道哪個纔是可用的陰符。
這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工程。
如今，他們正在絕望的長河中逆流而上。但，這……就是燭龍說的逆流而上？
“不……不該如此。”他有些煩躁地看向石佛：“話說……預知什麼的，能準一點嗎？世界上任何預知都是似是而非……咱們都是自己人，能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忽然無縫切換的無賴姿態讓石佛愣了愣。沉默三秒才道：“不是不想說清楚。而是預知本就涉及天道輪迴。這是無法說清楚的東西。”
“所謂預知，只是可能出現這個結果，看到一些模糊的畫面。這是結果，但是過程可能被一切東西改變。比如……天道。”
“如果詳細對你說出那些畫面，天道必定感知。說不定就會出現什麼意外。本座曾聽說，天道也有靈，而你，身上帶着天道的氣息。你和天道極其接近過。”
秦夜眨了眨眼睛。
天界不知道天道的真名？
他們不知道“無”的存在？
二代果然高端大氣上檔次……不知道一代是怎麼把對方誑上位的，那種肌霸就不是坐在龍座上的人，而應該如同鯤鵬一般遨遊宇宙……
順路再悄悄庇護一下自己……
跑題了……秦夜輕咳一聲：“就這些？沒什麼提示？”
石佛越來越人性化，居然機械地搖了搖頭：“沒有，預知這種東西，該懂的時候自然明白。”
“最後，麻煩秦閻王將雪蓮帶走。屆時天界大門可以在雪蓮所處之地打開。軒轅劍主既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使命，留在人界也徒增煩惱。”
意思是……以後直接天地對話？人界儘量走高科技道路？
不過，這正合他意。
自己能親自來一次公格爾峰，已經是看在地界故人的面子上。現在地府忙得跟鬼一樣，諦聽，趙雲，阿落剎娑，哪個脫得開身？
莫非天門打開之時，還需要地界大擺儀仗？
秦閻王表示自己沒這個閒工夫。
能開在陰山附近是最好，省時省力。所以，他沒有拒絕，手輕輕一招，雪蓮悠然落入手中。而那尊石佛不知是否幻覺，竟然再也看不出一絲高潔神聖。
他也沒有通知軒轅劍主，而是信步朝着山下走去。
寒風呼嘯，卻遠不及地獄陰冷。雪地上他的走過並沒有腳印，走下數百米後，才能看到山坳中一片片道觀，古式房屋。數十上百的修煉者，朝氣蓬勃地大喝出聲，雪中練劍。
人間啊……他感慨地笑了笑。忽然擡頭看向頭頂：“我明白了。”
“逆流而上的‘而上’……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們的研究完全走偏了嗎？燭龍看到，不得不發來提示……所以……纔有了這句話？”
“但……逆流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