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邪那美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絲。
在世界上,日本是個很尷尬的地府。
說它不行吧……它還真行。能在華國地府旁邊苟到現代,誰敢說不行?
說行吧……偏偏閻羅都沒有。府君也只有兩個。要不是天之御中撐着,恐怕俄羅斯地府都不會給他們好臉色。
比如現在。
明明東道主在,偏偏死神海拉和耶夢加德就沒有招呼他。直到秦夜迴應了,纔不鹹不淡地開口:“感謝日本地府的招待。”
國際上就是這麼現實,別以爲那些西裝革履的政客多麼有素質。如果是個鳥不生蛋的國家上了聯合國,保證住得最差,吃得最差,體驗爲零,參與感更沒有。
這是一種無聲的鄙視鏈,從人類誕生至今就存在。依靠人類存在的地府因爲有力量體系,更得其中三味。
無聲,卻足以讓人咬碎舌頭和血吞。
伊邪那美明智得讓開了路,在這兩位老牌死神面前,她沒有半點優勢可言。甚至在知道她投靠三常之後,沒直接甩臉色都算給面子。
馬車緩緩打開,漆得油光錚亮的大門被一隻蒼白的手推開,兩道身影走了下來。
左方一位,彷彿古代王后,可惜,滿頭毒蛇,眼眶裡燃燒着紫色鬼火。而且,她的軀體顏色極其不對等。左邊是白色,右邊卻是純黑。
傳說,死神海拉有一半腐爛。
很好,神話中最醜的兩位女性死神,在奈良打了個照面。恐怕這也是伊邪那美想不通海拉爲什麼不鳥她的原因……
同爲醜逼,你臉色擺給誰看呢?
本王不就弱了點嗎?至於嗎?
海拉穿着一件純黑的衣服,幾乎完全是由羽毛織成。她得體地微笑着,提着裙子走到秦夜身旁,目光根本沒有丟給周圍那些府君死神一個。然後……
衆目睽睽下,她竟然拉起了秦夜的手,輕輕一吻,聲音柔和:“非常高興見到您。”
“我也是。”秦夜笑着縮回手,這一剎那,明顯感覺周圍氣氛熾熱了起來。他強壓住擦擦手的想法。目不斜視:“應該是第二次見面。本王登基的時候,和你見過一次。”
對於任何地府,秦夜不需要用“您”這個敬語。
海拉愣了愣,隨後輕掩住嘴,咯咯一笑:“是我記差了。”
她極爲微小地鬆了口氣。
華國地府接受了他們的善意!
這簡直是個值得放煙花的開端!
她側過身,提起裙襬,半躬下身,用比之前更完美的儀態說道:“這一位,是北歐三聯神中的塵世巨蟒耶夢加德死神。它平時並不外出,所以見過他的人不多。爲了恭賀華國地府回到地府聯盟,他特意從永恆深淵中爬了出來。”
耶夢加德是一位瘦削的男子。非常瘦,大概有三米高。穿着由精細的絲綢和羽毛織成的長袍。他乾脆半跪於地,托起秦夜的手吻了吻:“非常榮幸見到您,尊近的華國地府主宰。由衷地恭賀您統一全國。”
姿態擺的非常低。
“客氣。”秦夜微笑着:“遠道而來,辛苦了。”
下面的話,就是:先休息一下?
然而,彷彿聽懂了這句話,海拉微笑着提起裙襬鞠躬道:“還好。對於公爵來說,不過是眨眼而已。我聽說奈良風景極好,秦閻王不知道欣賞過沒有。”
聞香知雅意,對方連等都不想等。
確實,現在距離大會開始,也僅僅剩下三天半。
“沒有。不知道兩位有興趣沒有?不如……我們欣賞一下?”
“非常有興趣。”“那就打攪秦閻王了。”
伊邪那美之前一句話都沒有說,臉上的笑容從未退去。此刻終於微笑着分開衆死神,彬彬有禮地福了福:“幾位大人有興趣參觀奈良,是奈良的榮幸。不過幾位大人都是初次到奈良,是否需要幾位導遊?”
她笑道:“奈良從公元239年卑彌呼女王領印開始,距今已經近兩千年。有導遊和沒有導遊,遊玩起來是兩個概念。”
耶夢加德平靜地掃了她一眼:“不必。”
“信步走走,隨處皆是風景,不用導遊。反而壞了興致。”秦夜也淡淡道。
伊邪那美微微躬身,退下了。
“那……請。”秦夜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國也要有大國的風度。
“非常榮幸。”海拉和耶夢加德笑着走了出去。
秦夜跟了上去,臨走之前,終於有空看了一眼現場的表情。
平靜。
現場只有一片平靜。都是積年的狐狸精,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但是,秦夜是閻羅。
他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的靈魂在狂跳。
當然,在感受到他的陰氣突然散開之後,所有死神都愣了愣,隨後,秦夜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靈魂了。
他含義不明地笑了笑,跟着兩位死神離開。
無數複雜的目光將他們送到視線的盡頭,所有死神這才三三兩兩的離開。
“這是什麼意思?”信步走在天守閣的院子裡,紅月聯合的安提死神倒抽了一口涼氣問道:“北歐五國……什麼時候和華國地府聯繫這樣深?”
“華國地府百年不開國門!他們卻這樣的熟悉。難道……難道在這百年裡,華國地府一直在和某些地府聯繫?!”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很有可能……”庫瓦爾眼眶中鬼火狂跳,嘶啞道:“要真的是這樣……那麼,這次的贏家,還無法判定!我們絕不可以隨便出手!”
“四常級別的爭鋒,不到真正舉手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最終結果。”
他轉過身,目光死死盯着其他三位死神:“而我們,沒有選錯的資格。”
不只是他,太多的死神,臉上一片平靜。此刻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盟友。
不太對勁……
看着華國地府前幾天沒有反抗,然而從昨天開始,一波接一波的攻勢。雖不是連綿不絕,但招招致命!
“我聽說……就在接風宴當天,秦閻王掀了桌子。”一處山水旁,兩位死神支開了所有侍從。左方的死神沉聲開口:“接着,是今天的神降……那可是唯一一位擋了禁術不死的死神啊……他的態度,明顯是全力支持華國。”
“現在……又是北歐五國,三聯神竟然來了兩位。同樣擺出全力支持的態度。你看……”
右方的死神有些肥胖,張開滿是利齒的嘴,低聲道:“先不要答應任何事。”
“看……”
“接着看……”
“這種級別的爭鋒,決定下一個百年,甚至三百年的世界走勢。一步走錯,我們這種小地府面臨的就是滅頂之災。”
“我相信……在最終投票前,各方都會展露出自己的底牌。我們只要看哪一家贏面最大,就答應誰。”
“他們不會遊說我們,這是四常級別地府最基本的尊嚴。所以……我們只要靜靜等待就好。”他嘆了口氣:“最後三天半……這三天半,一定是精彩不斷的大戲。而我看着……恐怕華國地府,要率先出手了……”
忍了三天,換來接下來的天火燎原嗎?
左方的死神沒有說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
秦夜不知道。
他不知道多少死神會因爲今天的事情心存猶豫,甚至改變態度。
他只知道,自己的意大利炮已經架起來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或許其他地府以爲他的對手沒有出手,但實際上,從踏上奈良土地的剎那,對方的壓力就無處不在。
只不過,在這密不透風的窒息壓力中,他挺下來了而已。
那麼……現在,就是我的話語權時間!
“可惜啊……”遊覽了一陣,三位死神互相說着沒有營養的屁話。耶夢加德終於開口了:“奈良的文化遺產都在陽間。”
周圍一片紅色樹木,太容易躲藏陰羽了。
“那不如……去陽間看看?”秦夜笑道。
“哦?秦先生也這麼想嗎?”海拉咯咯一笑:“不過……要不要通知一下日本政府呢?”
“沒關係。”耶夢加德蛇信舔了舔嘴脣:“在我們走的時候,我就已經安排侍衛半小時以後通知。”
三位死神相視一笑。
哪怕誰心中都是急如焚火,臉上都保持着最後的矜持。
不用多說,靈魂出竅,不過剎那,就突破了日本脆弱的幽冥界,到達了人間。
“大人。”剛出現,耶夢加德就沉聲道:“有人要對付你。”
他們出現的地方,是一片森林中的溪畔。寧靜而悠遠,秦夜擡手摺下頭頂嫩綠的樹枝,緩緩開口:“本王知道。”
“起碼是兩個四常級別的地府!甚至是三個!”生怕他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海拉沉聲道:“這百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三個人主宰世界大事。閻摩,阿努比斯,依照貴國的話來說,就是和塔納託斯狼狽爲奸!他們絕對不願意您再回到那個位置上!”
這是誰都知道的事,不需要你們來複述……秦夜波瀾不興地看了他們一眼:“如果是這些話,還是在奈良地府說比較好。”
沒有特意來陽間的必要。
耶夢加德和海拉對視了一眼。想說什麼,但是欲言又止。
秦夜沒有催。
趙雲就在不遠處監視,不可能出事情。
對方在衆人面前擺出如此低的姿態,又特意請自己來這裡。必定是已經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