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老大身邊,都必須有記錄官的。
記錄老大的一言一行,免得有什麼忘記。
而這次秦老大的話信息量太大,現場只剩一片沙沙聲。所有陰差都若有所思。沉吟不語。
秦夜也沒有開口,一行陰差沿着碼頭大路緩緩走着。這種海天一色的風景,哪怕沒有碧水藍天,也足以讓人心神陶醉。
“有辦法可以做到。”趙雲率先打破了沉默,快步走到秦夜身邊:“本來是做不到陰司畫面直接轉接陽間的,但是我現在的境界……倒可以稍微打破一點陰陽鐵則,維持時間大約四小時左右。”
“足夠了。”秦夜滿意地說道:“我們現在不適合大範圍建交貿易,這是華國要重新出山的信號,不好。但是……有人比我們更着急這場靈災。”
“真正的大頭,是陽間政府。以華國的國力,他們……可以爲我們養活無數公司!等這批熱潮過去,陰司的生產線,輕工業這些,應該就能立住腳了。”
“我們要的,只是讓他們看到陰間的實力,陰間的努力,現在每一顆砝碼都足夠重要。七省平安是我們最大的砝碼,而這些……是打消他們最後疑慮,證明陰司已經踏上正軌的最後底牌!”
他負着手緩緩走着,兩側陰差不徐不疾點頭,幅度很重要,太快會讓對方覺得你這人太過狗腿,太慢會讓領導感覺你反應慢,顯然,現場一個二個正派人士深得官場精髓,點得不快不慢,剛剛好。
秦夜繼續說道:“而且,我們以後和陽間交涉的時候多的是,讓盟友保持信心很重要。比如……禁術的開發?”
沒有人想到這一塊,所有陰差都愕然了幾秒。但很快,學者們就反應過來:“您是說……如同怨魂晶一樣的超珍稀礦脈?”
秦夜點了點頭,反應很快嘛。
李春拇指和食指搓着下巴,目光灼灼:“陰陽互通定律,陽間有珍稀礦脈的地方,對應陰間大概率會有。比如頂尖的翡翠,玉石,或者大型油田,稀土……所以,您這次陰陽會談從現在就開始着筆。獲得陽間的大力支持是其一,可持續性薅羊……不,可持續性發展是其二。”
秦夜瞪了他一眼。
怎麼說話的呢?
可持續性薅羊毛是什麼話?
這叫你情我願的長期交流,是一夜X和固炮的區別,陰差的事,能叫薅嗎?
那叫溫柔的撫摸,且順路去除多餘雜毛……
祖沖之微皺眉頭:“禁術……大人,如果要考慮禁術,下官想申請去酆都一趟,雖然歸天蠱衆多,但或許……”
不等他說完,秦夜就搖了搖頭:“不用,你們比一本書珍貴,而且……”
他不動聲色看了趙雲一眼:“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到時候……恐怕你們會驚訝得合不上下巴。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做好建國以來首次海貿外交。各司其職,誰要出了錯,本官勢必追究到底!”
“是!!”
……………………………………
風在海面拼命呼嘯,宛若億萬陰靈的輓歌。天空中飄蕩着鬼火,伊萬托夫坐在船頭,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景色。狠狠灌了一口伏特加。
金黃色的液體從瓶中涌出,化作漆黑的陰氣消散在嘴角。他看着空中圍繞在船隊周圍,類似海鷗,卻只剩下骷髏,眼眶中跳動的海陰獸,長嘆了一口氣。
割地賠款……這對於一個一流地府是何等恥辱?但放在華國地府身上,又是那麼理所當然。
具體他不知道,只知道俄羅斯地府輸了,而且輸得很慘,這隻船隊的貨物就是給華國地府孝敬的。當然,其中有一部分是交易物品,華國的藝術品馳名國際。不過已經百年沒有看到了。
“還有十幾天就是華國春節……”他拿出一隻鑲金懷錶看了看,閉上了眼睛:“華國怎麼會忽然打開海貿路線?百年不見,又有多少地府敢和這個龐然大物貿易?”
就在此刻,甲板上忽然喧譁起來,伊萬托夫愣了愣,立刻衝上甲板。目光所及,大部分船員都驚訝地指着前方。
怎麼回事?
他驚訝地看過去,下一秒眼角就跳了跳。
前面就是著名的九州正神結界。
但結界之前,已經停了二十艘船,爲首的,竟然是消失了幾百年的黑珍珠號!
當……他手中的伏特加瓶子掉落地面,化作陰氣散溢。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腦海中一片亂麻。
非洲的貨輪……
華國到底和多少國家打開了海貿?這……是華國要重新出山的信號?
……………………………………
燕京,特別調查處幹部家屬院。
這裡大概是陽間唯一一個省部級家屬院沒有部隊和調查員的地方,因爲……如果不是想被超度,恐怕沒有陰靈願意走近這裡……
家屬院不僅僅住着調查員,還有他們的普通人家屬。很意外,兩位調查員組成的家庭非常罕見。也很少有人知道,家屬院隔壁的燕京第五十四小學,燕京團圓中學是家屬院的直屬單位。平時每到九十點,就有不少老人帶着孫子孫女滿院子溜達。這種畫面直到太陽落山纔會結束。
家屬院綠化得非常好,宛如一個大公園,在燕京市要拿到這種地皮價值難以估計,更不要提裡面的建築全都是小型高層電梯別墅。只不過,這裡的住戶們內部聊天方式有些怪異就是了……
“你家老王最近是不是經常晚回來?”夕陽西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太太牽着孫子,挎着菜籃,聞着自己的同伴,同樣是一位白髮老嫗。對方點了點頭,嘆道:“是啊,聽說珠州的陰氣指數直線下降,上頭在觀察,我聽說啊,在考慮是否撤銷警報。”
“好事兒啊!”挎着菜籃的老太笑了,隨後嘆了口氣,看着天空:“這都是什麼世道啊……阿彌陀佛……”
在別墅門口道了別,老太帶着孫子走進了電梯旁。正好,一位穿着中山裝的青年正在看着電梯,看到老太太過來,禮貌地讓開身子:“馬姨,今晚吃啥?這麼多菜?”
“隨便吃點。”馬姨有些微胖,笑起來很是吉祥:“你今天回來的這麼早?”
“哎……哪兒早啊,等會兒還得過去,現在都忙死了……”
閒聊中,電梯已經顯示了一樓,馬姨正要走進去,青年猛然拉住了對方,愕然道:“馬姨……您孫子呢?”
馬姨愣了愣,低頭一看,自己牽着的孫子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
“怎麼會……這、這是怎麼回事!?”兩秒後,馬姨菜籃子咚一聲摔在地上,捂着嘴尖叫了起來,目光焦灼地看向四周。然而也在同時,整個別墅燈光啪滋啪滋閃耀起來,大門轟然關上。一片漆黑中,電梯的數字瘋狂往下掉!
-1,-2,-3……一直到了-18!而且,數字已經變成了一種詭異的蒼藍色。
黑暗中,有誰在窺視?
“馬姨……”青年身子已經微微蹲下來,屬於拘魂級別的真氣全力涌出,低聲道:“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只管往外跑……不要管我。”
馬姨捂着嘴,作爲特別調查員的家屬,除了剛開始一聲尖叫,整個過程中都異常安靜。只是目光帶着惶恐和震驚。
不過兩秒,電梯從-18飛快升了上來,很快就到了1,隨着叮咚一聲,電梯門嘩啦打開。
沒有人。
只有一道道陰氣,順着電梯的縫隙往外冒。
“沒、沒人?”馬姨放下手,捂着心臟,顫聲道。
青年沒有回話,而是警惕地看着四周,低聲道:“何方鬼魅?竟然敢來特別調查處家屬院?找死?”
仍然沒有回答。
青年深吸了一口氣:“這裡有兩位判官,如果你敢……”
“你等會兒……”忽然間,空無一人的電梯裡響起一個聲音:“家屬院?我沒找錯?”
青年赫然發現,電梯的牆壁上,印照出一個穿着古式服裝,帶着無常高帽的黑衣年輕人。
這是……他眨了眨眼睛,提起來的心放下去了一些:“你是?”
“陰差。”王成浩拍了拍胸口:“麻煩帶下路,去調查處總部。”
“……爲什麼要帶路?”
“找不着……燕京太大……問路土地總特麼告訴我南北,我們那兒都說左右!這不是坑鬼嗎!”
總覺得這個劇本哪裡有問題……青年抿了半天的嘴,沉聲道:“有事?”
他不認爲無常能在雷處長坐鎮的總部翻起任何浪花。
“有。”王成浩凝重了起來,目光直視青年:“三月之後,東三省,珠三角迎來解放。地府即將發兵全國,收攏實地,靈災結束的時候很快就會到來。我身爲閻王助理,奉旨前來,和陽間進行意向談判。”
青年目光陡然一亮,慎重道:“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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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丘市,承薪市,這兩座地府唯二的城市,如同兩片水潭。
水不死,卻沒有石頭能掀起它的浪花。該做的都做了,刺激娛樂,刺激消費,紙幣發佈,傳媒建立,地產開發……然而就連最普通的鬼民都發現了,癥結不在於點子好不好,而在於地府現在落後的生產力跟不上執政班子的步伐。
所以,它從一開始的喧囂又重新安靜了起來。等待着“地府ONLINE”下一次“大更新”的時候。
作爲經歷了秦閻王執政,平息叛亂,娛樂品發放,大軍出擊一系列大事的孟志明,已經變得淡定了。誰都能感覺到,地府目前的執政班子在努力改變鬼民的生存環境。但是,有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可辦成。
這種淡定,在早上十點結束。
“老孟!!”隔壁的趙興剛一把推開門,因爲太過激動喘着粗氣:“今天的地府週報,你看了嗎?”
“有新政策出、臺了?”孟志明淡定地擺上棋盤:“來,先殺一局……”
“你還有心情下象棋?!”趙興剛一步坐到他對面,鬼火都快閃成了斷電燈泡:“今天……是2月4號是不是?咱們上次談的共同貸款,興明運輸公司的事,你報上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