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修修文
第二天我是在六點半的鬧鐘鈴聲中起牀的。
我迷迷糊糊跑進衛生間洗刷刷,然後把臉埋在暖和的毛巾裡杵在廚房門口。毛巾熱水泡過,熱乎乎的,我感覺到渾身的毛孔都舒服的張開,我看到嚴漱忙碌的側影。
嚴漱忽然轉過身來。
我一愣,手一抖把毛巾甩出去:“我去晨跑——”
這種感覺叫滿足嗎?
我在樓下看見倚着門站着的蔣瀾。
“蔣老闆。”我揮揮手。
蔣瀾的目光透過深色的瞳孔望住我,我腳步慢下來,問:“老闆有話說?”
他安靜了一會兒,說:“你這會不會,是在扼殺他的叛逆?”
我忽然愣住。
“抱歉。”他低聲說。
我……我不知道想什麼。
蔣瀾的話卻在我的腦子裡不斷播放。他話很短,卻直直說中我的心事。我胸口緊縮,這是緊張。我的心跳加快,那種脫序的感覺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整個人都發麻顫抖起來。
我怕。
我怕我做的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
我怕被人說:你喜歡的不過是你想象中的嚴漱的樣子。
有誰在我心裡一直說一直說,褪去的夜色帶走了我的勇氣與信心。我真的控制不住地想,我的喜歡是不是真的自以爲是。我自以爲是的喜歡與插手是不是真的對嚴漱造成了巨大的困擾。
我繞着樓下的的場地跑了一圈又一圈,彷彿不知疲倦。作爲一名常年八百米考試滿分以及運動會第一名的選手,我已經很久沒有跑過了呢。路過的老爺爺遠遠叫住我:“小姑娘晨跑不要跑這麼快!傷身體的!”
瞧!好人就是這麼多!這種“管”法我覺得很開心呢!
我終於停下來,劇烈運動的胸膛與四肢泛起的痠痛像一把燎原的火。然而只有這樣我才能把一切俗世圭臬與煩憂拋到腦後。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汗水濡溼額頭,風拂過帶起絲絲涼意。
我回到樓上,看見嚴漱緊抿的脣線。
我有點……緊張。剛想說些什麼,嚴漱握過我的手腕往我手臂上套了個袋子,一股茶葉蛋的香味透過袋子微醺着。
嚴漱下頜線條有些緊繃。
果然是因爲……被我強迫着要去上學嗎?因爲要回家嗎?我湊過去:“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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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我,從茶几上拿起我的書幫我整理書包。
我先是一呆,隨後猛然反應過來,然而已經搶救不及。
嚴漱拉開拉鍊的一瞬間,一包威化終於從擠得滿滿的書包裡掉出來,在地上砸了兩下。
我……
我捂臉……
我制定了那麼多計劃,我甚至提早向我老媽告假了……
我從指縫裡看嚴漱,訝異地發現他的臉色轉好了,他眉宇舒展,抿着的嘴角微微揚起。
嚴漱抖抖塞滿食物的我的書包:“持久戰?”
我一臉嚴肅:“誰想到你這麼快啊。”
話說,我爲什麼覺得我們的對話哪裡怪怪的。
嚴漱心情好了,我的心情也好了!
我在樓下跑得不知今夕何夕。等到我上來的時候時間有些晚了,所以只能在路上吃早飯了。
我咬着茶葉蛋,嚴漱雙手撐開書包的肩帶走到我面前,我張開手臂,任他爲我套上書包。嚴漱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小心考試來不及。”
我抖了抖肩膀調整姿勢,直到嚴漱關上門我下了樓我還是覺得哪裡有些夢幻。
我咬着豆漿的吸管,忽然吸管被人抽了出來。我人沒被豆漿嗆到,倒是吸管裡的豆漿噴了一嘴和下巴。我連忙僵住不動對着嚴漱猛打眼色。
嚴漱手指直接往我下巴上的豆漿抹過來。
我僵着身體往旁邊一跳,嚴漱一把拉住我,好看的指尖捏住我的下巴,溫暖的指腹碾過我的皮膚和脣角。
“你沒有餐巾紙嗎用手!”
嚴漱正用餐巾紙擦着手指。
我臉在冒煙:“黏糊糊的你知道嗎這樣!”這纔不是重點!
嚴漱淡淡瞟我一眼:“那我下次用舔的好了。”
你去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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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漱自然地邁步走到我的前面,寬肩蜂腰。我抹了把臉,總覺得那種奇怪的感覺還在臉上。
我追上去:“你幹嘛偷我豆漿。”
“誰讓你不信我。”
他頭也不回。我什麼時候不信他了?
“我沒有不信你啊。我可信你了。我每次看到你我都覺得我哲學白學了,唯物主義唯心主義是什麼?我念的是唯漱主義。”
嚴漱終於回頭看我,我湊到他手邊唆了一口豆漿。
嚴漱頓時皺着眉頭盯着我,我擡眼看了他一下,不過我估計從他的角度看我我一定是在翻白眼。
我跟在嚴漱身邊亦步亦趨,不過嚴逗比好無聊,他說幫我拿豆漿,結果就不還我了。就那麼平舉着,搞得我想喝就要自己湊過去唆一口。
還好早上沒有人。
嚴漱路過網吧的時候把手裡的鑰匙丟給了老闆。我想了想,忽然跑了進去。男人微微闔眼,一半身體隱在黑暗裡。
他睡着了嗎?
我想着,卻還是忍不住說:“老闆我想過了。”
在他用“扼殺”兩個字戳中我的時候,我憤怒的一片空白,在我不停地跑圈中,我的腦海裡被各種反駁塞滿。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地反抗。然而現在忽然不想了。
是的我知道我這一切都是不對的,可是我不想管了。其他事以後再說。大概是高三的壓力,大概是做了十多年的乖學生的反抗。這些都是藉口,或許若干年以後,或者甚至只需要幾天,我就回覺得眼下的行爲無比幼稚愚蠢。
是的我蠢透了,我分分鐘這麼想,分分鐘順便幹下蠢事。
我想起初到嚴漱的出租屋的那天,嚴漱的窗前放了鬧鐘,鬧鐘時間定在六點二十分。牀頭放了一本書,書籤每天放得位置都不一樣,顯然是有在讀。他的桌子下面壓着草稿紙,上面有着各種演算。我檢查他的科目作業,發現一絲不苟。顯然是沒有一天落下。
嚴漱,就算是所謂的“逃學叛逆”,也是有原則的,自律的。也許他會因爲旁人的期許以及過度的寄望,壓力負累,但是我總是覺得,不會的。
也許是因爲嚴漱平日裡學校裡的表現太隨意?學校裡有多少人崇拜他,就有多少人討厭他。他的溫和禮貌與疏離,在別人看來也是冷漠與清高。很小的時候,我也很自大很自以爲是地跟嚴漱說:“嚴漱哥哥,你這脾氣真是……你知道學校裡多少人要扳倒你嗎?”
“不會,有你站在哥身後,別人根本扳不倒我。”
我來不及感動,嚴漱把我舉起又放下,說:“你還是和哥哥一起住吧,我看你家樓層都要塌了。可憐那些居民不知道自己整天生活在危險裡。”合着是因爲我這個秤砣撐着他所以別人搬不動他!當場氣得我忘記自己本來的嚴肅話題,惡狠狠地追着嚴漱跑,嚴漱仗着人高腿長,站在遠處看着我笑,然後他忽然一臉驚恐地看着客廳,說:“天!地板都碎了!”我追着他繞着客廳跑了一圈又一圈,才順下這口氣。
這人的腦回路和人就根本不一樣。
我望着那個渾身充滿負能量的男人,說:“他逗比着呢,怎麼會說扼殺就扼殺。”
我說:“他和你不一樣。”
“我看你也很年輕,是輟學出來的嗎?”我望着他,總覺得這個人不像是個普通人。他和嚴漱一樣,就算逃離束縛也有原則。
“嚴漱就算叛逆,我就引導他。我在想,或許你覺得做網吧老闆很好,但是如果你當初也遇見一個人,有人引導你呢。你會不會就不是一個網吧老闆了。”
我遲疑地說着,卻看見蔣瀾渾身線條都僵硬萬分。
“遇見一個人……嗎?”
我聽見他啞聲說。眼底滿滿都是陰鬱,正想說什麼,脖子忽然被人勾着拉了出去。嚴漱墨黑的眼底不滿在積聚。
“離這老男人遠點。”
我胳膊肘捅了捅嚴漱:“怎麼說話呢。”
嚴漱說:“他高中輟學的。”
“我最近住的房子也是他的。”
我順着嚴漱的話順出他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東西:“是他教唆你逃學的!”
嚴漱深深地望着我。
果然不能在這這裡多待啊。我拉着嚴漱快步走開。我覺得我對嚴漱平日裡的關注應該再多一些。我一直以爲我們的交友圈大部分都是重疊的啊,這個奇怪的人嚴漱是怎麼認識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段是必須的……但是我前面兩章真的沒寫好啊……
這段情節終於寫完了,給我自己點蠟。
我真是專注冷題材一百年,編編都說了這文估計沒救了你們還霸王我!去年十月以前我看到青梅竹馬的文就直接點叉的說……然後忽然很羨慕人家有個很活寶的竹馬啊!
謝謝Aries的地雷!你放心吧,爲了不讓你的“一評論文文就斷更”的奇怪詛咒生效……我會用心努力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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