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離開了。
雷鈞坐在椅子前,目光閃爍,輕輕搓着下頜。忽然間頓了頓。
“呵……”不知不覺,自己鬍子都花白了啊……
活了多久了?
他記不清,大概已經一百多年了。從隱姓埋名,到現任族長親自出馬,親自請他出山。到坐鎮特別調查處,將整個分散的華國修煉世界凝爲一團。再到如同上一屆清朝的護國神衛一樣,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
不知不覺……已經十幾年了啊……
終於快到了該卸任的時候了嗎……他笑了笑,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掛上電話之後,立刻坐上自己的專車,趕往一個地方。
黑夜中,燕京這座古老的城市,在夜色裡散發出一種莊嚴厚重。尤其是他來的這條衚衕。雕樑畫壁,古色古香,根本不憋仄,而是寬敞優美,兩旁種滿了銀杏樹,一位位嚴陣以待的士兵毫不鬆懈地站崗。哪怕他進入,都經過了層層審查。
敲響一扇古老的門扉,數秒後纔打開。裡面是裝修典雅的四合院。大門洞開,大氣而堂皇的房間中,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坐在一把明式長椅上,面前的桌面擺着兩杯茶。
面容慈祥,不代表喜笑顏開,此刻對方臉上滿是凝重,等雷鈞坐下,他立刻開口:“你怎麼看?”
“不管可不可信,而是必須相信。”雷鈞路上已經想了很多,此刻有條不紊地說道:“十年靈災,華國在國際上地位直線下降,相比十年前GDP根本沒動。還有……“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靠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還有……無數普通民衆的生命……還有太多默默無聞的調查員……我已經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但是……他們的入職報告,都是我批准的……”
“我想讓他們看到,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所以,無論秦府君說的是真是假,我也會去當場看看!”
頓了頓,他補了一句:“而且,陰司沒有騙我們的必要。沒有人,陰司無法發展。”
一時沉默。
老者的眼睛中帶着一絲複雜的追憶,許久才嘆了一聲開口:“是啊……十幾年我們都挺過來了,何況五年?我們等得起。”
“通知省部級以上,和靈災相關的所有人員,到時候悉數到場。時間?”
“他說……讓我們定。最好在兩個月以後。”
“好。”老者彷彿下定了決心:“只要他的要求不過分,我們儘量滿足!靈災這種東西,決不能再出現在華國!”
………………………………………………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秦夜要求過兩月,並非是拖延,而是確實太忙!
市場一潭死水還好,現在市場活了,各種問題,要求層出不窮!蓬丘現在就是一塊試驗田,經驗放之四海而皆準,在蓬丘幹過這些事,經歷過這些事的陰靈,以後必有大用。
五年後……將是公務員的巨大缺口,這些都要現任陰靈去填補。而且……蓬丘17狂歡節的消息傳到了承薪,上訪隊伍和抗議隊伍已經坐在辦公室了……
這些秦夜都可以交給別人去應付,但是,各建設兵團的反饋圖錄名單,他卻必須親自過目。
阿爾薩斯和他說過,重新形成的陰司,和以前完全不同,生態在變,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東西。足足幾個月建設兵團才發回來第一批報告,已經是相當慎重了。
會議室中,秦夜在主座,趙雲和諦聽,這兩位經驗最豐富的陰差,幫他參考着資料。這次發回來的資料足足有一尺厚。分爲有用,無用,待查幾個部分。其中有用又分爲觀賞性,實用性兩個部分。這兩個部分下面羅列着繁複的表格,從礦藏到食物,從原材料到貴重金屬應有盡有。
這就不是自己能忙完的工作!
“在陽間,比如西川省,動植物物種超一萬二……”秦夜放下一張表格,頭痛地揉着太陽穴:“目前東山省發現的物種四千……這特麼還不算六千三百的昆蟲……”
是的,這個物種只限於動植物,算上昆蟲……數目極其龐大。而整個世界上,物種則有一百五十萬之多!
什麼是珍貴物種,什麼是牧畜類,什麼對陰靈有殺傷性,什麼沒有……想到要分門別類,秦夜眼前就是一黑,所幸自己只是瞭解一下而已。分門別類有祖沖之,李春他們這些稍微熟悉一點的老陰靈帶隊,隊員則是他們自己的學生。
忘記一提,在知道鞅院成立的消息後,秦夜已經被幾位老學者苦口婆心地堵了半天……無外乎就是教育學的展開,並且從歷史各個角度抨擊秦夜不重視教育,然後委婉地提出,可以考慮用自己的字命名……
簡直無恥!
華國第一座學院,誰都想首拔頭籌。
“大人不用急。”趙雲雲淡風輕地分類着:“兩週以後,第二批物種報告會回饋。後面陸續還有更多……一擊地質植被報告。您是看不完的。您現在,需要多看,多瞭解,末將很推薦您到處走一走。儘量在安穩的前期增長對地府的理解。”
秦夜抿了口咖啡:“誰來主政?”
“我或者趙將軍都可以。”諦聽懶懶地扒開面前的報告:“趙將軍的建議是對的。地府現在的發展順序,除非極其重要的事情,比如俄羅斯禁術事件需要你出面。其他的,你當我們不會?”
“大脈絡,在經過如此多年的發展後,很好找,難的是發展起來以後的微調。你可以儘管去瘋,隨意去浪,覺得走得差不多了,再回來。很多事情,不親身經歷,你坐在這個位置上發佈號令,那纔是紙上談兵。”
“以往地府的官員,都是一層層歷練上來的。二代雖然是空降,但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而且他身處各個位面的修煉世界,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你不同。”
他轉過身,一步跳到秦夜頭上,安穩地趴下來,爪子拍着秦夜腦門兒:“你這種空降,就是真正的關係戶,懂?”
“你沒經歷過地府,沒詳細瞭解過陰司……比如我問你,陰司教育學,你打算怎麼做?”
秦夜章口就萊,正要開口,卻閉嘴了。
陰符。
這個陰司的特產,不瞭解清楚,教育學根本無法開展。還有,陰司的生態,自然,人文這些,不清楚同樣無法針對,雖然制定教育內容是教育部的事,但是……他不過目?他不點頭?
再比如,陰司的建築,陰司的地質,陰司的特產,他不清楚,以後別的省份上報,XX省的OO比較多,想運輸到別的省。他點頭了,結果OO根本不多,白修一條橫貫數省的路,這得多少錢?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恆念物力維艱。
身爲掌權者,不說都知道,起碼要知道個大概。否則……難防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我會考慮……”
“不是考慮!”諦聽可沒趙雲那麼好說話,一尾巴掃在狗蛋後腦勺上:“地府起來了,判官筆呢?!沒判官筆你怎麼判人善惡?還有,沒有六道輪迴十八地獄十殿算什麼地府?地府是輪迴的場所,不是讓你真當成一個國家來治理,閻王和族長是不一樣的!你最好搞清楚!”
“哎呀……曉得了曉得了……”秦夜伸了個懶腰,身旁傳來一個溫柔至極的聲音:“咖啡。”
他習慣性地伸出手,然而並沒有什麼咖啡。
黑着臉擡起頭來,阿爾薩斯今天是一身漢代貴女打扮,笑的無比溫柔,身體都快貼到了趙雲身上:“趙大哥,這是我新學的飲品,給你滿上可好?”
秦夜冷笑着看着對方,小浪蹄子……你臉上的表情哪裡是給你滿上可好?明明是“把我填滿可好”?別以爲你爸爸看不出來……
算了算了……各人有各人姻緣……咦?!趙大哥居然不躲?!居然接了?!
不行啊親!你沒見過她的本體啊!她、她沒有鳥巢啊!
感覺整個辦公室的氣氛都不對起來了……他打了個寒顫,摸了摸一胳膊的雞皮,正打算先走一步。大門忽然打開了。
王成浩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秦哥,燕京土地來訪!”
秦夜目光一閃,身形化作陰氣,捲走一尾,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自己辦公室。而辦公室外,畢恭畢敬地站着燕京土地。
“陽間的消息到了?”他立刻問道。
“聖明無過大人。”土地鞠了一躬:“陽間已經同意了,通過奏天表焚給了下官。對方的意思是……勞動節?”
清明節麼……秦夜看了看手機。現在3月15號,距離五月一號……差不多。
土地知趣地離開了。而秦夜想了想,全身陰氣運轉起來,很快,兩片光幕出現在房間中。
光幕很大,足足有一米方圓。而其中,是兩幅森然的畫面。
一幅,是在東三省,地面陰氣如潮,無數頭大四肢細,肚腹如鼓的惡鬼,正在掃蕩整個城市。
一條條街道,一間間教室,時不時有成了氣候的厲鬼尖叫着從中逃出,然而馬上就被數十隻餓鬼追上。然後……押到電視塔前跪下。不知不覺,電視塔前已經跪了上百厲鬼,弱的還是鬼差級別,強的……竟然有一位無常!
就在電視塔上,一道搖着團扇,月夜下根本沒有影子,古色古香的頂級美女坐在那裡。淡淡道:“殺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